第13章 班荆道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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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国子书院来了两位新人,萧清让和李芳慈。mwannengwu
禁足了一个萧训,又来了一个嫡皇子,那帮狗腿子立马闻到了“肉香”,纷纷凑了上去。
可惜萧清让不像萧训,冰山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倒是李芳慈笑语嫣然,对他们眨了眨眼睛,解释道:“小让他很好的,相处久了你们就知道了。”
李芳慈占据魏都第一美女的名号由来已久,但她不怎么参加世家活动,甚少露面,以前无论是京城贵女还是世家公子,多少都有些不服气,但现在看来,她姿容绝艳,性格也是活泼明媚,让人心服口服。
“林司业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眼见,老远就看见了板着脸的林司业。围在一起的人群立马散了开去。
李芳慈吐了吐舌头,在靠近萧清让的邻座坐下。
云岫坐在教室的后面,对着两人的背影看得入神。
他究竟是不是陆朝一?
样貌是,那晚他的反应也是认识她的。
但陆朝一在她的印象中温吞有礼,敏而好学,他沉着稳重但有着符合他年纪的生命力,并不像萧清让这样死气沉沉、冷若冰霜。
还是她陷入了一厢情愿的牛角尖?看姜循礼像陆朝一,看萧清让也像?
她决定今日一定要找个机会和萧清让问个明白,可是一直绕不过李芳慈。
散学后,云岫在回家的马车上等了许久,想着等萧清让路过时请他到马车上一叙。
过了小半个时辰,书院的人走完了,也不见人出来。
云岫跳下马车,回去书院。
此刻的书院人走楼空,太阳西沉,只留一抹血红的残影,更显得冷清。
萧清让倚在窗边,手握一本书卷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一身白衣,萧萧肃肃,听到云岫的脚步声,歪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你在等我?”
“恩。”萧清让将书卷放下,将他旁边的方凳挪了出来,示意云岫坐过来。
云岫瞧了眼那方凳,上面似乎还留有李芳慈的余温。
她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抱着胳膊坐在了萧清让书桌的对面。
萧清让的眼神暗了暗:“姐姐对我,真是半点情分也不讲了。”
“你果真是陆朝一?”纵使云岫来之前心中就有了八分猜疑,此刻听他亲口承认,心中还是感受到剧烈的震惊。
萧清让就是陆朝一,那他就知道魏帝和她有着血海深仇。
他为何特意在这里等她?是不是想先下手为强?
云岫的眼神变得警惕了三分,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难不成重活一世,竟要比前世还要失败?
在这一瞬间,云岫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她笑容灿烂,眉眼弯弯,突然伸过手去揉了揉萧清让的头发,语气惊喜万分:“朝一,你还活着,太好了!”
萧清让脸色一僵,他想过表明身份后,云岫会气他、恼他、恨他,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刻这般笑意盈盈。
他眼眸深深地看着云岫:“我是魏帝的儿子,你不恨我?”
云岫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我恨你做什么?潼安镇被梁王余孽屠了城,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故人重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恨你呢?”
萧清让脸上看不出情绪,不咸不淡地问道:“不是还有白婉吗?”
他竟然知道白婉的存在。云岫心中一慌,哂笑一声:“哈,一时激动,我说错了。”
萧清让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睑,淡淡说道:“你就没有听说过魏帝屠了潼安镇的说法?”
云岫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抽搐,她忍住心口疼痛,轻松一笑:“没有,我们潼安镇都是魏帝的子民,他怎么会杀我们?”
“没有是最好。”萧清让本就漆黑的眼眸此刻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他直直地盯着云岫,眼眸中的死水一潭像是要将人溺毙,“就算你没听过,我还是要告诉你。”
“潼安镇的屠城绝不是魏帝所为,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血海深仇。”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云岫本能的反问,刚一张口,她就自知失言,继而低声道,“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说。”
“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答应我,在那之前不要冲动行事。”
这个消息仿佛惊雷一般,震得云岫大脑一片空白。
魏帝不是屠城凶手?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她前世今生都报错了仇?
萧清让是魏帝的儿子,他当然会这么说!
“你答应我!”萧清让又重复了一遍,他语气坚定,云岫觉得若是不答应他,他今日一定不会放她走。
云岫脑挑了挑眉,摊手道:“潼安镇被梁王余孽屠杀,魏帝剿灭叛军,已经为我们报了仇,我还有什么好冲动的?”
“你答应我!”萧清让分外执着。
“好,我答应你。”
话毕,两人竟相对无言。
前世潼安镇一别,云岫再未见过陆朝一。他在皇宫做嫡长子,她在杏花小筑苦寻复仇,都在魏都,但从来井水不犯河水。算起来,云岫已经有十一年没有见过陆朝一了。
可实际上距分别应该才刚刚一年。
云岫仔细端详着他,他张开了许多,眉眼清俊,气韵高洁。
他们曾经有过半点缱绻的小儿女心思,被破碎的命运碾压,成为前尘往事。而他此刻高山之巅的身份和芝兰玉树的气质,自然再不想提起那段泥沼中的青涩懵懂。
“朝一,你这一年去哪里了?慧禅寺吗?”
萧清让得了她的承诺后,兴致缺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起身要走。
云岫拿不准萧清让心中的想法,能送走这尊大佛,她心里陡然轻松了不少。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陆朝一在潼安镇的时候多乖啊,怎么短短一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陆朝一是凤阳酒楼的白东家捡回来的,从小就在凤阳楼里长大。
自从刘老八“乱点鸳鸯谱”,云岫就格外地照顾她这个“小相公”。无他,就是因为陆朝一长得格外合眼缘。
凤阳楼对陆朝一这样的小伙计格外的严苛,白日里烧火,晚上还要加班。陆朝一眼下的淤青就从来没散去过。
“要不我跟白东家说说,将你要来我们猪头肉铺子帮忙做事?”
陆朝一眼睛亮亮的,“真的可以吗?”
“这点交情,我们两家铺子还是有的。”
云岫自信满满地答应他,没想到却被白东家一口回绝了。她费尽口舌,最终白东家只答应了白天让陆朝一过来帮忙送猪头肉。
当时陆朝一刚刚八岁,却比云岫勤劳能干的多。
天还没亮,陆朝一就来铺子里挑水、喂猪、收拾摊子。云岫娘亲起来出摊的时候,换他去睡觉。等到日上三竿,云岫慢悠悠地起床,去各家送肉。
“云岫!”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闷上头,准备再赖个半炷香。
“云姨母,让姐姐再睡会儿,我去送吧。”云岫娘亲的大嗓门对她没什么用,倒是先把陆朝一叫起来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赤着脚就跑了出去,语气里带着点恼怒:“好好睡你的觉去。”
云岫娘亲做猪头肉一绝,但是别的菜只能说是勉强糊口。陆朝一每次吃饭,都会笑得甜甜地夸她:“姨母做菜好厉害,我在凤阳楼里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娘亲被夸得满脸笑容。云岫在一旁小声嘟囔:“小马屁精。”
云岫娘亲不是什么讲究人,平日里头发胡乱梳成个髻子别在脑后。可怜云岫一个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被人嘲笑胖也就罢了,头发乱糟糟的总被人叫疯丫头。她便试着自己捣鼓头发,又不得其法。
“姐姐,你让我试试?”陆朝一从她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你还会梳头?”
陆朝一在她头上划来拨去,很轻,很痒。
“姐姐别动呀,快好了。”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没想到陆朝一还真的会梳头,虽然不怎么熟练,但简洁平整,比云岫自己弄得强上百倍。
陆朝一成了她的梳头丫头,他也乐在其中,时不时还能琢磨出些新花样。
日子在他来之后变得生动起来,直到凤阳镇出事的那一天。
临近过年,云岫冒着雪去隔壁镇上的酒楼送肉,这是个难得的大单子。
傍晚时分,她揣着满满一兜碎银走在山路上,盘算着明日可以给他们一家三口置办新衣新鞋。陆朝一一定开心坏了,她这样想着,满心欢喜地回到凤阳镇。
平日里陆朝一都会在门口等着云岫回家,今日却不在。她心想大约是晚了,他已经回去了凤阳楼。
“娘亲——我回来啦!”
她小步快跑,推门而入。
下一刻,她就看见了那个让她在此生夜夜难眠的一幕。
——
“你如何知道萧清让就是陆朝一的?”
“你不是挺了解美人盟吗?这点事情也算得上秘密?”萧澈不甚在意地回答,他手持一只茶筅,轻轻搅动着茶末和珍泉,直到茶水表面被搅拌出雪白的泡沫,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粒粒珍珠落在茶盏之中。
“那你可知道究竟是谁屠了潼安镇?”云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她一口气提在嗓门眼,只等着萧澈的回答才能咽下。
“尝尝这龙焙茶,我新学的手艺。”萧澈递过茶盏,悬在半空中等着她接,似乎品他这盏茶比潼安镇的凶手究竟是谁重要的多。
云岫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冷着脸道:“茶水一般,究竟是谁?”
萧澈轻笑出声:“上次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加入我美人盟,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便是。”
云岫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她想起姜循礼和萧清让的话。
一个叫她别急,一个叫她等等。
若是她答应了萧澈,那可就是上了贼船,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还不能答应你。”看萧澈挑了挑眉,云岫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情,作为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