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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阁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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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暖阳,云岫抱着小白狐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闭目养神。zicuixuan

    云岫知道小白狐是只神兽,本来也没有强留它的意思,但它似乎对跟着云岫混吃混住的日子很是满意,大摇大摆地在岂不妙斋找到了一出松软干爽的地方做了窝,安心住下了。

    桃夭提议给它取个名字。

    “你看它雪白雪白的,就叫它小白吧?”

    白婉立刻表示了抗议:“它叫小白,那我叫什么?!”

    等到姜循礼来点卯的时候,小狐狸正发着脾气满院子乱跑,白婉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张着双臂,嘴里叫着“小黑!小黑!”

    “小黑?”姜循礼疑惑地看向云岫,云岫好笑地点了点头。

    姜循礼向云岫讲了今日国子监的授课内容,云岫对老夫子的策论不甚感兴趣,眼睛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那边玩累了的白婉和小黑。

    姜循礼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不是一直想去国子监吗,我倒是有个办法。”

    “真的?你能说服得了我母亲?”

    姜循礼含笑点了点头,对着云岫耳语了几句。

    ——

    梁夫人有个远房堂姐,嫁给了琼州通判王诚之。王通判最近被调到了魏都,虽然官职品衔未变,但从一个地方官变成了京官,可以说是扬眉吐气。

    王诚之的夫人和女儿一起来了魏都,投了拜帖,今日到宣威将军府上拜访。

    云岫前世就见过这一家人。宣威将军府威风时,王通判乐呵呵地与梁将军连襟相称,后来将军府出了事,他没少干落井下石的缺德事。

    当然,云岫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也没什么资格打抱不平。

    梁夫人一大早就来了云岫院中,将睡眼朦胧的云岫拉起来梳妆打扮。

    云岫长大后出落得倾国倾城,但此时还没有退去婴儿肥,脸颊红润,皮肤白皙,只能说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母亲”云岫无奈地叫了一声。

    “这个颜色太俗气,换这件试试。”

    梁夫人不理她,又拿起了一件湖绿色的羽纱孺裙递了过来,不容置喙道,“你那个姨娘从小就跟我不对付,铁定把你表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咱可不能输。”

    王娩穿了一件玫红色白花曳地裙。正是梁夫人早上说俗气的那件,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王夫人清瘦秀气,是个有着弱柳扶风韵味的美人儿,女儿却有些黑。

    王夫人瞧见云岫,笑眯眯地说道:“小秀养得可真好啊,白白胖胖的,这腰比我们娩儿胖了有一圈吧,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一定好生养。”

    梁夫人寸步不让:“你家娩儿也不赖,看起来肚子里的墨水就很多。”

    王夫人落了下风,一双杏眼瞪得浑圆,上下打量着云岫,似乎非得在她身上找出些漏洞。

    云岫被她看得如坐针毡,主动递上了一把磨好的快刀:“听说表姐去了国子监读书,被林司业夸作才女呢!”

    那边王夫人顺理成章地接过刀子,立马就舞了起来:“对呢对呢,小秀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多多向姐姐请教。”

    “小秀不在国子监读书呢”

    听见王娩的话,王夫人吃了一惊:“怎么?”

    云岫委屈道:“娘亲说我暂时去不了国子监呢。”

    王夫人显然是会错了意,她捂着嘴轻笑出声:“国子监的初试不就是《三字经》、《千字文》这些么,娩儿三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我说妹妹你也别太惯着小秀了,咱们沈家也是书香门第,进不了国子监可不叫人笑话嘛?”

    云岫红着脸扯了扯王娩,贴近她耳边说话,实际上她的音量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三字经》和《千字文》是什么?”

    王夫人再也不遮遮掩掩了,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梁夫人黑着脸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女儿。

    王娩在进了将军府后就心生羡慕。这偌大的宅子,她们一家在琼州的府宅只有它四分之一大,到了寸土寸金的魏都,他们只能暂时借住母亲的远方堂弟,云岫的亲舅舅,沈京判家中。

    此时,王娩见自己胜了云岫,给母亲脸上争了光,雀跃不已:“我现在就教妹妹背《三字经》吧?”

    可惜王娩的热情,被云岫的一盆兜头冷水浇得透凉。

    “姨娘说你可以倒背如流,可以倒着背给我听吗?”

    这是王娩从未想过的问题,一张小黑脸瞬间涨得通红:“不不行。”

    “啊”云岫状似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眼中又亮起了光,“那《千字文》呢?可以倒着背嘛?”

    王娩被云岫这一通胡搅蛮缠弄得如鲠在喉,这一口气堵在喉间,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越看眼前这张天真烂漫的脸,越觉得愚蠢又讨厌。

    ——

    送走了王家母女,云岫委委屈屈地靠在梁夫人身边,小手握成粉拳,轻轻锤在她的腿上。

    “娘亲,我也想去国子监读书。”

    梁夫人叹了口气,她知道云岫的心思,今日就算是在王夫人面前折了面子,她也想向自己重提去国子监的决心。可是

    “若是为了安全,娘亲大可放心。国子监里戒备森严,外人不得出入。再说了,循礼也在国子监读书,他那身功夫可是得到过父亲的赞赏的,他也能保护我。”

    “还是母亲觉得我笨,读书也读不过王娩姐姐?”

    云岫说着,泫然欲泣。

    在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梁夫人勉强点了头。

    ——

    国子监的国子学院是专供皇家和重臣的年幼子女读书的地方,与国子监在民间招考的监生不同,他们的课程轻松许多,多了不少吟诗唱赋,品茗抚琴,焚香习字的风雅内容。

    “这就是梁一找回来的女娃?”

    一个穿着金贵的男孩子皱着眉头打量云岫,“喂,你吃什么长大的,胖得跟个猪似的,听说还不识字。母妃还想要本皇子娶你,你可趁早死了这条心。”

    在国子学院读书的有两名皇子,大皇子萧训和二皇子萧诩。萧诩的母亲早早去世,养在皇后身边,能称呼母妃的,只可能是萧训。

    围在萧训周围的几个男孩子,都是被家里提点过要讨皇子欢心的,此刻正是个捧臭脚的好机会,他们都嗤嗤笑了起来。十几岁的男孩子性情最是顽劣不堪,对男女之事懵懂,偏偏尤其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满嘴都是污言秽语。

    云岫懒得与萧训逞口头之快,她也没往心里去,漫不经心地吐了个“好”字,找了个远离他们的位置坐下。

    萧训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显然是不满意,他和那群小跟班们嘀嘀咕咕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瞄一眼云岫。

    课间,王娩凑到了云岫身边来。

    “小秀,下节课要学《蒙求》,你是不是没有这本书?林司业让你去藏书阁里取书。”王娩带着萧训任务而来。她不知道她这个傻傻呆呆的表妹哪里招惹到了萧训的厌烦,到她也讨厌云岫,便乐得在里面推波助澜。

    云岫淡淡瞥了她一眼:“《蒙求》也要放在藏书阁里?”

    王娩一下子涨红了脸,她这表妹不是连《三字经》都不知道是什么吗,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蒙求》是讲述历代典故的书籍,奥妙无穷,自然是要珍藏的……”

    那边萧训几人时不时往这边打量,云岫心生厌恶,这几人就像苍蝇一般,不痛不痒但不胜其烦。

    “好,我现在就去。”云岫软软地应了,果然在王娩脸上看到了一抹抑制不住的窃喜。

    藏书阁高九层。云岫踩着木质的楼梯慢悠悠地走到楼顶。

    她迅速扫了一眼,书架整整齐齐,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这一层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平时少有人看,哪里会有什么《蒙求》。

    她听见门外“咯噔”一声,门被锁上了。

    云岫轻快一笑,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找了个软塌用手掸了掸,坐上去看起了书。

    这是一本《太公六韬》,讲得是行军打仗,云岫看得不甚了了,过了一会竟然有些困了。

    她站起身走到书楼窗口,将窗户推开。

    这里距离地面有百尺之高,此时夕阳照进来,残阳如血,暮气沉沉。

    她突然想起前世魏帝被她逼到了留仙台边,也是这样的死路一条,可他偏偏绝处逢生。

    窗帘微动,夕阳的余晖将这些微的晃动放大,落在地上成了一个涌动的黑影,云岫立马惊觉地望向窗外。

    她是怕极了,怕那只隐藏在暗处的鬼魅,从珠帘后伸出苍白修长的手。

    好在只是风。

    门外锁转动的声音,云岫舒了一口气,离开窗边迎了过去。

    来的正是姜循礼。

    云岫扬起一个笑容:“你看见我给你留得纸条了?来得挺快。”

    “什么纸条?”

    云岫一愣:“那你如何知道来这里寻我?”

    “萧训将钥匙丢给了萧诩,他不敢来,便找到了我。”

    话音一落,两人两色俱是一变。

    姜循礼飞速下楼,走到八层通往七层处的门,他用力一推,门晃荡了一下却没有打开。

    姜循礼瞬间脸色黢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听到萧诩哭着说云岫被萧训锁在了藏书阁,逼着萧诩来放人,可他性子胆小,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来。他当时心急如焚,根本没有细想其中蹊跷,拿着钥匙便来了。

    姜循礼从来都是言而有礼,没想到也会被气得骂人。云岫忍不住笑出了声。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声得逞后的欢呼。只听萧训急切地催促着“快点快点”,他身边的狗腿子连连应声。

    木门间的缝隙里被插入了一只点燃的香,幽幽烟雾散开,云岫冷不丁吸了一口,迅速用指尖掐灭了火星。

    她的角色迅速阴沉下来,若她之前以为这萧训只是孩童顽劣心性,可这催情迷香将她最后一点耐心用完了。

    他竟然会对两个孩子用上这样下九流的手段。

    门外,萧训笑得合不拢嘴:“本想将你这胖丫头配给我弟弟,哈哈这样也好,东都的肉肘子十分出名,嫁去哪里可不把你高兴坏了?”

    屋内两人均是面色发青。

    姜循礼瞧着云岫面无表情,强压下怒火,声音低柔道:“别生气,我来解决他。”

    说完,姜循礼掏出一只火折子。

    云岫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摁住姜循礼的手,犹豫道:“可这藏书阁中的万卷藏书,可惜了……”

    姜循礼想了想,回到九层,在书架上四处翻看,最后找到了一本书塞进怀中。

    “这处藏书阁是供国子监的学生借阅所用,书籍都是拓印而来,只有这《鬼谷子》是孤本,毁在萧训身上不值得。”

    算准了时间,姜循礼点燃了一本书扔向书架。点点火星落入易燃的纸张和木柜中,瞬间起了燎原之势。

    姜循礼从藏书楼八楼的背光面打开了窗户,纵身一跃,轻巧地抓住了七层的窗棂,他用火折子将丝棉纸一熏,窗户上立马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伸手进去摸索了一番,只听“咯哒”一声,窗户开了。

    姜循礼向云岫伸出手,示意她拉着自己的手下来。

    云岫刚刚碰触到姜循礼,触电般的弹开了。她表情复杂,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过去。”

    他二人暂时躲在七楼。火势向上,此处暂时还算安全。

    云岫觉得热的厉害,姜循礼身上乌木的香气似乎格外浓烈,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姜循礼伸向她的那只手,清瘦修长,摸起来还很柔软细腻。

    是刚刚那一口催情迷香。

    好想握住那只手,好难受……

    云岫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靠近姜循礼的欲望。她往远离姜循礼的方向走了几步,这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落在姜循礼的眼中像是团逃命似的要远离他。

    他想起刚刚被她甩来的手,像是初见面时他就对自己的不喜欢……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心中的酸楚大过彷徨,他终于还是问过了口。

    “不是……我只是……你身上的味道……”云岫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她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试图通过聊天分散一些□□上的痛苦。她勉强一笑,故作轻松地问他,“你身上总有一种乌木的香气呢,为何?”

    姜循礼在火光的映照下面色嫣红,轻声道:“大约是衣服上的熏香,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云岫摇摇头,她记得她小时候在潼安镇的一个富商家里闻过乌木沉香,当时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后来,她在留仙台的濒死时刻也闻到了那个味道,自此这个味道便成了附骨之疽。

    到现在又不一样,此刻的乌木香气,像是一条美丽的毒蛇,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云岫心中的□□勉强控制,但面上的神色迷离还是让姜循礼分辨出了几分不对,他终于明白过来云岫此刻的处境。

    “是那个迷香?”姜循礼眼中满是担忧,他几度抬脚想要过来看看,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好在萧训及时赶到了。

    萧训也算准了时机,带着国子监的众人来到藏书阁,准备捉奸。

    面前是熊熊大火,他顿时傻了眼。

    萧训这点手段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林司业气结,他指着萧训就想破口大骂,奈何面前这位皇子身上流着他无法违逆的血脉,最终只能浑身哆嗦着吩咐救火。

    火势冲天,光靠书院的一群文弱书生根本毫无用处。等到潜火兵来得是个,九层藏书阁已经烧得摇摇晃晃,堪堪要倒。

    潜火兵隶属神机营,首领正是给岂不妙斋站过岗的牛大力。他将众人疏散,听说藏书阁里还有两个孩子,不由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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