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七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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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烟中暑，周南先把她送到了学校医务室，随后又辗转送到了的医院，在医院等了许久，直到她班主任过来，他才离开。mchuangshige
出了医院，已是傍晚时分，天边的夕阳藏在浓稠的云层后，悄悄露出一半，是将熟未熟的蛋黄色，云层深处红光乍现，天色却是半明半暗的。
从医院出来，是城市的主干道，下班高峰期，车如流水，间歇响起尖锐的汽鸣，周南过了马路，沿着街道右侧的人行道往家里走。
站在红绿灯路口时，突然想起刚才匆忙间没来得及跟苏甜说上半句话，担心她会在学校里傻等，他又特地绕回了学校。
学校已经关了大门，留下一个小门，周南在东门广场转了一圈，没找到苏甜，约摸着她早就回家了，脚步一转，也回家了。
从学校出来，周南一边往家里去，一边给苏甜打电话，迟迟没接通，只能给她发微信：【甜甜，你回家了吗？】
苏甜没回复。
周南回到家时，出差已久的秦女士也在家，她在厨房备菜做饭，他走过去问她，“妈，甜甜呢？”
苏甜会做饭，厨艺很好，但她却不常主动下厨，只有秦女士在家做饭时，她才会去帮着做几个菜。
没在厨房看到苏甜，周南有些奇怪，他帮忙把泡在水里的胡萝卜捞了出来，一边问，“她人呢？”
秦女士这次出差收获不小，正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切菜，闻言，手下切菜的动作没停，她反问：“你没和她一起回来？”
周南无来由地有些心慌，“妈，你别吓我，甜甜她不可能没回家的，她根本没在学校。”他试图从秦女士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可惜，秦女士向来不开玩笑。
苏甜确实不在家，手机也没带。
周南彻底慌了神。
他把所有苏甜可能接触过的人，可能去过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但苏甜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找不到人。
楚承欢也急，周南急匆匆找到她，她也慌了，说话像炮弹一样，噼啦啪啦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甜甜她无缘无故不可能搞失踪的。”
“我没惹她。”周南自觉冤枉极了，他告诉楚承欢，“放学那会儿，徐烟突然中暑了，我着急给她送去医院了，回来甜甜就不见了。”
“你怎么又和徐烟待一块去了，你不知道甜甜她喜……”心急如焚之下，楚承欢差点把所知的一切说了出来。
但好在还是及时刹住了嘴，她道：“甜甜那么讨厌徐烟，你倒好，光顾着救徐烟了，把她撂一边去了，你是存心的吧？”
“人命关天，我当时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周南试图辩解，但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显得毫无用处。
他只是单纯想救人，并非因为那个人是徐烟，只可惜苏甜并不是那样想的。
苏甜在徐烟的问题上应激过了头，周南只是稍稍提一下这个名字，她就会无端展开多余的联想。
眼下突然失踪，大抵也与徐烟脱不开关系，周南沉默道：“我真的没想让她误会……”
事已至此，楚承欢已经没心思多听他说废话，她跺了跺脚，骂他，“你活该活该活该，我报警去了！”
楚承欢心里有火，转身就走了。
“别去了。”周南喊住了她，暮色西沉，他原本焦灼的情绪突然冷静了下来，“我知道她在哪了。”
苏甜在家。
准确来说，她在她曾经的家。
世纪初，苏甜出生前一年，苏父苏母在絮南市的老城区买了一套房子，正好和周家是邻居。
后来，苏家夫妇因车祸去世，苏甜因为病情的缘故，不能继续待在原来的环境里，于是秦女士就做主搬离了原来的家。
说是搬家，却也担心苏甜会想家，只是搬到了离原来不太远的地方，只需要稍微坐两个地铁站，再走几分钟就到了。
周南循着记忆，沿着那十几年不曾变过的小区花园，回到了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苏家在6楼，门是开着的。
站在这扇熟悉的门前，周南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见苏母打开了门，对他说，“周周，你来啦，快进来，甜甜在等你呢。”
苏甜的母亲，是个温柔到了极致的女人，富有学识，做事细致入微，在周南有记忆以来，他就总是和苏甜一样，被她带在身边照顾。
秦女士很忙，自从生下他以后，她就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以至于周南从小关于母爱的认知，都是从苏甜母亲身上感受到的。
那年车祸，最后亲耳听见苏母交代遗言的也是他。
那时意外发生，苏母拼命护住了他，在危险中不断地安抚着他，“周周，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阿姨在呢。”她明明也很害怕，捂着他脑袋的手一直在颤抖，但她依旧是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他。
那天是周南的生日，后来却成了他们永远的忌日，在那天之前，苏母分别给他和苏甜都准备了礼物。
给他的那一份在车祸的混乱中不知丢到了哪里，可她却仍然温柔地告诉他，“虽然礼物丢了，但阿姨希望你永远幸福安康，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自责，不要愧疚，祝你生日快乐，周周！”
那时他们在车上，车子摇摇欲坠，苏父想方设法把最容易得救的苏甜推到了安全的位置后，才有力气帮着苏母把他也救出去。
在那辆几近被撞翻的车上，往下是致死的深渊，往上仍有一线生机，但却没多少时间能用来救人了，他们很可能都会就此丧生。
车子本就要掉下去的，是苏父用生命让车子坠落的速度减缓，抢下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苏父在驾驶位，受了最重的伤，到了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凭着生命的意志咬牙坚持着，不让车子那么快掉下去。
在他的苦苦支撑下，苏母也用尽了力气，成功把封闭的车门车窗敲开，把周南安全地推了出去，艰难地交到了苏甜的手里。
把他推出去之前，她绝望极了，眼泪和鲜血一同落在了他脸上，她在他耳边说，“周周，如果……”她好像预料到了结局，声音哽咽着，“如果，今天之后，叔叔阿姨真的不在了，你就替我们好好照顾甜甜，可以吗？”
那时他慌乱地应下了，“阿姨，我会的。”还不知道危险即将发生的他，仍然天真地说，“我会和你们一起好好爱护甜甜的。”
“傻孩子。”苏母只是轻抚着他的头，苦涩地笑了，有些不舍，却只是无奈。
死神来索命，谁也逃不了。
在生命的最后，苏母仓促地把那日给苏甜准备的礼物塞到他手里，告诉他，“这是阿姨今天送给甜甜的礼物，帮我交给她，替阿姨告诉她，爸爸和妈妈都很爱她。”礼物是个系着古铜钱的手绳，是此前苏母专程从华安寺的大师那里求来的，只盼着苏甜往后平平安安，茁壮成长。
他们夫妇本想陪着唯一的女儿健康成长。
奈何……
周南把手绳攥得死死的，连同苏母的话死死地刻在了脑子里，慌忙地想要安慰她，“阿姨，我们都会陪着甜甜一起长大的。”
那时他心里充斥着不知名的恐惧，总希望奇迹会发生，就像电影演的那样，会有超级英雄从天而降，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但很可惜，现实世界不是电影，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超级英雄，没有人能救他们。
最后救下他的人是苏母。
她拼了命地把他交到了苏甜手里，用着毕生最严厉的态度嘱咐着被吓得无措的女孩，“甜甜，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抓住哥哥，不能放手，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那时周南失血过多，车祸发生时，被狠狠地撞击到头部，在苏甜双手握紧他的那一刻，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意识陷入混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听见身下一声巨响，很快又堙没了，上方只回荡着女孩凄厉的喊叫。
“爸爸！妈妈！”只有苏甜凄厉的声音传来，眼泪顺着风落在了他的脸上，苦得发涩。
年少的苏甜很娇气，可是在那天，她的力气却异常的大，她双手握紧着他的手，哭着喊着求着过路的人来救救他。
后来她的声音都喊哑了，几近失声，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才引来了好心的过路人帮忙把他救了下来。
周南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苏甜却因此失去了一切。
周南在门口沉默地站了许久，迟迟没进去，直到楼道传来脚步声，有人说话了，“小周，你杵在门口做什么呢？不进去？”
来人是当年买下隔壁周家房子的女主人，周南认识她，他敛了敛神，道：“我来找甜甜。”
女人是个中年妇女，刚买菜回来，她在买菜之前碰巧偶遇过苏甜，便道：“嚯，我刚才看见她放学背着书包往家里来了，她这是准备搬回这里了？”
当年搬家，老周家的房子转手卖给了眼前的女人一家，但苏家的房子依然还在这里，产权还在，只是苏甜不在这里住了，女人显然也是知道的。
“不是，只是回来取点东西，晚上就回去。”周南胡乱地扯了一句，难得的没有好心情与人闲聊，转身就进了门。
门后，映入眼中的依旧是十年前的布局，平时不住人，连家具也维持着十年前的样式，仍然和苏甜父母离开之前一样。
穿过玄关，通往客厅的墙上挂着苏家一家三口照片，照片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照片上的女孩依旧天真烂漫，那时苏甜五岁。
五岁时的苏甜，是被父母宠爱着的小公主，她可以幸福，可以快乐，可以欢笑，可以任性，可以撒娇，正如她的名字一般。
只可惜造化弄人。
周南目光从照片上扫过，心脏陡然被刺了一下，他很快挪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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