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投宿插曲
“舆图上显示,不远处有一个村落,不如我们先去那里落脚?”
见高翊盯着前路不作声,裴鸿羽接口道。mwannengwu
李令仪自然没有意见,她先是看向茶茶与惠明,见这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才又看向高翊,“高大人觉得呢?”
对于李令仪的问话高翊恍如未闻,眼神依旧盯着那一簇逐渐清晰的亮光。
距离他不足一臂的裴鸿羽将视线落在高翊身上,眼见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丈多宽的官道两旁所植槐杨,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树干在黑魆魆的夜幕中承受着风雨摧残。
官道尽头,多簇火焰风雨中摇曳,那是火把的亮光。而且正在向他们靠近。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音,李令仪逐渐失去耐性。
“你听……”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刚吐出两个字,就被高翊抬手制止,其余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殿下少安。”
即便处于黑暗,李令仪仍能看出高翊脸上的凝重。
高翊问裴鸿羽:“你所说的村落还有多远?”
“就前面大约一二里,转个弯再走上不远。”
裴鸿羽将舆图递过去,“你看!”
高翊接过,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端详片刻,果然如是。
他又抬头看了看前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口哨,放到嘴边轻轻一吹,一声尖细悠扬的哨声飘散在潇潇的雨幕中。
众人静默着等了一会儿后,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同样的哨音。
高大人在联系暗卫?裴鸿羽心中陡然一惊。
对外说是将锦衣卫千户所留在了太原,其实那只是少数。绝大多数都充做了暗卫,随行在他们周围。
这哨声便高翊在提醒暗卫注意警戒。
注意警戒?难道前方执火把的那群人有问题?裴鸿羽拧眉死死盯着前路,手无意识的摸向腰间的长剑。
得到了暗卫的回应,高翊心下放松不少。这才回身对李令仪道:“臣没有意见。等这伙人过去,臣先一步去那个村落探一探。”
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挨冻的不是她。“哐当”一声,李令仪关上门。
高翊抬手摸了摸鼻子,暗自庆幸还好他撤的快。瞄了一眼旁边的裴鸿羽,还好他心思不在这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慢悠悠的转过来安心做他的马夫。
“大人,前面的人有问题?”
黑暗中,裴鸿羽悄声问道。
高翊摇了摇头,双手抱臂靠在车厢上,也未必就有问题。
冬日天黑的早,再加上天气不好,难免会有如他们这般羁旅在外之人。
话虽如此,可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游走于江湖庙堂,高翊深知未雨绸缪的重要性。又兼他身负护卫公主重任,来不得半分冒险。
“不得不防啊。”
随着车轮滚动,雨夜景物变换。
马车内,惠明不解的问:“方才高大人吹哨子做什么?”
“可能是吓唬女鬼的吧!听宫里的老嬷嬷说,黑夜来临的时候女鬼就会出现,尤其还下雨!”
茶茶不知道,但是她能瞎掰。
李令仪一口茶差点喷出去,刚想解释,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什么人?!”
声音粗粝,带一股子野蛮味儿。
惠明撩开车窗纱帘,李令仪顺着看,前路火光明亮,人影憧憧。
“公主,咱们好像遇到剪径的匪徒了!”
惠明放下纱帘,凑近她,一脸惊魂未定。
李令仪吃惊地问她:“啊?你看到什么了?”
“有很多人络腮胡、刀疤脸,一脸的凶相,还个个都拿着刀!”
听这形容,很符合对土匪的刻板印象。
茶茶淡定的坐到窗边,掀起一角查看,随即又放下,“看模样还真像!”
茶茶一脸戒备,仍不忘安慰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放心,有奴婢在!”
马车内一室暖光,李令仪噗嗤一笑,“还真新鲜,土匪竟敢走官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公主不怕吗?”
不怕。
想到方才高翊啊那一声哨响,李令仪心中很安定,没有一丝惊慌。
同样安定的高翊,依旧慵懒的靠着车厢,看着不远处的一干人叫嚣。
“趁着老子高兴,奉劝你们赶紧把路让开!”
说话的人换了一个,声音没有那粗,却极冷极横。不甚光洁的脸上有一道疤,从左眼一直蔓延到嘴角,狰狞恐怖。
高翊抬起眼睑,前方一丈宽的官道,被堵的水泄不通。赫赫扬扬的四五十号人,有十几个人擎着火把,将周围照的亮堂堂的。有四个站在最前面被簇拥着,他们身后之人个个腰间别着兵刃,盯着高翊与裴鸿羽眼露凶光。
“不让怎地?”
高翊挑眉,眼中尽是不屑。
看得出来,这伙人绝不是正途上的。可是,高翊觉得他的刀锈的久了,想找人试一试刀。
被挑衅,那刀疤脸瞬间暴怒,暴躁的上前被为首的四人之一拦住。
四个为首的人之中,有一个穿灰蓝衣袍的人仔细打量着高翊。见他们这么多人,这两个人不仅不害怕,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他留了心,见他举止不俗,根本不像是马夫。眼光黏在高翊身上不住的打量,忽然眸光一闪,赶紧拦住了冲动的要上前的刀疤脸。
高翊看向那人,只见他穿一件灰蓝衣裳,国字脸,身材中等微胖。上前揖手道:“兄台,我们无意为难。你们辎车繁重,还是你们先过吧。”
随后背过身去,大喝一声:“让道!”
“大哥!”
“大哥!”
一声声此起彼伏。
“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
虽然心有不甘,那些人还是乖乖让出了一条道路出来。
高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玩味一笑,“如此,多谢了!”
说完毫不客气的驾车便走。
在一群面色不善之人的注视下,高翊他们缓缓离去。
李令仪没掀纱帘都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凶恶的目光。
马车以驶入黑暗,目之不及时刀疤脸不满的大喊了一声大哥,气愤的道:“我们竟然叫两个小白脸骑到了脖子上?叫人知道了,我们的脸还往哪里搁?”
“你懂什么?”为首之人乜斜着眼睛道:“看没看到左边那个人腰里别着什么?”“没看见!黑灯瞎火的,往他腰里瞅什么?”
“住嘴!你个混账王八羔子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另一个人出来呵斥。
虽然不服气,刀疤脸还是闭了嘴。
“大哥,我们的确没有注意,请您指教!”
那大哥也不去计较自家兄弟的顶撞,开口道:“是绣春刀!”
绣春刀?
那是御赐,不是所有的锦衣卫都能有的。听闻只有锦衣卫的上层人物才有的东西。
底下人纷纷议论,“嘶,那我们的确惹不起!”
下了驿道,路逐渐变得泥泞崎岖,车轮屡屡陷在泥坑里。行至村头,马车终于不堪重负,搁浅在了路边。
李令仪下了车,冬天的雨像淬了冰,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黑暗中村子,不闻犬吠,不闻人声,异常的宁静。
高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几个人将李令仪围在中间,一起往里走。
一排排村户小屋,分列小路两旁。
透过气死风灯的光亮,只见小路上杂物横陈。两边林立的村户草屋大门洞开,破财的门窗东倒西歪。
仔细看,地面与草屋杂物上皆有被水冲泡过的痕迹,上面还覆着一层黄沙。
一圈下逛下来,几乎肯定,这是一个荒村。
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村子似乎被水淹过。
“这好像是发过洪水的样子,难道这个小村庄是黄泛区?”
“这个村子的确属于黄泛区。”
高翊回答李令仪。
“七月黄河水患,朝廷拨了几次赈灾款了。现在都十一月了,这村庄怎么还没有重建?”
这话没有人能答的上来。
不得以,找到了一间勉强能遮雨的屋子暂歇。
北风呼啸,将糊着白纸的窗子吹的哗啦作响。冻得人一激灵。
屋子里四面透风,无法只得生火御寒。天公不作美,碰上了个阴雨天,连捡到干柴都有点困难。
裴鸿羽领命出门捡柴。
惠明忙着打扫,茶茶用屋内的损坏的桌椅板凳当做燃料生火。
坐在损坏又被高翊重新修好的小凳子上,李令仪揉了揉肚子,问道:“好饿啊,你们饿不饿?”
惠明手中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她点头,“饿!”
“我们身上带的干粮好像在马车上,我去拿!”
随后高翊出了门。
等再回来,裴鸿羽也回来了。
见他进门,裴鸿羽起身禀报:“看过了,没有情况。”
方才临走时,交代他顺便巡查一下周围。
高翊点了点头,将几个烧饼递给茶茶,让她负责烤热。而他自己,则拿一个小锅倒上水,准备煮点粥。
条件有限,只得如此。
一餐饭,大家吃的随意凑合。在火堆旁,苦挨了一夜,到了天明又重新出发。
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李令仪上了车就开始打盹。
还没有多远,马车骤停。
李令仪推门看,见马匹口吐白沫,瘫在了地上。
原来是马累倒了。
这也难怪,昨日马匹行累了一天,又没有草料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