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第七十六场的所有镜头拍完,司黎接过小朱递来的毛巾,擦擦汗,正准备回去喝口水。mbaiwenzai
后者忽然拍拍她手背,挤眉弄眼地示意她往左边看。
不远处,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下,男人站在那里,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哦。寻仇的来了。来的比她想象得快。
司黎把毛巾递回给她,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草地,朝他走过去。
他来干嘛的,她都不用问。
这男人明摆着一脑门的官司要跟她算。
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司黎也不惧他,就是觉得自己点子背。
末末了,还让他给发现了。
当然,这事主要怨汪导,但凡他每个镜头少拍十遍八遍的,何至于拖到现在?
搞得她让人堵门口,抓了个现行。
司黎趔趄两步走到他面前,嫣然一笑,没事人似的,拍拍手:“江总真是手眼通天啊,剧组现在管这么严,这您都能进得来?”
没演够?
江修暮冷眼端量她,淡淡回:“还好。打了个电话就进来了。”
什么不让探班都是她扯的幌。类似于这种没边的幌子,她这段时间不知道跟他扯了多少个。
“啧。”司黎佩服地一伸大拇指,惊叹道:“还得是您!”
江大总裁快被她气得喘气都不顺了,沉声刚开口:“司黎。”
啪!
这妖精不知犯了什么邪,忽然抬手对着他的脸来了一巴掌。
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可把远道而来的江总扇懵了。
他酝酿好的一肚子话,啪的一下,全被打散了。
江修暮偏回头,看着她,眨了眨眼。
司小妖精依然一脸笑吟吟,举起掌心跟他邀功:“江总,看,蚊子!”
这可是身上带花的蚊子,咬一口又疼又肿,好几天都消不掉呢。还好她眼疾手快。
说完,司黎没讲究地直接往裤子上一蹭,蹭掉手心里、红艳艳的蚊子血,又用指腹帮他擦干净脸上那一点。
“放心,不是你的血。”它落上来,她就下手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儿的,被吸了这么多血。得多疼啊。她杞人忧天地想。
而这只蚊子一灭,江修暮看向司黎的眼神里,火气也散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的担忧。
司黎也抬头看着他。
她明白他的忧心如焚,正因为明白,当初才自作主张想瞒着他。
她想,她一个人受罪就得了,何必多一个人跟着煎熬。
要她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他就当没看见多好。俩人都省心省力。
这想法简直没心肝。
既然看见了,他又怎么能装不知道。
退一万步讲,当年他命悬一线,她在国外拍戏,也可以当作不知道,最后不也是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吗。
将心比心,他能坐得住吗?
江修暮眉宇凝蹙,深深地注视这张瘦到脱相的脸。枯黄的面皮,两颊凹陷,就剩一双大眼睛还算黑亮。
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只要看着彼此的表情,就差不多知道对方想了些什么。
行吧。他人不说话,理说话。
司黎想,这事她确实办得理亏。那给个态度吧。
于是,她垂下头,当即给他演了一个“惭愧懊悔”“深切反思”的神态。
但刚反思三秒,她忽而想起要事来,遂扯住他的手腕问,“你是不是不能久留?”
江修暮无奈地点头:“嗯。”
要是影视城那种地方,他还能陪她一晚,但这地方信号弱不说,网络几乎没有。他留不了。
而且,他是从市里机场直接坐直升飞机来的,耽误不得。
“我也就半个小时休息时间了。”
司黎拽着他,急吼吼地往帐篷的方向跑,还小声跟他嘀咕,“半个小时,干别的不上不下的。”
“你来一趟别白来,咱俩抓紧时间正经地打会儿啵。其余的回去你再教育。”
司黎说的抓紧时间,真是一秒不浪费,帐篷门布一盖,对准他的唇就亲上去了。
江总也不甘示弱,一边咬着这妖精的香舌,一边扶正她的身体,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给她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也算让司黎能歇会儿。
不过,这接吻也是个力气活儿。
司黎同他用力纠缠了会儿,胸腔里鼓足的气就散了,接下来的吻就开始力不从心。只能偏顾喘气,回应得渐渐慢了。
没关系。这方面一向都是他主导。她出不出力,他都一样能让她舒服。
江修暮手掌放在她脑后,单手扶着她亲吻,长眸微掀时,刚好瞥见司黎因动情而凝起的长眉。比起刚刚“惺惺作态”的“反思”,她现在亲他时的神情可认真多了。
这种微表情不会骗人。她就算同他扯再多的谎,但诉说的思念都是真的。
有人说过,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而他的阿黎,言语和心都在说“想他”。
他也是。朝朝暮暮念不停歇。
唇齿间的交缠由霸道渐渐变得缱绻,司黎感受到他呼吸灼热许多,偷偷睁眼瞄了一下。这男人的睫毛真长啊,跟婴儿似的。
真好看。
临走前,江修暮摸了摸她后背凸出的脊椎骨,没说话。
司黎低头看着他拉开外套的口袋,黑眼珠一亮。她刚刚就感觉到那里鼓鼓囊囊的,很可能是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搓着小手正期待呢,可当他真拿出来了,她倒是愣住了。
是好东西没错。
是给她带的膏药贴。
他之前找国医圣手专门配的,有治跌打损伤的,也有她雨天惯用的止痛的。
浓浓的药草味在小空间里散开。
司黎看着这些,低头不吭声了。
而江修暮垂眸看她,连日来发闷的胸口终于安心了些。
兵法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该怎么让她知道这次确确实实玩过火了。
“口头教育”或者“教训”对司黎来说,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肯定还会觉得,既然他训过了,那这事就算翻篇了。日后更不可能长任何记性。
只有这种“软刀子”,能让她印象稍微深刻一点。
唉。司黎叹了口气,抬手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肩上,轻声说:“我这次回去一定听你的,好好养身体。你让我吃什么我都吃,成吗?”
男人没回答,也伸手拥住她,揉了揉她头发,面露不忍,声音怜惜又深重地说:“阿黎,我爱你。”
“求你”他在她干瘦的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别再让我心疼。”
至此,“画龙点睛”之笔已成。
江大总裁果然“不虚此行”。
到了夜晚,下了戏,司黎一个人对着这些膏药贴发呆,还在想送他离开时的背影。她想,如果他迟一分钟再走或是迟半分钟,她都会忍不住对他说出那四个字。
江总啊,我也爱你啊。
可惜错过了时机,现在一个人,哪怕在心里想想司黎低头倏地笑了下,只是想想而已,竟然都这般落寞。
连夜赶回上海,午夜在办公室加班时,江修暮对着电脑的荧白色的光,在喝咖啡的空档,不禁回想起2018年的除夕夜。
他在车里等着她下班,等到他睡过一觉又醒,带的饺子都冷了。
司黎才姗姗来迟,上了车,跟他解释,公司人都放假了,一些设备她自己不会用,所以耽搁了。
接着,她问他,吃饭了吗?
你说呢。他当时看着她,是有些生气的。那一年她几乎是无休,连这一天,都不肯跟他过完整。
司黎愣了下,动作停顿几秒,还是拧开了他面前的餐盒,说,先吃点吧,等会儿到了机场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吃。
是了,他们今晚还要连夜飞欧洲。她要去给公司新人谈什么代言合作。
那一刻,江修暮是真有点厌倦了她的“泛爱”,握住她的手腕问,值吗?
力道大的,司黎手里的筷子都没拿住,掉了一根在车内地毯上。
她抬头,不太理解他的问题,这有什么值不值的?我是老板啊。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啊。
她说这话时,神情是那样的大义凛然,那样的理所应当。
恨得江修暮心脏都一抽疼,他气恼地想,怎么会有人把自我牺牲做得这么没价值?
可对上那双眼睛,他又感到几分“自惭形愧”。
最后,两两相顾,沉默无言。
他把司黎手里剩下的一根筷子抽出来,低声说,凉了别吃了。小冰箱里有速冻的,先到机场再煮吧。
行。司黎回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飞机上,两人在毯子下面十指交扣。
睡醒了,客舱还没开灯的,司黎就在昏暗中将脑袋搁在他胸前,忽然小声地说,还好有你在。
她倒不怕孤独,可这种合家欢的日子,身边有个人陪着,更让她想珍惜这份难得。
江大总裁听到这句话,却咬着后牙冷“哼”了一声。
他还惦记着那一盒凉透了的饺子呢。
他今天特意包的,还在其中一个里面放了红枣和花生,本来想等司黎吃到时,跟她说,2018年这数字听着就吉利,要不他们今年结婚吧。正好房子也装完了,趁年轻,他们找时间、有计划地要个孩子,生下来他来带。一定不耽误她追求事业。
然而,那盒没人动的饺子,最终还是滞留在了机场的垃圾箱里
司黎不知内情,以为只是让他等久了,抬头笑眯眯地哄他,说她保证,以后除夕一定把时间都留给他。一定!
江修暮才不信她的邪,上来孩子气的劲儿了,非要让她发誓。
司黎遂板正地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只要江总有需要,以后每年除夕我都陪你过。随叫随到,绝不反悔!
什么叫他有需要。江修暮叹气,还是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深情地说,到我死之前,阿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陪着你。
无论她为谁而忙,他都会在她身边,陪着她。
司黎却怔了会儿,方缓缓说,好。
那一瞬,她脸上笑容温暖,心里却有点悲观地想,等以后他知道真相,这句誓言还能作数吗。
算了。
他又没举起手指,她就当这不是誓言,是情话吧。
算了。
当下,司黎删掉手机上编辑好的四个字。
既然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当她没想说吧。
被子蒙到脸上,在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里,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进发丝里。
怪不得戏文教人“休恋逝水,苦海回身”,往事果真不可追,随便想想,都是锥心之痛。
可惜,兰因难悟,更添人恨难平。
司黎擦掉眼泪,翻了个身,闭上眼还是忍不住地去想,要是那一年那个孩子她能留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发两章的,但是第二章写一半被家里叫回去吃饭,一吃就晚了。。。明天发吧进入正题。关于这个孩子,简单解释两句:1一直有措施。所以江总不知道。(措施不是百分百,这个不用科普了。就是两人这么多年都没事,就都松懈了)2不是伤身体的那种流产,是初期受精卵未着床就生化了。症状和来月经差不多,我问过身边经历过的人,她跟我说基本是一样的,她症状比月经还短。3虽然是生化,但是阿黎比较谨慎,很早就测出来了(能测出来的)。所以她知道,但没说。具体的这段会放在番外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