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微婳提着一个红漆方形小盒子,站在肃王的院子外,眉眼带笑地对李简说道:“王爷既然休憩了,那微婳就不打扰了。劳烦李大人将这点心替王爷收下。这是我外祖母家江南的做法,跟京城的糕点不大一样,我尝试着做的,味道不知道合不合王爷胃口,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沈姑娘有心了,小人定将东西送到王爷手上。”李简恭谨接过那小盒子。
微婳又朝里面看了一眼。
院子里正中间的那间厢房紧闭着,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休息的,可她连来了两日,都被人拦在外面。
不是说肃王在与某某大人说话,便是今日这样正在小憩。
见不到肃王,微婳微感失落,但幸而李简愿意接她的东西。
她屈身朝肃王厢房盈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李简看着她纤细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头走进院子里。
李简在门外轻声唤了一声:“王爷。”
房内传出肃王的声音,“进来。”
李简推开房门,看见肃王正坐在上方,原是以手支颐斜靠在软塌上,闲闲地看着一卷书,见他进来,目光往他手中的东西一扫,便又坐直了身子。
“走了?”
“属下说王爷正在休憩,沈姑娘便走了。”
“她说了什么?”
“沈姑娘问起王爷伤势是否好转,又问王爷最近休息可好,饮食可好,另外还送了这盒点心过来,说是江南那边的做法,沈姑娘亲手做的。”
李简将那盒子放在肃王的案桌上。
肃王瞥了一眼盒子,道:“她最近做些什么?”
李简腹诽,明明沈姑娘刚刚就在门外等着,偏要问他。
然他还是面不改色,如实回答:“沈姑娘最近在帮小画徒修正之前几个案子的嫌犯画像,另外也教伍小妹绘画。”
肃王默了一会儿,道:“下去吧。”
李简应是,退出门外。
肃王仍握着那卷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
他把书放下,将那微婳送来的食盒打开。
盒子是黄杨木的材质,雕着花卉纹路,看着也甚是精美,就是里面的东西看着与这精美食盒不太相配。
软软的五坨糕点,圆的、椭的、不规则的,形态各异。
肃王轻嗤一声,她那双妙手,不用规矩都还能画得那么圆,偏偏用手捏却捏得不成形状。
看来还算实诚,确实是亲手做的。
拿来咬了一口,还算清香可口,可就是有粘牙。
肃王嚼着嚼着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往刚刚咬开的口子一看,糕子三分二是松软的,里面的芯倒像是没完全熟透。
他苦笑,她倒也不用太过实诚,自己明明不善厨艺,火候这种稍有难度的事情,尽可以交给旁人。
微婳虽然每日来大理寺应卯,其实需要她做的事情着实不多,过了午时,便可以归家。
她出了大理寺,走到跟刘伯约定等候的巷子里,登上自家的马车,李嬷嬷已坐在车里了。
李嬷嬷问道:“见到王爷了吗?”
微婳苦闷地摇摇头,“嬷嬷,我是不是错了,不该这么快出肃王府的。”
在大理寺里,她父亲的案子被肃王捂着,旁人无从得知,而在外面她着人打听到的东西,似乎一夜之间就凭空消失了。
无助、茫然,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刚刚开始,她觉得心中烦闷难安。
“姑娘没错,过年了,总要回自己家过的。”李嬷嬷心中酸涩,外面除了对主君获罪的传言越来越盛,现在连姑娘出入肃王府,也有人开始嚼上了舌头。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跟姑娘说。
微婳点点头,总是要在自己过完年再说。
冬寒腊尽,过年迎春的气氛越发浓烈。
文轩阁原来算是这条街里比较大的画馆,如今却因沈思被拘之事影响,又加之前微婳不惜开罪好几个生意往来的掌柜,文轩阁明里暗里遭到同行打压,生意也远不如前。
今日有几位曾将墨宝画作放在文轩阁寄卖的画师前来结算。
这几位画师当初选择文轩阁,除了因为文轩阁在行内名声好价格公道外,还因沈家对馆内寄售墨宝画作挑选甚是严格,非上品精品不收,一旦能够入选,相当于助寄售画师在书画届内将自己身份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而且沈家从不以画师出身论作品优劣,寒门画师也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若是运气好,还能得沈思指点一二。
李画师脸上露出尴尬神色,歉意对微婳说道:“沈姑娘,我们不是想要为难姑娘,而是真的——”
“李先生,我都能明白的。”微婳淡然一笑,打断了李画师的话。
几位画师一直来都与沈家关系不错,若不是为了今后生计问题,也不会选择与沈家割离。
微婳也不含糊,直接与几位画师说明清楚。
若是愿意寄售,便还寄放在这里,若是不愿意的,可清点核对后自行带走。
一共五位画师,有三位是要全部清算,还有两位是留一部分放在文轩阁继续寄售的。
微婳也不恼,一一将银钱结清,过后又亲自送几位画师出了店门。
砚儿满脸郁闷地看着那几个远去的身影。
“李先生平日里看起来那么通情识理的一个人,居然说走就走。”
微婳语气淡淡说道:“生计都没了,总要另寻活路吧。”
“姑娘,你不怪他们?”
“有什么好怪。你走了我才伤心。”微婳故意逗她。
“姑娘!你说什么浑话呢!”砚儿激动得脸都红了。
微婳点了点她涨得通红的小脸蛋,“好了好了,是我发浑了,快去帮我研墨!”
“姑娘要做什么呢?”
“写春联!”
以往过年都是沈思自己写春联,今日微婳写了好几副春联,打算在画馆张贴两幅,其余的拿回家贴。
她尽是挑些吉祥迎春好事开头的话语写,她书法造诣虽比不上丹青方面,但素手执笔挥毫间,落笔墨香韵秀,自有风骨。
她又让砚儿裁剪了红纸,写了几个大大的“福”字,分送给身边几个亲近的丫头和老仆。
满眼的红色喜庆,看着也能将心里的难过压下去一些。
过年了,来年总归会好起来的。
“左边点,过了过了,往右一点。姑娘,再高点。”
砚儿扶着梯子在下面指挥,微婳蹬着梯子往上面贴横批。
“这样?可以了吗?”微婳努力仰着头,踮着脚伸长手,将身子极力地往上伸展。
“姑娘不如下来吧,让阿胜他过来贴。”砚儿看着微婳双手发颤的样子觉得危险。
“迎春接福的事当然要自己做!以前是父亲做,如今这一家之主是我做了,自然是我贴!”
微婳努力双脚同时一踮,想要把那沾了浆糊的横批拍上去,谁知道脚下一个踩空,身子竟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攀住什么东西,然于事无补。
下面响起砚儿尖细的惊叫声,“姑娘小心!”
砚儿既想扶稳梯子,又想接住自家姑娘,正慌张不知该干哪样,忽然一道身影飞快闪过,在她身边旋起一阵风。
微婳踩空坠落之际,心中已做了糟糕准备,谁知道没等到跌落的钝痛,反而身子一轻,竟是被人用双手牢牢搂住自己,缓住了下坠的趋势。
她蓦然抬头看见那张熟悉而清隽的面容,一时有些怔住。
像是回到了两人相拥的那个晚上,她对上的是那双幽深的眼睛,没有平素的寒意,只有深沉和静默。
肃王稳稳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带着她在半空中旋了两个圈才缓缓落下。
站在街角的张恒一脸崇拜地看向自家王爷,禁不住用赞叹的口吻点评道:“王爷这手飞燕踏云的功夫耍的真好,身姿轻盈潇洒,动作行云流水,就是最后借力蹬竹梯子那一下稍显多余。直接下来多好,偏还要多转上两圈,浪费好些力气。”
李简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张恒一头雾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你笑什么?”
李简说道:“笑你出门转了一圈,回来还是个木鱼脑袋。若没有最后那一下,王爷怎能搂着沈姑娘在半空中多旋两圈,若不在空中多旋两圈,沈姑娘怎知王爷轻功如此了的。”
若不是这轻功了得,又如何能英雄救美,掳获美人芳心。
张恒震惊,“王爷那样一个耿直冷硬的人,还有这心思?”
李简没理他,心中暗道,王爷的心思可多了。
张恒总觉有些不可思议,他才离开一个多月,怎么王爷就变样了。
砚儿不认得肃王,纵然他刚刚接住了姑娘,然此时见肃王搂着自家姑娘久久不撒手,心中来气。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轻薄我家姑娘,快把手撒开!”砚儿气急败坏,随手从旁边寻了把扫帚要朝肃王打去。
微婳急忙喝止:“砚儿不得无礼!这位是肃王。”
肃王?砚儿愣住了,那举到头顶的扫帚忽而落下,她急忙跪下,“王爷饶命。”
微婳抬头向他柔声说道:“婢子莽撞无礼,求王爷恕罪。”
肃王嗯了一声。
砚儿极会看眼色,见肃王并不追究,便低着头退回店里,跑到后院躲了起来。
微婳看着她离去,转头回看肃王,神色尴尬又羞涩,“王爷,能把搂在婳儿腰上的手撒开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微婳:韩凌靖,你耍帅就耍帅,能别耍流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