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她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阿卡多,快步跑来。mbaiwenzai
卡兹戴尔的冬天,却穿着简单的长裙,不觉得寒冷,皮肤甚至带着健康的红晕。
少女蹲在了血魔的身前,看到了他的惨状,立刻扭头向身后的军队,语气急促,“赦罪师!请”
忽然脚踝上有冰冷的触感传来,雪地里的男孩轻轻触碰着她。
少女连忙把他抱了起来,12岁男孩的身体流干了血液,显得干枯而瘦弱不堪,能够战斗到这一步,全靠各种法术对自己的增幅。
凑近了距离,她感觉到阿卡多颤抖了一下。
“血”男孩以微不可察的声音低喃,瞳孔已经涣散了。
“血液吗?”萨卡兹少女愣了一下,“我明白了。”
她脱下手套,用剑刃在洁白的手掌心里划开一道伤口,然后递到了阿卡多的嘴边。
“你是为了萨卡兹而战,如果我的血液能够帮到你的话”
血魔低头,亲吻着女孩的手心,将那皎白里的鲜红饮下。
阿卡多从来都不是为了萨卡兹而战,他只是天生嗜杀嗜血。
直到如今,他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为了谁而活,为了谁而拼杀。
“我会和您的血一同活下去,特雷西娅”他知道了女孩的名字,“直到生命的终焉。”
他把脑袋靠在了少女的肩头,第一次留下了誓言,他将女孩视作君主和信仰。
特雷西轻轻地用另一种手拍抚他的背部,表情里带着悲悯、心疼,以及些许的无奈。
一个孩子,甚至都不明白生死的真谛、战争的意义,就走上了战场
大雪落在少女樱色的长发上,她抱起阿卡多,看向卡兹戴尔的夜空。昏暗,见不到尽头,就像是这仿佛无休止的战争。
“你有自己的名字吗?”她轻声问。
在卡兹戴尔,绝大多数萨卡兹生来就活在战争里,他们没有姓名,只有随性想到的代号陪着他们化为尘埃。
“阿卡多,”男孩说,“血液告诉我,我叫阿卡多。”
“那阿卡多,努力活下去,这是我留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少女没有要求他如何效忠,如何杀敌,只是像家人那样真挚地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充斥在血魔的心头,他抬头看向特雷西娅精致的俏脸,像是要把她的容貌彻底铭刻进记忆里。
仿佛一切都是巧合,努力拯救国家的少女赐予白纸般苍白的血魔以新生,拯救他于垂死之际。无瑕的理想者握上了卡兹戴尔最凶戾的兵器。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忽然,有声音从地平线上响起,转瞬间传遍了整个大地。
每一个萨卡兹的老人都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那里是维多利亚的方向。
正如数个月前,他们曾听到的那一声从血脉里传来的叹息,这是何等的熟悉而令人惊惶。
正在座椅上小憩的阿卡多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眼眸亮着光。
他已经很久没有愤怒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情绪。
血魔的脸上露出了冰冷而嗜血的笑容,“是谁?胆敢搅乱已逝君王的安宁,亵渎她的魂魄?!”
046伏特加与大列巴
陆行舰缓缓刹停在移动城邦之外,透过舷窗能看到那高耸的城墙。
豪华舱室里,阿卡多翻看着一本厚重的《乌萨斯进阶语言词典》。羽毛笔趴在对面的沙发上对着通讯终端里的乌萨斯官方新闻录像练习口语和听力,灰色的棉绒毯盖住光溜溜的小腿和脚丫。
副舰长打开舱门,走到血魔的身前,鞠躬,满脸歉意,“阿卡多先生,我们入境的申请被当地的城邦政府拒绝了。如果绕路前进而不进行补给,按照陆行舰现在的能量储备,我们可能无法准时到达哥伦比亚。”
“这里是哪座城市?”
“切尔诺博格,先生。”
“切尔诺博格。”阿卡多以标准的乌萨斯语重述了一遍这个词语。
他当然知道这座城市。
按照罗德岛上的一些萨卡兹提供的情报,那个绿发的老猞猁几个月前亲手将一位濒死的学者送入其中。
是叫石棺吧来自上个文明的医疗设备。
“你们绕路,晚几个月到哥伦比亚也行,”阿卡多合上词典,“我在这里有些事情要处理。”
“只有您要离舰吗?”
“还有我的两位助理。”
副舰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让陆行舰在荒野上停泊可不是一件小事,每一次点火引擎造成的额外能耗对于航行都至关重要。
早就暂停了视频的羽毛笔抬头看向阿卡多,“父亲大人,现在离舰的话,我们可能会错过午饭。”
女孩的目光有些躲闪,像想要和阿卡多搭话,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好选择这种近似撒娇的方式好吧,就是撒娇!
德克萨斯咬巧克力棒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其实不怎么饿。这段时间甜点吃得有点多了。
“”阿卡多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不会因为自己女儿撒娇而打断行程安排。挨饿一顿也无关紧要。
但他稍加思索,一日三餐本就是行程的一部分,于是缓缓地憋出来一句话,“吃了饭再走吧。”
德克萨斯把脑袋埋进靠枕里,压抑着奇怪的笑声。
铁灰色的天空里见不到阳光,浓云稠密,酝酿着雾气,遥看这座从古老里脱胎换骨的城市,只是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并不觉得如此,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佩戴着骏鹰徽章的军警在街头站着,帽檐下拉,站姿松散,他们抽着烟,冷着脸,面向这切尔诺博格的居民。偶尔有豪华轿车从公路旁驶过,他们的站姿立刻挺拔笔直,昂首挺胸,像是时刻准备着为这座城市、为了乌萨斯慷慨赴死。有午休的白领提着两袋子铁罐走出便利店,他的身边跟着年轻靓丽的女孩抱着一个装满面包的纸袋,也许是女友,两人有说有笑,走向一栋狭小的出租屋。
铁罐里是度数极高的酒精饮品,当地人称它为伏特加。
纸袋里的面包采用了高筋面粉和各种坚果制成,热量很高,价格相对低廉,吃一个就能顶饱。抹上黄油、撒上胡椒粉,倒也称得上美味。它的名字是“大列巴”。
有流氓蹲在巷子里看向这对恩爱的情侣,似乎有些图谋不轨的意味,但稍远处的军警终究还是有了动作,他恶狠狠地瞪视向那落魄男人,手掌按在了警棍握把。这位皮肤表面裸露着黑色结晶物的感染者终究是缩了缩脑袋,靠着墙壁坐下,脑袋偏过去唾骂着模糊不清的脏话。
北方有冷风吹来,那里是冻原,和极地并称是泰拉最寒冷的地方。
插在领包的传音机响了,军警接通。他的表情变得恭顺而谄媚起来。
“您今晚的宴会需要11个长相和身材都不错的女性来充当活动奖品?好的,没问题!”他把胸膛拍得砰砰响,“这科昂社区,我列昂尼德可是出了名的办事利索,您就尽管放心好了!”
军警的目光落向那已经走远的情侣,任务这不就达成了十一分之一了嘛!
他默默可怜了一下那位即将失去爱人的先生,但在权力、金钱乃至力量面前,爱情是何等的孱弱呢?或许你的女孩下辈子都会活在荣华富贵里。
两位军警互相交流讨论了一下,便是离开了岗位,朝着那对情侣追去。路上看到了一位有保镖陪伴的贵族小姐,他们又急忙停下脚步,恭敬的行礼。
坐在巷子里的流氓看到了这滑稽又悲哀的一幕他的源石技艺凑巧就是增幅听觉的。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把脸,沾着泪水,变得灰糊糊的一片。
047他是将军
大地被起因不明的天灾四处肆虐,经由天灾席卷过的土地上出现了大量的神秘矿物——“源石”。依赖于技术的进步,源石蕴含的能量投入工业后使得文明顺利迈入现代。
过于便利的开采条件,过于廉价的加工成本,过于优秀的燃烧热值长期以往的依赖源石,让泰拉的科技畸形生长。如果哪天源石消失了,这片大地的文明也就离崩溃不远了。
换而言之,只要你活在现代城市里,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角落,总能找到源石。
达莉娅在一家电力公司工作,家庭算得上小资,有一个很爱自己的男朋友,经济充裕,两人已经计划着在城里买一栋属于自己的小公寓。生活足够充实幸福。
但现在
她站在一座电话亭外,打开墙壁上的电箱,颤颤巍巍地关闭闸门。电弧跳动,然后转瞬熄灭。
达莉娅取出手掌大小的源石发电组,拆开,然后将那枚加工过、安装了树胶外壳的源石拿在了手里。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源石砸向墙壁的边缘,半透明的树胶碎了,连带着小半截源石。
女子举着尖锐的源石指向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来,泪眼汪汪地看向那两位逐渐逼近的军警。
“小姐,我们并没有加害你的意思”看到达莉娅想要将她自己变成感染者,军警有些慌了,贵族可不喜欢这些身上长了石头的病患。诺大的切城,想要找到11个容貌出色的女人,又要不引发群众轰动,可谓是困难重重。
“你们已经毁了我的生活!”达莉娅想到自己正倒在血泊里的男友,眼泪夺眶而出,“你们现在还要毁了我!”
“嘿,”一位稍年长的军警冷下了脸,“你要想清楚了,成为感染者,你就不再受乌萨斯的法律保护,我们大可以将你送去冻原的矿场永无止境地开采源石。”
“”冻原?矿场?达莉娅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惨白。
乌萨斯人都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地方。永无止境的寒冷,永远匮乏的物资,惨无人道的监督官,以及绝望的工作量。终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死亡甚至是一种解脱。
“放心,你的父母会陪你一起去挖矿的,因为你的不识抬举。”军警冷笑着补充。
达莉娅颤抖着,终于是丢掉了手里的源石碎片,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这才像话——你家在哪儿?回去洗个澡,打扮得漂亮点,去了宴会上记得做事乖巧些,把那些贵族老爷伺候好了,人家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都够你家生活大半年了。”
“真难伺候,”军警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是在骂指示他的贵族还是在骂这个让他烦恼的女人。
不知何时,电话亭外站着一个白发的黎博利老人,他用那对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军警们。
军警当然认识他,这是某个大型地下诊所的管理者,好像是和上面有点关系,打通了许多渠道后,庇护着一群感染者小孩在这座城市里生活。
“先生,你是要养活几十条命的人,而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何必为难彼此。”
“”黎博利老人皱着眉头,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大长刀,如果有必要,他大可以在一瞬间将眼前的两人斩下头颅。
但正如其言,他还有几十个孩子需要照顾。
诊所离不开他。
黎博利可以用暴力甚至是任何手段来保护自己的诊所,这是那些政客们所默许的,也是为他而设置的特例,或者说,规则。
规则是不能打破的。
只有规则才能保护弱者。
黎博利今天打破了规则,就是在将那些他一手看护者长大的孩子们送入灾厄。
他长长地叹气。
乌萨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那个充斥着钢铁与火,举国同心捍卫国家荣耀的伟大时代已经结束了。
“赫拉格,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而可怜,你是从哪儿流浪来的孤寡老人吗?”心里好像有人讥讽。
“大概是的,”老人沉默着回答内心的声音。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军警们笑了,把哭到脱力的达莉娅从地上架了起来。
忽然,赫拉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看向了头顶的屋檐。
“我能恳求您吗?先生。”
“向卡兹戴尔举起过屠刀的乌萨斯人也配祈求萨卡兹的帮助?”
“我能付出除了那个诊所以外的任何代价。”
“为了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她是乌萨斯人,先生。”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我是将军。乌萨斯的国旗还在我的心头飘扬。”
阿卡多把顶礼帽摘下,盖住了羽毛笔的面颊。
“以血换血。”他看向赫拉格。
老人经历过和卡兹戴尔的战争,自然明白眼前这位血魔的身份。传说中能通过血液掌控他人灵魂的魔王。
赫拉格叹息,他早就是枷锁满身,何愁再加上一道锁链呢?手指顶开刀鞘,手背在锋利的刀刃上擦过。
一串血珠甩向了阿卡多。
血魔打了个响指,金属手甲迅速覆盖他的手掌,那是局部展开的穿刺伯爵,他的法杖。
赫拉格的血液在半空中徒然消失了。
早就逃跑的两位军警在远方僵住了身体。
然后在一个呼吸后,他们爆炸开,黄白色的骨骼崩散,撞向周遭。情绪接连大起大落的达莉娅目睹到这样的惨烈光景,终于是精神绷紧到了极点,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