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诛灭
葵喜吸了吸鼻子，道：“怪我，明知高二郎已经盯上七叶了，我还那般粗心大意，没有看住她。她今晚肯定是去了东苑的，但是我到了的时候，她没在那里了。”
白玉点头：“嗯。”
葵喜揪住白玉的衣衫，红着眼道：“白玉，你别这么平静好吗？她都消失了。”
白玉扯回自己的衣袖，道：“白天还师傅师傅的叫，怎么现下又改叫名字了？”
葵喜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要是找着七叶了，我天天喊你师傅。”
“嗯……”白玉沉吟片刻，“也不是不可以。”
葵喜心里的阴霾更加浓重了，关键时刻那厮还开心情开她玩笑，若不是自己道行太浅，此刻哪儿能这么狼狈？
怪自己，怪自己，不好好修炼，就得求人。
翌日，晌午。
将军府来了个手持拂尘的灰袍道人，从入门到招待，皆是高二郎亲历亲为。
道人稳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一副严肃、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不睁眼看那站在一旁唯唯诺诺的高二郎。
道人问：“那妖物现下在何处？”
高二郎道：“高人有所不知，近日府中除了那妖物以外，还住进来两个怪人，那妖物与他们走的最近，我怕生了什么变数，就将妖物藏在地窖中了。”
道人半睁开眼，摸着胡须道：“做的不错。”他看了看天，掐着指，嘴里头念念有词，片刻后，挥动拂尘搭在另一只胳膊上，“今日日头盛，阳气足，宜诛妖邪。”
高二郎拍手叫好，又问：“那高人，要用此法才能将妖邪彻底诛灭？”
“火诛。”
未时初，将军府一处地势宽阔的后院里，七叶被绑在了木架子上，周围是干枯的柴禾，正前方是道人、高二郎以及手持火把把守四方的强壮家丁们。
日光悬在七叶头顶，照得她睁不开眼，眨了好几次眼才逐渐看清眼下的形势。
高二郎瞧着七叶，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处理好这件事后，母亲对自己的褒奖、府中人对自己尊敬的模样。
他想，他终于不再屈于他人昔日的威严下了，可以堂堂正正做承威将军府的当家人了。
高二郎凑在道人的耳边悄声请示：“高人，何时能做法？”
道人斜睨了他一眼，没作答。
高二郎吃了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转头对七叶讲：“你这只妖邪，是何时潜入我将军府的？我们高家，我大哥与你有何仇怨？你竟下毒手，害我大哥。”
七叶仰头长笑：“我是妖，可我从没害过人，你们是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要强加罪名给我，要放火烧死我。”
“妖孽，还在狡辩。”高二郎指着七叶。
“我死没什么，我死了能入轮回，下一世或能投个好胎，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却不见得能有什么好的结局。”七叶目光冰冷，盯着高二郎，“你心里头比谁都清楚，我那晚到底有没有害你大哥。”
高二郎拳头逐渐攥紧，道：“你休要再说些迷惑人的话，今日高人就要除了你这个祸害人的妖物”
“高二郎，不是我要害你大哥，是你要害你大哥，我死了，就没人救你大哥了，你大哥死了，整个将军府就都是你说了算了。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罢？”
高二郎听着七叶的话，额头渐冒冷汗，他转身对道人讲：“高人，赶紧除了这妖邪吧，多留她一时，将军府，我大哥就多一分危险呐。”
道人倏地睁开眼，跃上半空，灰袍飞舞。他问：“妖物，是你自己招，还是贫道施法让你招？”
七叶别开头，不看那道人，也不回话。
道人再问：“贫道若是动手，你可得吃苦头。”
七叶嗤笑一声：“你动手吧。”
她倒想看看这个装模做样的道人有怎样的手段，能让她吃多大的苦。
“冥顽不灵。”道人挥动拂尘，刹那间，拂尘上无数兽毛丝丝缕缕伸向七叶，缠住七叶的脖子。
道人又问：“你招是不招？”
七叶喉咙处卡得很紧，艰难开口：“也，就……这点本事。”
道人眉心一拧，收回拂尘，又反手甩了七叶一耳光。
七叶舔了下嘴角，有丝丝血腥味入喉，她咽下血沫子道：“这点道行就敢称高人？”
她嘲讽高二郎：“你上哪儿找来的高人？你大哥攒的家业就是让你这么无脑挥霍，上当受骗的？你真是浪费了你母亲的一番苦心呐。”
高二郎被七叶这话刺激得太阳穴突突跳，他指着道人：“给我诛了她。”
道人又甩了七叶一耳光，道：“果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妖物，今日贫道就替天行道，让你就此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你来啊，放火吧。”七叶的笑声如同鬼魅一般，回响在整个后院。
后院内所有人都被这笑声蛊惑，眼前变得恍惚、重叠。
道人跌落下地，捂住耳朵道：“这妖物道行太深了，贫道恐怕要耗费许多心神才能将此降伏。”
高二郎蹲在地上道：“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法子，让她永远消失，成了我必有重金答谢高人。”
七叶的瞳孔变得迷离，她唤了一声：“高二郎。”
高二郎循声看向七叶，与之视线交错时，他的眼神也变得迷离。
七叶诱引着他：“放火，放火啊，去拿你身后的火把，把所有都烧尽。”
高二郎站起身，恍若丢了神，直挺挺地走向家丁，抢过火把，一把丢在了柴禾中。
火瞬间蔓延窜开，将七叶团团围住。七叶放声大笑，隔着雄雄火势冷眼看着高二郎。
火烧向了七叶，灼烧她的皮肤，又将捆绑住她的绳子烧断。
得到解脱的那一刻，七叶毫不犹豫飞离火海中，落在道人和高二郎面前。
她的手臂被火灼伤，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脚下。
浓烟的味道和血腥味呛得高二郎流眼泪，他狼狈地躺在地上，掩住口鼻仰望着七叶。
他在七叶的眼中看到了冷漠、决绝，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劲儿往后退去，一边蹬着腿一边哀求：“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七叶步步紧逼，把高二郎逼至墙根下。一群家丁围上来，将高二郎紧紧护住。
七叶伸开五指，一根遒劲的藤条从掌心窜出。她握紧藤条，对着那群家丁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不想死就滚。”
家丁们闻言后都开始打退堂鼓，高二郎推着面前一位家丁上前，道：“去，杀了她，杀了她我有重赏。”
七叶看着那群犹豫不决，又碍事的家丁，大喝一声：“滚。”
家丁们被吼得身躯一阵，看着那扭动的藤条，皆抱头窜逃出后院。
肉盾没了，高二郎心中畏惧七叶，又贪生怕死，他看着在退缩的道人，又打出重赏的计谋：“高人，你可是专门捉妖的，今日你若除了这妖物，我给你翻倍，你若除不了，我死了，她也不会放过你。”
道人退缩的脚步止了，沉思片刻后挥动手中的拂尘，向七叶劈去。
七叶侧身躲过，挥动藤条，扼住道人的脖颈，将道人摔翻在地，在道人欲要爬起来时，施法用藤条将道人捆得死死的。
高二郎彻底没了挡箭牌，他背心抵在墙上，冷汗浸透衣衫，渗入泥墙里。
七叶掐住高二郎的脖子，把他提起，狠狠撞击在墙上道：“我一心只想救他，从无害人之心，你却偏偏要阻挠我，为什么？你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二郎握住七叶的手腕，不断挣扎：“饶了我吧，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七叶的凑近高二郎，低声说，“你生了副歹毒的心肠，不害我，终有一日也会害他的，我不能，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一根头发也不行。”
她掐在高二郎脖颈上的收渐渐收紧，高二郎张大嘴巴，双眼睁大，眼球仿佛要凸出来了一般，双脚吊在半空不住地踢着、蹬着，每一次都落了空，又一次比一次无力。
生命在手中渐渐消逝的感觉并没有让七叶感到有多畅快，即便眼前这个人有多恶，在对方垂死挣扎，痛苦不堪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在痛，在颤抖。
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做的，可她又不得不这样做，就像只能削骨血给高毅做药引一般，没有别的法子。
“七叶，快松手。”葵喜推开后院的门惊呼一声。
七叶转头看去，葵喜的身后跟着的是白玉，而白玉身后是坐在四轮车上的高毅。
她的手逐渐放松，高二郎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白玉推着高毅上前，对着七叶讲：“放了他吧，不要造杀孽。”
高毅脸色苍白，眼里是凄怆，声音虚弱，劝着七叶：“放了吧，不值得的。”
七叶的手彻底松开，她跑到高毅跟前，蹲下，哽咽道：“值得的，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你好。”
高毅温和一笑，冰凉的手覆在七叶的手背上，轻轻拍着：“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个将死之人，你们不必为我耗费心神。”
他揩去七叶的眼泪，低下头在七叶耳边讲着：“回去吧，回到大山里，那儿才属于你，不再要入尘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