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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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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承远隐约记得这个问题前段时日苏澄跃曾问过他一次,当时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实则不论当时还是现在,他向苏澄跃隐瞒的东西都还不少。chuoyuexs

    今日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神色、语气一如往日,像是随口问一句保障,只是陆承远莫名生出些不安来。

    他压下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紧张,向苏澄跃泰然一笑,依旧肯定地说:“绝无隐瞒,盖因不知这只雀儿归属苏姑娘,才不曾相告。”

    苏澄跃双眼微眯,神色未变,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好。”苏澄跃颔首,“我暂且信你。”

    她一手捧着自己“因胖负伤”的啾啾,一手背剑而立,转头看了眼堪堪走进来的苏澄玉,开口道:“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鸟儿走了。

    苏澄玉看看猛然站起的陆承远,又看看妹妹的背影,还没歇多久又跟着她走了。

    陆承远跟着往外走了几步,盯着苏澄跃干脆果决的身影拐过花墙,衣摆从他眼前消失,那一瞬竟生出叫住她、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念头。

    可他……不敢。

    如今的处境已是最完美的状态,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是对抗大豫的同伴,苏澄跃待他也颇为熟稔,将“仡楼珈”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仡楼珈本就是世上不该存在的人,无论是仡楼氏还是南国王族,都没有他的记载,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

    他静立片刻,回身靠着藤扶,想着:苏澄跃查不出来,早晚会将此人淡忘。

    另一头径直走近药房的苏澄跃将手中这只胖啾丢进竹篓中,接着依照前日配下的将养药方抓药。

    苏澄玉追着过来,看了会儿才恍然道:“是为你仙姐姐煎今日的药?”

    苏澄跃动作一顿,继而闷闷“嗯”一声,以作应答。

    她升起炉火,忽然抬头问苏澄玉:“你不是说要向永安侯府请罪吗?一直跟在我后边做什么?”

    苏澄玉微顿,又细细打量苏澄跃一番,他总觉得妹妹有点儿不对劲,才关切的紧随其后,可这样看着又没什么问题。

    苏澄跃这般一催,倒叫这件要紧事在他心中激荡起来,他又反反复复看着苏澄跃,确认没找出什么怪异之处。

    “做什么?怕你妹妹被什么山野妖怪夺舍了不成?”苏澄跃没好气地嗤道,“你再不去负荆请罪,永安侯夫人恐要将女儿死死藏起来,叫你此生莫想再见她一面。”

    这样儿戏般的威胁之语,竟叫苏澄玉当真紧张起来,忙不迭道:“我先去拜访伯父伯母,晚些回来。”

    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苏澄跃也没有帮她哥参谋参谋的打算,她跟永安侯夫人接触几次,感觉夫人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要是他哥不能靠自己打动岳丈岳母,还不如别结这个亲。

    并且苏澄跃还指望着哥哥快些走,她好为自己抓一剂补气药方。

    虽说养了月余,但毕竟是伤到脑袋,时不时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她昨夜跟刺客缠斗片刻发丝散乱,加上夜黑风高,没叫苏澄玉发现她头上的伤痕,今日早起的时候苏澄跃又特意梳下额顶几缕青丝,遮挡自己额间还未好全的疤痕。

    跟哥哥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时,苏澄跃刻意隐去自己受伤这件事,加上她能跑能打的,才叫苏澄玉没想到她受伤了。

    苏澄跃一面称着药量,一面思索起依旧横亘心头的那封回信。

    虽说跟陆承远说了“相信”,但越是回忆,苏澄跃便觉得此人疑点越大。

    暂且不论陆承远提及自己出自南国王宫,而以仡楼氏为线索摸寻出来的唯一不在记载中的人,恰好出自南国王室这件事。

    比如那陆承远身上乖巧异常的入骨,这不次于玄蛊的家伙,会寻常到满大街都是、从毒窟里出来的仡楼珈也有一份吗?

    再比如陆承远曾提到他来王都寻药,追杀那些从南疆逃到此地的叛贼,获得虫卵药引。

    苏澄跃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偶遇有一批人杀人越货,为入骨蛊所袭,当日遇见仡楼珈时她认出了蛊虫,仡楼珈也默认那日袭击自己的人是他,可她查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仡楼珈相关的势力消息,那跟着他的一大批人又是从何而来?

    越想疑点越多。

    苏澄跃想得出神,忽然感觉手上一痛,急忙收手再看去,才发现自己方才一心二用,伸手扶到正放在炉子上煎药的壶身上去了。

    她小口小口往自己指尖吹起,盯着壶把出神,直到外边的脚步声惊动了她。

    苏澄跃抬眸,正见陆承远向里走来。

    长腿窄腰,玉立身修,厚重的衣物并未叫其身形臃肿,反添几分富贵闲散,他这张脸平时太过喧宾夺主,倒叫苏澄跃没怎么注意过他的身形。

    他的身高与仡楼珈一般无二,背影也十分相似,如若不然,苏澄跃岂会屡次错认?

    而今一个巨大的线头摆在眼前,苏澄跃越看心中的怀疑便越深。

    陆承远一进来便发现苏澄跃紧盯着自己,像一只锁定猎物的大猫,只等猎物露出什么破绽,便飞快扑杀上去。

    他轻咳一声,环顾四周,道:“兄长呢?”

    苏澄跃被他的问话稍稍转移些注意力,挑眉道:“什么兄长?话没说上几句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陆承远自有他的小心思,但笑道:“我与令兄一见如故,无需多言。”

    苏澄跃心道:我哥看你可满脸警惕。

    她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暂且出去了,你要找他等晚点他回来我叫他去寻你。”

    陆承远来此自然不是为了找苏澄玉。

    这些日子过去,他很清楚苏澄跃何时煎药,卡准时候找过来的,提苏澄玉也不过是转移视线罢了。

    陆承远见苏澄玉不在此地,心知苏澄玉八成是去做那件于他而言十分要紧的事情了,既如此,苏澄跃又是作何打算?

    他稍敛目光,闲聊几句后状似无意间开口道:“后日赴宴,你我二人恐怕要同乘一车。”

    “又不是什么大事,那有什么关系?”因陆承远将话的重点放在同乘上,苏澄跃便顺着他的话挥挥手表示不在意,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不慎落入对方的话语陷阱,将他想要的答复送将出去。

    陆承远笑意加深,又故作苦恼道:“你我虚担夫妻之名,同乘一车委实有些亲密。”

    苏澄跃面露怪异,心道:在一辆车上就亲密,那你亲我的时候算什么?

    只是想到这件事,她突然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动,眼神游移着甚至此刻有些不想再跟这家伙共处一室了。

    但药还在煎,话说一半,若是跑开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苏澄跃只闭嘴,盯着炉子专心致志的模样。

    可陆承远偏偏又走近几步,伸手在火炉上烘烤着,好似外边天寒地冻把他冷着似的。

    二人距离骤然拉近,叫苏澄跃险些提起手中的壶柄将煎药壶砸他身上,好在关键时候她忍下来,只往旁边偏了偏,给这家伙留足空地。

    陆承远看着好笑,又想开口戏弄几句,忽然被身后极为响亮的“啾啾”声打断。

    二人均循声望去,只见那只肥麻雀正站在竹篓上对着陆承远“破口大骂”。

    奈何人兽殊途,面前这人根本听不懂它的鸟语,反因这胖鸟太过激动,险些将爪下的竹篓踩翻一头栽下去。

    寻常麻雀是绝踩不翻竹篓的,它倒确实“重要”。

    不过突然出声的啾啾倒是提醒苏澄跃,她偏头看向陆承远问道:“你是何时将它擒住的?”

    陆承远故作回忆一番,道:“大约是在新婚前后,因陆宅有喜,人员往来繁复,我恐鱼龙混杂生变,故令严加看守,抓住这样一只形迹可疑的鸟儿。”

    事实上他不仅记得这只麻雀是哪一天抓住的,甚至连当时抓住麻雀的蘼向他汇报的讯息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第一次肯定下来,这位气呼呼寻着鸟儿通风报信的姑娘,绝不是养在深闺的永安侯之女。

    “倒是幸苦你养了它几个月。”苏澄跃说话时抱肘而立,一只手暗暗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也不知是不是跟陆承远这厮相处久了,她说话也不阴不阳起来。

    陆承远心知肚明这绝不是她的夸赞,故而老老实实低眉顺眼道:“是某之过,无故扣押苏姑娘的爱宠,还请苏姑娘责骂。”

    反正在这个死皮不要脸的家伙这儿,打是亲骂是爱,他还就只怕苏澄跃露出失落的神色,再不理他。

    苏澄跃才不给他高兴的机会,冷哼一声,自去看顾她的煎药壶。

    陆承远沉默片刻,忽然道:“烫伤还是需得流水冲洗一刻钟。”

    苏澄跃下意识摩挲着的两指立马顿住,她抬眼望向陆承远,心道:他方才看见了?

    是瞧见她手指不小心挨上滚烫的火炉,还是瞧见她心不在焉的吹气?

    苏澄跃盯着陆承远,见他双目清明,并无丝毫戏谑之意,知晓他是真情实意关切自己手上的伤情,但她就是要嘴硬着说:“无事,早不疼了。”

    红润的指头仅尖尖上泛白,突兀得如同令明眸蒙尘的白翳,焉能叫观者置之不理?

    陆承远侧目对身后的茅正色道:“我房中备有祛火气的药膏,去取来。”

    “不必。”苏澄跃扫他一眼,道,“我自己配些蚌津散就是了。”

    陆承远似乎早料到她会推拒,待她话音刚落便紧随其后道:“那是我自南疆带来的,蛊医所配药膏,治疗烫痈有奇效。”

    闻言苏澄跃立马改口道:“确实,我还在煎药呢,要耽误些时间,既然你那里有现成的,便麻烦你的人取一趟,多谢赠药了。”

    陆承远稍稍偏头掩盖自己面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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