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滚烫
风雨飘渺,丁点大的棚子挤了几十个人,雨水打湿草席逐渐漫过脚掌,死尸一具具丢外边儿的草野中。mbaiwenzai
疫病爆发迅速蔓延,连续下暴雨湿软的烂泥牵住了马车,山石泥地滑坡砸死好了几个人。
此刻无涯城内人心惶惶,百姓闭门不出,门外悬挂艾草又焚烧家中病人所穿之物,城外哀嚎与病咳交织,山上的野菜已然被挖走了大半。
江柳虞本想在疫病爆发前本想回去时却被张阁老的人寻去岩城,岩城虽在无涯之下,但也衔接东岭。
几人到达此处时是无涯疫病爆发前一日,迎他们的是岩城张家旁支张青,张青年过三十已然蓄起胡子,迎接几人时带着恭敬,“草民张青拜见二位大人。”
江柳虞道:“不必多礼,我等一行人还要感谢您慷慨救济。”
虽是旁支但也无过多血缘关系,算是张阁老额外发展了另外一批势力,安排几人入房还未喘过气便见下人惊慌至极道:“老爷——江南米铺被一群要饭的抢了。”
张青略显不满,“抢了东西你们不会争?”
下人见他们在也不知说什么,张青平日最厌扭扭捏捏之人,“说,二位大人可听。”
下人:“那些人…那些人染了疫病,从无涯城外过来的所以咱的打手全都跑了。”
“什么!疫病。”张青闻之色变。
江柳虞面色难看,最害怕的事情哪怕是猜测后发生也足够让人心生畏惧或者担忧。
她道:“无涯城前几日便没开放城门,若是我没记错暴雨时便关闭城门将百姓锁至城外,也未曾派发雨具。”
张青怒骂,“这无涯城主简直丧尽天良!”
阴雨绵绵倒也是还好,但这一次雨势大的吓人,无涯城地处势高雨势大倒是淹不上来,岩城四面环山坡滑一不当心就会没了命,下沿的东岭和渭水地势略低,这次疫病来势汹汹倒也是先从这两处先行蔓延。
云砚鹤看着檐外细绵飘丝的雨,出言道:“无涯城主何许人也?”
张青:“旁支谢家,谢家早些年间以铸铁为主,近些年来根本没人动他的地位。因为动摇地位便会莫名其妙被鬼吓死,所以有人说城主供了尊仙人佛像根本无人敢动。”
说完便听见嗤笑一声,江柳虞面带讽笑,“鬼还是仙,谁信?仙鬼殊途这以讹传讹倒是让人听了几分笑话。”
云砚鹤盯着她笑得明媚的眼眸倒是突然心情好了许多,本来就头疼居然也舒缓了几分,耐着性子分析了几句,“无涯城不接难民,近几日还要下雨,那些能走的难民会四散奔逃这岩城,渭水与东岭地势低洼怕是自身难保,小叔还是早做打算。”
张青张罗着铺子的人先收摊关闭几日,江柳虞与云砚鹤去了一趟岩城城主家中商量一番,又募捐出自己的银钱在城内设多个粥铺与避雨的地方,商贾纷纷效仿倒也是临时成了难民接受所,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入夜江柳虞展开圣上给的密信,四四方方正中只有这一句话:“堪舆之事有“贼”。”
“贼”是谁,圣上的担心不无道理,江柳虞面色凝重朝中的事情纷乱,现如今本要西行寻堪舆图也被困在这山河泥石之间,又着墨书信一封往外寄表明此刻的边境四城疫病至人心惶惶之事。
房门敲响江柳虞收回笔墨,开门时微风拂面风雨竹叶打柳显得府中阴森可怖,绿萝脸色犯难,“主子,那城主府跪了许多难民。”
江柳虞匆忙出去撞见出来的云砚鹤,对方许是听说了,她道:“你风寒刚好,外面雨大莫要又着风寒。”
对方都知道,此刻着了风寒怕是无力回天,云砚鹤神色郑重宛若许诺一般道:“无碍,我套蓑衣套严实些便是,快些去那府内看看。”
“轰隆隆——”惊雷交织,江柳虞等人乘着马车出去时只见撤边已淹没大半,泥地半陷根本走不了。
风雨交杂拍打着江柳虞的脸,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拿着蓑衣便要下去,那双手拉住了她的袖子顺势而上只见云砚鹤神色坚定,千言万语之中只说了一句话,“我陪你去。”
二人都不是墨迹的人,套上那蓑衣便往隔着一条街的城主府而去,江柳虞与云砚鹤二人出了府外便见到许多躲在屋檐下避雨的百姓,草席挡雨湿了大半,水都快要淹上来了。
小孩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墙角那女子将孩子揽入怀中小声哄道:“小宝别怕,一会儿雨就停了。”
江柳虞的手被云砚鹤碰了下,“璟璟,我们要走了。”
一路上看见许多难民蜷缩在任何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拿几双空洞的双眼饱含悲哀,江柳虞不忍出言,“建躲雨的地方呢。”
根本看不见避雨之处!
城主府外哀嚎声更重,几十人跪在地上乞求带着悲哀。
“让我们进去!求求了让我们进去吧。”
“我的孩儿发着高烧,快要病死了,老爷救救我们吧。”
聚集之处毫无遮掩,雨水落下拍打着这些人的背脊,身体蜷缩状保护着自己的孩子,或哀嚎或乞求。
江柳虞怒火压制,目光触及移至大门禁闭的城主府,几步迈着步子跨前而上站在人群最前端,雨水拍打她的脸,一张嘴便觉得雨水都灌满了,“乡亲们,我是朝廷的清淑女官。”说完便举着牌子,“雨势渐大请各位到檐下躲避,今日之事我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周围百姓惊惧,只见那女人跪爬到江柳虞旁边,住着她的袍子拼命磕头,“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娃娃,她发烧了…发烧了。”
江柳虞握住女人的手,“可以,会有人带她去治疗,她会没事的。”说完后脱下蓑衣将小孩裹入,云砚鹤将小孩抱起,“万事小心,我等会儿来寻你。”
风雨交加下江柳虞那双眸子亮的漂亮,微微点头后便拍响了城主府的门,“开门,我是清淑女官。”
灯火通明的堂内干净整洁的干湿地站着江柳虞一人,单手握着软剑将城主吓得两股战战坐在木椅上连忙道,“大人我们是有什么误会,能够解开。”
半湿的发髻滴落雨水,她摸了一把又将那碍事的发全部别到而后,“我让你建的遮棚,布施的粥,还有银钱去哪里了。”
桩桩件件让城主哑口无言,双眼闪烁躲避道:“这…都在啊,只不过那棚子被雨掀翻了,银钱…银钱自然也是用完了。”
江柳虞急火攻心在胸腔内翻涌,单手举剑看似要刺下去只见一老者闻声而来,“住手!”
元城主见老者便哀嚎道:“快救我,这疯女人要杀了我。”
熟悉的声音与那老古板的语气,只见老者颤颤巍巍而至,“臣见过清淑女官。”
定睛一看只见那阴阳怪气的面颊还有熟悉的面孔,是之前与她在朝堂之上缠斗经常输在她手下的手下败将“元明今”。
对方年纪较大江柳虞当初无意与对方缠斗,但元明今为人死板经常在朝堂之上当众弹劾江柳虞不该出现,是叛国罪女,应该立刻处死!
做了多年依旧未升官,直言进谏又不加措施经常惹得魏帝厌恶,但念旧对方已做三任王朝史官便将他升官后随意打发回乡。
“元大人。”江柳虞那双眼睛回转于二者之间,二者姓元,“这是您的…”
元明今道:“这是犬子。”
一出言江柳虞嗤笑,当初元明今在朝堂之上指着刚做女官势力不稳的江柳虞骂,骂她父亲不会管教,叛臣之女就是没有骨气,按常规应该撞死在棺材板上与家中同去,凭什么有理站在朝堂之上。
元明今不满道:“江大人笑什么。”
江柳虞冷笑:“元大人可曾知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
元明今混浊的双眼不瞬的盯着江柳虞,面上一丝情绪未有,“知晓又如何。”
此话一出,江柳虞嗤笑,“知晓又如何?”她剑指元氏父子,“元明今你身为退朝臣子居然纵容自己的儿子贪污揽财,致使城中疫病百姓受苦!于理身为臣子的失职,于理是身为父亲的失败!”
元明今双目混浊看不清,“放肆!我乃大魏史官何曾失职?”
“刺啦———”那利剑直飞而去,将后面的木柱劈裂开来,元城主吓得双腿软在地上,元明今差点跌坐在地,“你个孽障!”
本想再出骂,只见江柳虞袖中滑出小刀,二人噤声屏呼吸,雷雨闪电之下江柳虞笑容温和把玩利刃,“建好你们该建的,否则你们怎么吞下去的银钱我会一点点挖出来…还有,元大人莫要以为自己当官许久便没了道理,这里不是朝堂,不可善终之人千千万万,不差元大人一人!”
话已至此江柳虞拔出利剑只身走出元府,雨顺着她的发而下,只见檐下站着拿雨具的一人,白玉般的面庞与被泥点子沾满了的狼狈云砚鹤,江柳虞莫名心下一热,犹如寒冰似的心注了烫热的血问道:“云大人怎么不进去?”
白玉姣姣,面白如玉,那人神情专注,“你能解决的事情我便等着,你不便解决的事情我便陪着,那些人已经安顿好了,我来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