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能赌
华阳公主府原本是前朝一个世家大族的府邸, 萧金珠是中宫嫡出,又是当今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帝后二人对长女就如捧着一颗易碎易化的明珠, 极尽宠爱娇惯, 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女儿面前,华阳公主大婚那日,可谓是真正的十里红妆,万金陪嫁,让无数京中贵女艳羡嫉妒。
萧金珠生来尊贵不说, 嫁的夫君还是永信候家的嫡长子楚枫, 永信候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楚家将来所有的东西都是楚枫一人所有, 而且楚枫样貌英俊, 年少有为, 二十有四就当上了骁骑军的主将, 官居四品。
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却是萧金珠唾手可得的,甚至还得挑挑拣拣一番。
“搞了个幌子将本宫大老远请回来, 结果就是为了这么个小事”萧金珠毫不客气地给楚枫犯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地说“姜氏不过就是太子身边一个妾室罢了, 就算再得宠又能怎样, 左右都是东宫里的家事, 本宫与太子虽是亲姐弟,但都各有家室,何苦要去参和这趟浑水。”
就算楚枫和江恒之说破天,萧金珠也是不肯相信姜挽身份有问题的,她四年前见过姜挽一面, 印象最深就是姜挽那张艳若芙蕖的面庞。
其余的就没什么了,姜挽性格娇蛮不讲理,在东宫里仗势欺人,拜高踩低,萧金珠对这种人想来远离,所以并不想和弟弟的这群女人深交。
奈何楚枫求到床前,萧金珠嫁给他五年了,夫妻俩相安无事,只在床上有过深入交流,出了房门就是不熟的状态,楚枫没求过她什么,五年来只张这么一次嘴,看在他夜里伺候的还算尽心,萧金珠就勉为其难帮这个忙了。
“储君身边无小事,细心点总是好的,再说姜挽身世确是有点问题,我们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切。”萧金珠冷哼一声,扭着腰往寝房外面走,“江恒之那小子心眼最多,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小心被他卖了。”
江恒之是萧金珠的亲表弟,她长江恒之和萧淮两岁,幼时也算看着江恒之和萧淮玩到大的,亲弟弟萧淮从小就是既定的太子,学帝王心术,御下威严,文治武功皆有所成,萧淮孤傲,但心思都是正,表面冷漠,心底良善。
可江恒之这小子别的没有,就是坏心眼子多,满肚子都是坏水。
小时候总想带着萧淮做坏事,为此还被江家舅舅揍过几次,幼时被父亲压着,长大了被萧淮压着,这才老实点了,看起来也算有个人样,不然绝对是个混世魔王的料子。
现在突然对东宫的一个侍妾起了兴趣,非要查人家是不是细作,萧金珠有理由怀疑江恒之没那么多的好心,肯定是想谋算点什么。
“殿下,姜奉仪来了。”
“请进来吧。”
萧金珠宴客的地方是四面开扇的花厅,厅中花香幽幽,团花锦簇,置身其中犹如仙境,美轮美奂。
“见过华阳公主。”姜挽欠身行礼,微低着头。
“姜奉仪不必客气,快坐。”
萧金珠其实也不知道楚枫今日让她请姜挽过来是要做什么,她和姜挽也不熟,无奈之下,只好东拉西扯地闲聊,询问姜挽在云华行宫时的日子,装作对云华行宫很感兴趣,准备去行宫住一段的样子。
闲话说完,萧金珠带去姜挽在园子里看景,然后又叫来京中绣房的绣娘过来,让姜挽陪着一起选料子,让绣娘给姜挽也做了几身衣裳。
几炷香过后,楚枫终于带着重头戏过来,说要与公主一起去城郊的马场玩,萧金珠立马领会了楚枫的意思,提出带姜挽一起。
姜挽推拒了几句,耐不过萧金珠和楚枫夫妻俩盛情邀请,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楚枫是不会演戏的人,他这点演技在姜挽眼里就很劣质,看见楚枫出现在公主府,还提出一起去郊外马场,姜挽大概就明白了华阳公主这封拜帖的来意,赏花喝茶是假,鸿门宴才是真。
马车停在郊外,玉宁在外面掀开帘子,扶着姜挽缓缓走下马车。
姜挽往华阳公主和楚枫那边看,果然在他们身边看见了几日不见的江恒之,萧金珠蹙着眉,神情似乎是有不悦,偏头说了江恒之和楚枫几句,然后收敛了怒容,在侍女的搀扶下往这边来。
“姜奉仪可会骑马我们上去试试如何”萧金珠笑着问。
姜挽面色犯难,“只会坐在马背上慢慢走,要是跑起来就不成了,妾身控制不好,恐会摔下来。”
“这样啊,那姜奉仪就在这边亭子里歇歇,坐这里赏赏景色也是好的。”萧金珠点头,转身又去了楚枫身边。
楚枫和江恒之站在一起,手里拿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手心。
没一会,萧金珠快步走回来,抢过楚枫手里的马鞭,反手打在了江恒之手臂上,忍着怒火道“收回你的鬼主意,她不会骑马,一会要是真出了事,萧淮回来扒你的皮别以为仗着江家万事无忧,江恒之你太小看姜挽了,她是鸿儿和清儿的生母,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江恒之提议,让萧金珠哄着姜挽上马,然后带到远处去试探一二,马儿有异动,寻常女子定会花容失色,但要是训练多年的细作就不会了,生死关头一定能激发她的求生欲,看出端倪。
“嘶。”萧金珠下手真的不轻。
江恒之捂着手臂,笃定道“姜挽身世有问题,又与炸皇陵的女刺客极像,我不信世上有这么多巧合,她定然有问题”
“那也不行,人是本宫带出来的,就必须要完完整整地送回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萧金珠决定的事情不会给别人反对的余地,她起先不知道楚枫要用什么法子试探才答应下来,谁知是这样要命的损招,再次再遇到和江恒之有关的事情她绝计不会帮忙了
望着萧金珠愤怒离去的背影,楚枫无奈摊手,“你瞧,我就说这样不行,太过冒险了,你这是拿命在赌啊。”
“既然这样不行,那就换个法子。”
江恒之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毕竟姜挽一直躲在东宫里,能引出来的时候不多,他沉思片刻,最后让人去他府里将那个关了许久的囚犯带过来伺候。
午后,萧金珠与姜挽一起坐在亭子里看马场里策马,她让人端了许多瓜果点心上来给姜挽用,还说要送些收拾给姜挽。萧金珠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不屑于背后算计人,这次把姜挽带出来属实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聊做补偿。
只要不是面对萧淮,姜挽都是正常状态,她言谈举止并不像流言中那样不堪,萧金珠觉得自己之前对姜挽有偏见,经过半天的闲聊之后对姜挽有很大的改观,再说姜挽长得实在养眼,跟骑马比起来,萧金珠更愿意在亭子里与姜挽说话。
不多时,马场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瘦弱女子,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依稀能看见道道伤痕,手上脚上都被玄铁锁链拴着。
“江恒之又搞什么花样,带个犯人过来做什么。”萧金珠看见缓缓走过来的女子,蹙眉嘀咕着。
姜挽顺着萧金珠的目光看去,在触及女犯人那张瘦弱面庞时手一顿,她心里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跟在女犯人身后的侍卫鞭子一扬,生硬鞭风狠狠落在了女犯人后背上,她被压着跪在亭外,低垂着脑袋没有一丝生气。
江恒之让侍卫告诉萧金珠,这是临死期的死囚,若是公主有兴致,可现场表演一场野兽分食的大戏。这话说得太血腥,气得萧金珠怒上心头,拿起手边的白玉杯盏就扔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侍卫的脚边。
“滚,让江恒之给本宫滚,滚远点,别让本宫再看见他。”
说完,萧金珠见姜挽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又连忙安慰,说江恒之只是开个玩笑,让姜挽不要放在心上。
姜挽对萧金珠温声说无事,但心中却暗道不好。
江恒之试探的,不是她,是清漪。
刚刚浑身是伤的死囚就是清漪,妹妹姜拂的贴身婢女,也是魏庄的白玉牌杀手,身手和玉书不相上下,若清漪见了她的脸没有丝毫反应和动容,才是不妙了,恐怕江恒之心中已然很怀疑她的身份了吧。
姜挽心中惴惴不安,脸色也有些不好。
萧金珠只当姜挽是被吓到了,没多在意,热情地招呼姜挽吃鲜果,她心里愧疚极了,就差亲自上手喂给姜挽了。
暮色渐染,萧金珠提出亲自送姜挽回去,姜挽推拒不得,也就应下了。
谁知刚走到马场边上,就见一队骁骑奔腾而来,尘土飞沙被马蹄扬起,将士们身着银黑盔甲,各个背着长剑,锐气迫人。为首的那人着玄金相间门的纹云袖袍,正是外出多日的皇太子萧淮。
萧淮本意快速进城复命,没想到在马车边上看见了眼熟的娇柔身影。
“殿下,殿下妾身在这里”
萧金珠暗道不妙,没拦住姜挽喊人,直接让姜挽从跑上前去拦人了。
“你怎么在这”萧淮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策马行到姜挽身边,又扫了一眼姜挽身后的几人。
“妾身是与公主殿下一起来的”
至于是来做什么的姜挽就没说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萧金珠几人,后面的话没说明白,由萧淮自己去猜。
看见江恒之和楚枫在此的时候,萧淮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加上有亲姐萧金珠的参与,他神色更加冷凝,寒意透骨的目光从江恒之和楚枫身上掠过,他并未说什么斥责的话,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已经让楚枫和江恒之二人遍体生寒,不敢与之对视。
“上来。”
萧淮伸出手,拉着姜挽上马,将人环在身前,扬鞭离去,身前有软玉温香,萧淮垂眸看她侧脸,拽着缰绳的手臂渐渐收紧,放慢了马匹奔跑的速度。
“脸色这么差,累着了”
“妾身不累,只是”姜挽挎着一张小脸,将马场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把江恒之带死囚犯过来的事着重说了一遍。
“无事,你不用多想,下次再有人叫你出去,孤会让玉宁直接回绝,你不想去的就不必去。”
有了萧淮这句话,姜挽略微放下了心,将身子往后仰,完全靠在萧淮怀里。
身体放松了,心里却放松不下,今日看见清漪浑身伤受尽折磨的模样,姜挽无法当做没看见,清漪对姜拂来说,就像是玉书对她一样重要,她们不将贴身婢女当成下人,那是亲人一样的情谊。
不救此心难安,但若是救了,她的身份可能不保,后面的计划毁于一旦
姜挽相信萧淮现在对她有些怜惜,但这些怜惜之情和男欢女爱肯定说不上爱,也不值得她去赌男人的真心,在没有把握之前,她定然不可以暴露。
不多时,萧淮送她回了东宫,对身边的下人吩咐几句,然后又准备上马往皇宫的方向去。
“殿下何时回来”姜挽叫住他,满眼不舍,“妾身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殿下,殿下可要早些回来,阿挽在怀德院里等殿下。”
见她这幅模样太可怜,萧淮顿住了将要离去的步伐,走到姜挽面前轻抚她鬓边的碎发,“不过十日未见,也没有多久。”
“十日对妾身来说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日不见都要睡不好的。”
“最近事忙,你乖些,过几日闲下来带你去城外别院逛逛,你不是一直想出城去清泉寺看看么。”
姜挽乖顺点头,“好,殿下一言九鼎,妾身定然乖乖等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