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晕船
第四十章
甲板上的萧鸾明显一个瑟缩，颤巍巍回过头，瞧见萧静，立刻乖顺如鹌鹑。
“小皇叔……”
一听这位少女是公主，甲板上一众船工吓坏了，加上两旁侍卫们，立刻跪了一片。
“都起身，”萧静不再看底下的人，对燕然道：“到了下一个渡口，便送和悦公主回程。”说完，甩袖离开。
燕然忙称是。
底下萧鸾见萧静扭头就走，连忙提着裙子慌忙去追：“小皇叔，等等阿鸾！”
庆慈躺在床榻，迷糊中听见萧静推门进来，恹恹道：“王爷，外面发生了何事？”
萧静随手将门带上，道：“无事。”
他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敲门：“小皇叔，您是不是在里面？”
“小皇叔，您就带阿鸾去江南吧！”
“小皇叔——”
萧静坐在矮凳上，置若罔闻，垂眸继续喝茶。
庆慈眨眨眼：“王爷，我好像听到了和悦公主的声音？”
萧静头也不抬：“是你的幻觉。”
庆慈：“……哦。”
门外萧鸾还在敲：“小皇叔，明明是您骗阿鸾在先，您说此行危险，不能带阿鸾，转头却带了别的女子，阿鸾刚刚在渡口都看见了……小皇叔，您就带着阿鸾吧，阿鸾保证不打扰您，这一路漫长，阿鸾还可以给小皇婶作伴解闷……小皇叔……”
小皇婶？
若不是全身没劲，庆慈就要跳起来了。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见萧静也看过来，忙做口语状：“公主不会是在说我吧？”
萧静嘴角一哂。
门外萧鸾却忽然没了声音，紧接着走廊传来一声沉闷的咚响，萧静立刻放下手中茶盏，快步起身打开房门。
一个矮小的身影泥鳅一样瞬间从他胳膊下蹿进房间。
“小皇叔，您明明关心阿鸾，怎么就不能满足阿鸾小小的心愿呢？”萧鸾冲萧静示弱笑笑，扭脸朝屋内看去，“让我陪着小皇婶不是更……”
看清床榻上的人，萧鸾一顿，顷刻又眉开眼笑：“原来小皇婶是阿鸾的熟人……”
庆慈浑身无力，可实在起不了身，只得撑着身子连忙摆手：“公主误会了……此行我是伺候王爷的丫鬟而已！”
“哦，是么？”萧鸾幽幽道：“光天白日，丫鬟都伺候到床上去了？”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庆慈要吐血了：“公主别误会，我只是晕船……”
萧鸾人小鬼大，冲她一笑，既风情万种又微妙至极：“阿鸾不是小孩子了，阿鸾都明……”
萧静大步走过来，一把提住萧鸾的衣领，旱地拔葱似的将人拽出了房间。
庆慈望着消失在门外的叔侄俩，一时哭笑不得。
一个下午萧静和萧鸾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有出现，燕然送来清淡饭菜，庆慈强撑着吃了一点，又都吐了个干净。
如此又熬了一夜，待到翌日清晨，她才觉得心口处稍微舒服了一些。
船上的床板做得坚硬，任铺两层被褥，躺一天也要躺得腰酸腿软。庆慈慢慢下了榻，站在窗边，扶着窗沿吹河风醒神。
她发现，如果不去看阵阵水波，只去瞧对岸风景，晕船的症状更会缓解许多。
庆慈百无聊赖地看着河岸风光，忽然听见下方传来隐隐脚步声，她微微伸出头好奇往下看，只见一名船工和一名侍卫，正在自己房间下方的狭窄走道里迎面走来。
错身而过的瞬间，那个侍卫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快速地塞给了船工。而后者接过后，看也不看，便直接揣进兜里。
两人一句话没说，整个过程也只是一个照面。各自走出狭窄走道后，两人不约而同四处环视了一圈。
庆慈顷刻下意识便俯低了身子。
这船上有当今王爷和朝廷重臣，又多了位公主，刚刚那两个八杆子打不到的人到底传递了什么东西须得这么神秘？
庆慈视线盯着面前的船板纹路，心中觉得忐忑不安。
难不成是什么毒药一类？
她心中被这个想法瞬间惊到，只听身后有人凉声道：“你这个姿势是在做什么？”
庆慈扭过头，见萧静和燕然齐齐站在门边，望着自己。而自己正撅着身子，鬼鬼祟祟地俯趴在窗边，一副窥视的模样。
庆慈只觉脸上一热，忙道：“王爷，我刚刚无意瞧见奇怪的事情。”她将看到的事情说了，思忖道，“王爷，您说会不会船上有人想下毒啊？”
“不会，”萧静却莫名笃定，又问，“你看到两人模样了？”
“只看清了两人头顶。”庆慈摇头。
萧静一顿，好笑道：“你还能凭头顶认人不成？”
庆慈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摸摸鼻子：“……不能。”
燕然送来了早饭，庆慈今日可以勉强吃一些，并且神奇地没有再吐。萧静见状，弯了弯唇——常人登船须得两三天才能缓过来，这丫头只一天就眼见着要生龙活虎了，适应力果真不错。
吃完饭，庆慈想到萧鸾，问：“王爷，和悦公主还在船上吗？”
萧静道：“她晕船了，此刻正躺着。”
……难怪从昨日下午就没见到公主。庆慈了然，晕船滋味谁晕谁知道，心中暗暗同情起萧鸾来。
萧静见庆慈吃完了：“你方便了就去瞧瞧。”
庆慈便提着医箱去了萧鸾房间。
萧鸾正一脸憔悴地躺着，听见声响，微微眯起眼：“庆大夫来了……”
庆慈上前，问：“公主感觉如何？”
萧鸾缩在被子里，一双美目微闪：“就是觉得头晕目眩吧，还有些想吐。”
晕船都是这么个症状，庆慈经历过一遭，也没有解急的好办法。她一边掀开萧鸾的衣袖为她切脉，一边道：“公主吃晕船药了吗？不过公主您本来身体便脾虚气弱，这晕船药的话……”
她摸到萧鸾的脉象，话一顿，继而笑道：“晕船药偶尔吃吃没什么的，等过两日适应了，晕船也就缓解了，就不会想吐了。”
萧鸾哦一声，闭了眼，道：“庆大夫，我想睡一会。”
庆慈笑笑：“公主睡吧，等您睡着我便走。”
她话一说完，床榻上的萧鸾扭过脸，没一会便似睡着了。
庆慈盯着床榻上萧鸾的睡颜，有些愣怔——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公主的脉象变得如此正常，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不，脉搏比正常普通人还要稳健许多。
庆慈不了解红颜驻，但深知反常必有妖。
看来必须得找王爷好好再聊一聊这个红颜驻，好端端地，本朝公主如何能接触到这么个早就失传的秘药呢？
哪知一个白天，都没见到萧静的人。等到中午用了一点菜粥，庆慈精神又稍稍恢复了些。去往各层以及甲板各处转了转，仍旧没见到萧静和燕然。
庆慈后知后觉，这两日王爷来找自己，每次似乎都是来了边走，似乎在忙什么。那位同行的章大人好像也从头到尾没露过面。
更重要的是，庆慈发现——萧鸾贵为公主，孤单单一人躺在房间，萧静竟然都没有在门口派一二侍卫保护。
这不对劲。
心中疑团越来越大，庆慈坐不住了，只得去敲隔壁萧静的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她又去了甲板，甲板空荡荡的，侍卫不见了人影，偶尔看见几名船工，亦是神色匆匆。
整艘船都透着古怪，庆慈觉得有股危险的气息在逼近，只得快步回了房间。
结果萧静竟然就在她房间里。
“王爷，您去哪了？”
萧静站在船窗边，窗户只开了微微一条缝。他示意庆慈噤声，招手让她前来。
庆慈屏着呼吸，凑了过去：“王爷，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见不远处河面上隐隐约约来了一群黑压压的小舢板，瞧着足足得有十几艘。
“这些人是……水盗吗？”庆慈惊了，这才出行几日而已，距离京城还不算远，这是哪伙不开眼的水贼，消息这么灵通且不怕死？
萧静轻声道：“燕然昨日已经护着萧鸾和章鸿广离开了，此刻在船上的二人皆是金鳞甲假扮的。”
金鳞甲假扮的？庆慈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今日的“萧鸾”脉象那么康健……
“王爷，这群人究竟是谁啊？”
萧静关上窗缝：“是杀薛忠明的人。”
薛忠明不是在沿途驿站被杀的么？那驿站离此地距离还远着呢。这伙人难不成是来截那位新节度使的？章大人只是顶着空头衔赴任，究竟何人这么不放过他？
庆慈转念一想，可前任节度使死了，朝廷总是得派一位新的过去。若是这般来一个杀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这说不过去。
庆慈看着身旁表情闲适的萧静，眉头一皱——莫不是说，这伙人其实是冲着王爷来的？
是了，萧静离京，满朝高官去送，皇上还亲赐侍卫护送，动静弄那么大，稍一打听，便不可能不知道萧静在这船上。
庆慈有点急了：“王爷，这伙人应当是冲着您来的啊！”
“这是自然，”萧静觑她一眼，竟然还有心思揶揄，“难不成冲着你药王谷来？”
庆慈跺脚：“那伙人快要上船了啊王爷！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静指了指窗外。
窗外水涛阵阵，拍打船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庆慈见他动作，有些傻眼，脱口而出一句：“王爷，您难不成想跟上次法觉寺那般，又要抱着我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