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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1入宫

    “顺王随朕回宫吧,还有姝儿呢,怎么没瞧见她?”皇帝收起之前的威严,和蔼的像个好父亲。

    李煦笑了笑,浅淡地说:“儿臣怕这公堂吓到姝儿,就让她在对面的茶楼里歇歇脚,准备等结束了接她一起进宫呢。”

    皇帝朝赵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灿烂地笑道:“那老奴去请公主殿下吧,多年未见,不知小公主还记得奴才这张老脸吗?”

    他走后,皇帝也带着李煦出门了,门口站着李煦的跟班们,寇骁正靠在衙门外的石狮子上发呆。

    看到他,李煦脸上的笑容瞬间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与其他人虚与委蛇时的假笑完全不同。

    他朝寇骁招招手,然后给皇帝介绍,“父皇,这位就是南越的寇骁寇将军,十三岁就敢领兵出征了,保卫一方百姓平安,儿臣这些年多亏了他照应。”

    皇帝斜眼看了寇骁一眼,平静地点点头,寇骁与其他人一起下跪行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露出忠厚的笑容,“臣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天颜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到京城,见皇上一面,臣此生无憾了。”

    李煦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寇骁嘴巴了得,哄人很有一套,没想到对着皇帝这张老脸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寇骁没想太多,只是想,自己和李煦成了亲,那皇帝就是他岳父啊,对岳父自然该哄着敬着。

    皇帝一生都在听人拍马屁,但还真没人如此坦率地说见他一面就此生无憾的,他饶有兴致地说:“寇家世代替大燕守着南越,辛苦你们了,听闻你父亲过世的早,而且是战死沙场,也怪朕疏忽了,如此英勇的将士该追封才对,不如就赐个忠勇侯的爵位,世袭三代吧。”

    寇骁磕头谢恩,心里毫无波动,所谓的爵位不过是名头好听,其实实权没有一点变化,不过能得皇帝一声赞许,他在京城行走时总能多点脸面,不至于给李煦拖后腿。

    “臣谢主荣恩,寇家能有今日全靠皇上的信任,不敢说辛苦,能护一方百姓安稳足矣。”

    皇帝更满意了,这寇骁年纪看着不大,但沉稳老练,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又是从南越那偏远地方来的,还未被繁华世俗污染,是个可造之才。

    皇帝年纪大了,与身边掌着兵权的将领们渐渐离了心,想提拔年轻人又找不到合适的,再说了,在京城的年轻将领也多出自将军世家,赶跑了老子提拔儿子也没什么意思。

    寇骁锋芒毕露,身上的气质是年轻将军所特有的,这样的年轻人冲动、霸道、敢拼敢闯,尤其身后没有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拖累,是最好的苗子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了,“平身吧,既然是南越来的,就随顺王一起进宫吧,这段时日就住在宫里,免得朕想念时见不到人。”

    寇骁没料到还有这个好处,奉承的更真诚了,“臣多谢陛下荣恩,陛下胸怀宽广,臣一路北上,见百姓安居乐业,世道安稳,便知陛下定是位雄才大略、文工武治的明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哈哈,朕见过的将领大多数率直粗鲁,没想到寇将军还有这好口才。”

    寇骁瞥见李煦在一旁给他使眼色,就知道过犹不及,当即收了口,只说:“陛下见谅,臣从小地方来,不懂礼仪,让您见笑了。”

    “不不,朕就喜欢你这种不加掩饰的奉承,朕许久没有如此开怀了,走,进宫后朕要与寇将军对饮。”这真是无上殊荣了,跟在后头的魏丞相等人脸色怪异,这几年皇帝沉迷炼丹已经许久不曾亲近臣子了,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对臣子如此好感来。

    这南越来的小子看来前途无量啊,也不知是不是顺王特意教的。

    但得圣宠这种事还真是教不来的,多少人家的子弟渴望出头都没机会,这寇骁刚一面圣就能受到重视可见也不是个简单人。

    就在此时,街对面的茶楼里冲出来了一道人影,那人娇喝一声,飞快地冲过马路,直直地撞进了皇帝的怀里,吓得周边的侍卫齐齐拔刀,怒吼道:“来者何人?”

    李煦也怒喝道:“放肆!姝儿,还不快给皇祖父行礼,怎可如此无礼?”说完他对皇帝作揖道:“父皇见谅,儿臣这几年疏于管教,姝儿性子太野了些。”

    小公主从皇帝怀里抬头,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她已经长开了些,长相更像李煦一些,白白嫩嫩的肌肤,大大的凤眼,眼睛里全然只映照着皇帝一个人。

    她咬着嘴唇哭诉道:“皇祖父,姝儿好想您啊!”说着眼泪刷的流下来了。

    皇帝努力地从她这张脸上寻找回忆,儿子辈的他疼爱不起来,但对孙子孙女他还是爱的很的,何况整个皇室,也只有小公主在他身边待过几年。

    “姝儿啊……皇祖父也想你啊,看看你,都瘦了,你父王一定没照顾好你。”

    小公主不但不给李煦解释,还告状说:“父王忙啊,整日不见踪影,姝儿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李煦哭笑不得,走过去敲了敲她脑袋,警告说:“不许如此无礼,还不快把皇祖父放开。”

    小公主顺势退出皇帝的怀抱,但依旧搂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说:“姝儿舍不得皇祖父嘛

    ,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姝儿要与皇祖父一起走。”

    “好好!”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回宫去,朕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小公主兴奋地说:“太好了!皇祖父您不知道,南越可穷了,姝儿这几年都没收到过珍贵的礼物,您要补偿我。”

    “行,等用晚膳让老赵带你去皇祖父的私库里挑,喜欢什么挑什么!”

    “真的?皇祖父最好了!”小公主洋溢着天真而欢快的笑容,那是最能打动老人的笑容,仿佛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摘给他。

    李煦落后一步,心想,爱笑的小孩子果然是最可人疼的,若是小公主表现出毕恭毕敬、害怕恐惧的情绪,皇帝一定不喜的。

    一路上,小公主和皇帝有说有笑,小公主这几年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阅历渐长,在南越又经常往外跑,所见所闻不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能比的。

    她给皇帝说了许多路上的有趣见闻,手舞足蹈,引得皇帝连连大笑,跟在一旁的太监侍卫们个个侧目不已,没想到顺王父女多年后回京竟然还能如此受宠。

    之前朝中不少人都以为顺王要凉了,等案子判决下来最好的结局不是幽禁终生就是贬为庶民,没料到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很快,公堂上审案的过程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顺王因受过重伤武功尽废,手也不能长时间拿笔写字,所以之前所谓的证据是伪造的。

    百姓们想的少,只觉得顺王真是可怜,当年那样的境况,这几年偏居在南越那样的蛮荒之地,居然还有人陷害他,也不知谁这么可恶。

    朝臣们则想,不管顺王是真的不能提笔还是假的,这一仗他都打赢了,至少在没有更多证据的前提下,顺王完美脱身,简直无法想象他脱身的这么容易。

    赵曙得到消息也是目瞪口呆,他们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多少人脉,砸了多少钱财进去,一步步做成这个局,原以为是个死局,没想到李煦竟然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与他们预计好的不一样啊!

    “快!快进宫!”赵曙急的团团转,想尽快进宫向赵夫人讨主意。

    下属提醒道:“大人,顺王一行人也进宫了,您看,是否要改个时间?”

    赵曙转了两圈,叹了口气,“罢了,都这样了,只能想其他方法了。”

    “大人别急,毕竟案子还没结,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朱永乐贪墨是事实,他与顺王认识也是事实,就算没有书信往来,总还有其他证据的。”

    “你傻?既然证明证据是假的,那么皇上心中必定认为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就算有新的证据出现,谁会信呢?再说了,皇上此时正是对顺王爱怜的时候,哪里会想看到他倒霉?”赵曙对皇帝也是了解的,最近朝堂上,不少官员齐齐弹劾顺王,日日都是老一套的责问,皇帝早就不耐烦了,甚至怀疑是有人故意攻讦顺王,顺王此时处于下风,反而是最安全的。

    李煦对京城没什么印象,但是马车一入宫门,他的记忆就渐渐复苏了,毕竟是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一条路不知走过多少回,连墙上偶尔留下斑驳的痕迹他那么熟悉。

    寇骁骑马护在他马车旁,见他掀起窗帘怔怔地看着一侧,低下头问:“哪里不对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感慨。”

    寇骁望了眼前头的御撵,小公主被皇帝拉着一起坐了御撵,时不时还能听到两人的欢笑声,他得意地想:这是我闺女呢,真是厉害啊!

    李煦怕寇骁在宫里不自在,低声说:“你刚才为何不拒绝了住宫里的提议,本王在内,你在外,行动也更方便些。”

    寇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嘴角含笑地说:“当然是为了不与王爷分开啊,咱们成亲几个月,在一起的天数实在太少了,何况,你孤身在宫里,我怎能放心?”

    见李煦不赞同地看着他,寇骁又凑过来低声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宫里美女如云,我不跟着,王爷被人占便宜了怎么办?你可是我的,别的女人多看一眼也不行!”

    李煦瞪了他一眼,放下帘子不再看他,心跳却有点快,刚才寇骁凑过来的时候,他居然想吻他,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他居然会想这种事,真是色令智昏了。

    不过宫里的女人不得不防,倒不是他魅力太大,怕人看上他,而是宫里这群女人的手段也非常了得,不防着点,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在廷尉署耽搁的时间长了,李煦一行人入宫后天已经黑了,昏沉沉的天空仿佛还要一场大雪即将降临,皇帝出宫半天,与小公主说说笑笑了一路,身体就有些受不住了,精神也不大好,于是让赵公公安排李煦住下,等明日再叙。

    李煦他们赶路了许久,确实疲惫不堪,谢恩后就跟着赵公公离开了。

    小公主体贴地说:“皇祖父,那姝儿明日再来看您,姝儿这几年学了不少本事,明日给您露一手。”

    皇帝又大笑起来,交代赵公公,一定要给小公主选个最漂亮的寝殿,东宫他们是住不了的,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殿,清雅的、奢华的、大气的什么样的都有。

    赵公公领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亲自推开了一座宫殿的大门,侧身让李煦先

    过,小声说:“殿下,这是离东宫最近的一座宫殿,陛下偶尔会来这里走走,所以一直有人打扫,您进去瞧瞧可还满意。”

    李煦自然知道这里,因为离东宫近,以前这座宫殿也是给他们的,偶尔李煦会在这里读书习字,躲清静时也会睡在这里,但他毕竟不是原主了,住哪都没差。

    “多谢公公,这安排很好,你有心了。”

    “殿下言重了,奴才也是想您住的舒心些,您别怪老奴自作主张就好。”赵公公抹了抹眼睛,悲戚地说:“当年奴才与老刘的情分非同一般,原以为还有再见之日,没料到他竟然早走一步。”

    提起那位老太监,李煦心绪有些复杂,他当时若对他多几分关注就好了,必定不会让他自缢在途中,能真心为他好的人,他都喜欢好好护着。

    “是本王连累了他。”

    赵公公急忙跪下说:“王爷,您可不能如此说,老刘跟了您十几年,享尽了福,总不能福享了有难却不能同当,若他知道您过的好,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煦将他扶起来,请他入内,问了他一些宫里的问题,但也没霸占他太久,毕竟老皇帝那儿离不开赵太监,留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想法。

    赵公公离开前将自己的一个小徒弟留了下来,交代道:“这是老奴的养子,人还有几分机灵,王爷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吩咐他做,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李煦知道他这是特意给自己留了人手,要打探消息问他就行,他诚心谢过,目送着他离开。

    小太监确实很机灵,十几岁的年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王爷,天色不早了,可要传膳?”

    “你看着安排吧。”

    “喏,那就给几位主子传膳,吃完了再去玉池泡个温水去去乏,好好睡一觉,等明日辰时,奴才再来请安。”

    李煦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便点头让他下去了。

    292希望你们别让本王失望

    寇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还有李煦留下的东西,有些是读书笔记,有些是对某件政事的见解,他好奇地翻看着,但看着看着又觉得有些奇怪,仿佛自己认识的李煦与这里的主人并非同个人。

    非要说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他满腹疑虑地放下这些东西,然后转头问李煦:“王爷离开后,这里还是保持原样吗?”

    李煦也正在打量这座宫殿,一点一点地找到熟悉的影子,“大致上是一样的,很多用具还是本王在时添置的。”

    “那皇上果然还是想念着王爷的。”

    李煦不置可否,让小公主过来,亲自叮嘱她:“在宫里这段时日不得乱跑,这里不是当年的东宫了,明白吗?”

    小公主自然是明白的,否则不会刚来就表现出对皇帝极大的亲近,她当年住宫里时也没那般亲近皇祖父,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心知肚明。

    “父王放心,我会小心的,也不会乱走,皇祖父那……”

    李煦轻轻点个头,“你把控好度就行,也别太吵着你皇祖父了。”

    这时,杨公公领着八名小太监八名宫女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东西,他笑眯眯地给李煦见礼,恭敬地说:“给各位主子请安,这是皇上特意交代过送给小公主的赏赐,这十六人也暂时留在宿羽宫当差,王爷……”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煦,眼神充满了忐忑和惶恐,李煦心里暗笑,面无表情地说:“多谢父皇赏赐,人留下来吧,杨公公也进来喝杯茶。”

    杨公公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一震,略微激动地走进来,然后就见刘树端着一杯茶递给他,还打趣道:“杨大监请见谅,我等刚入住,还来不及烧热水,您喝杯凉水吧,特意加了南越采来的蜂蜜,甜的呢。”

    杨公公忐忑不安地看着这杯子里的茶水,也不知里头有没有自己想要的解药,他到不怕顺王下毒,在这宫里,顺王也没这个胆。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甜滋滋的味道好喝的紧,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茶水入肚后,一股爽快的凉意沿着四肢百脉舒展开来,压抑在心头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让人通体舒畅。

    他自认为是解药起作用了,感激涕零地道谢:“多谢王爷赐茶,奴才感激不尽。”

    李煦傲慢地点个头,然后挥挥手让他退下了,转身时对上寇骁揶揄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演技超群。

    屋内自有宫女太监们整理,床是铺好的,李煦与寇骁同时进了一间房,刘树在身后欲言又止,想提醒王爷,这里毕竟是皇宫,让人知道他与寇将军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的。

    他可以想象,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震怒是必然的,甚至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寇将军,连王爷也讨不了好。

    屋子里,寇骁也在和李煦讨论这个问题,“咱俩的关系在京城还是秘而不宣吧。”

    李煦当然知道这里不是南越,不可能随他为所欲为,他成亲的奏折早就抵达京城了,可是今天见到皇帝,他居然没问一句王妃的事,可见心里对他娶的那位很不满意。

    “本王知道,本王的王妃就先在南越休养一阵吧。”

    “那小王爷呢,不对,也许是小公主,您到底传递出的消息是男是女?”寇骁有时候相当佩服李煦,

    这种谎言居然敢不做实了传出去,任凭他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

    “哦,那个啊,不是难产了吗?”李煦毫不在意地说:“算了,暂时无需添个小孩,那要添多少麻烦啊。”

    “王府里那个姓李的小子本将军还以为是王爷要的备胎呢。”

    李煦也说不好,他事忙,那孩子养在王府其实他也见不到几次,反正是收养的孤儿,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平安长大就是了。

    寇骁和他在屋子里说了会话,然后自觉地住到隔壁去了,说是宫里耳目众多,还是谨慎为上。

    李煦还以为他修身养性了,结果睡到半夜突然感觉有人在掀自己的衣服,还有温润湿热的东西在自己耳边舔舐,他闭着眼睛一手握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拧,结果非但没成功还被对方反制住了。

    他掀开眼皮,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眸子,眼底藏着浓浓的情欲,“半夜私闯本王卧房,你胆子很大啊!”

    寇骁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亲吻着他的面颊,笑着说:“末将来履行身为王妃的义务啊。”

    “什么义务?”

    “当然是陪睡的义务。”

    李煦正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冷,寇骁身上常年火热,贴在一起的时候别提多舒服了,于是也随他动作去了,反正这义务他喜欢的很。

    一个时辰后,屋内的动静平复下来,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被子凌乱,床单更是痕迹斑驳,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日你来清理这屋子,可别让宫人发现了。”

    寇骁在家也经常做这种事,点头答应了,“那我今夜可以睡这里吗?明日一早再回。”

    后半夜温度骤降,李煦也怕冷,当然希望身边有个暖炉,于是也不赶他走,靠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屋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李煦起身穿好衣服,瞥了眼床榻,自己动手把床单扯了丢到一旁,然后淡然地走出去。

    刘树守在门口,屋外的厅堂里有宫女太监在打扫,日光洒进来,李煦便知道时辰不早了。

    “王爷晨安。”

    “嗯,都平身吧,以后本王没起床时一律不许进来,日常打扫只需扫外厅即可,本王的卧房只有刘公公才能进。”

    众人自然不敢不听,大家心里也明白,王爷这是防着他们了,卧房那种私密地方,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刘树却明白李煦顾忌的是什么事,当即进屋帮李煦整理床铺,至于那床床单直接丢到水桶里去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吃过早饭,李煦被宣到御书房说话,休息了一夜,皇帝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脸上带着笑,只是他一笑,脸上的褶子就特别明显,看得出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昨夜休息的可好?”皇帝关切地问。

    “宫里高床暖枕,儿臣睡得很好,只是夜里太冷了些,南越的冬天可没这样的天气。”李煦实诚地说。

    “南越啊……朕这一生都没离开过京城,也不知这天下是何风光,听说南越地形险恶,四处都是山林,还能看到大海,肯定与京城不同吧?”

    李煦当即就说起了南越的风光来,“父皇日理万机,为天下苍生忙碌,当真辛苦,儿臣身边有个画师擅长画山水画,儿臣让他画了许多沿途风景,父皇可要看看?”

    “你倒是有心了,先留着朕慢慢欣赏吧。”皇帝当然不缺各种画作,这天下他想看哪里的风景就有人画出来送进宫,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若是拥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会在意是否走遍天下呢?

    可惜啊,人寿命有限,皇帝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日渐衰败,怕是坚持不了几年了,可惜他入道这几年丝毫没有参透长生的意义。

    话说了几句,有个小太监领着一名小道士进来,恭敬地呈上一个小匣子,“启禀皇上,道长今日的丹成了,命小人送上给皇上服用。”

    皇帝脸上露出喜色,当即让人送过来,李煦皱着眉头看着他将那枚丹药吞下肚,然后喝了口水,心里有些厌烦。

    他想提醒皇帝,自古丹药就没个好的,多吃死得快,但看皇帝服用完丹药后面色立马红润起来,连精气神都更足了,便知道多说无益。

    一种药对身体好不好总能自我感受到的,这个什么狗屁道士的丹药应该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精神百倍,但副作用肯定很大,否则皇帝不可能短短几年就老的这么快。

    “父皇要保重身体!”李煦提醒道。

    “朕的身体是不太行了,此次你入京就先别急着回去了,就以侍疾的名义留下来,朕这个位置将来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皇帝一句话震惊了李煦已经伺候在一旁的赵公公,他低下头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动作。

    李煦也被吓了一跳,皇帝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他可丝毫没看出皇帝有传位给他的意思,难道是想试探他?

    “父皇您身体好的很,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儿臣很喜欢南越,那里冬暖夏凉,民风质朴,若是案子结了,儿臣想立即回去。”李煦不无真心地说。

    皇帝仔细分辨着他的神色,发现他似乎是真心的,但那怎么可能?见惯了京城繁华,南越那种落后贫困的

    地方谁会喜欢呢?何况听说那里的人粗鲁无礼,环境恶劣,海贼骚扰不断,怎么可能会是个好地方?

    “你不必怀疑朕的心意,你自小就是当做储君培养的,朕知道自己教出来的储君是什么样,你那几个兄弟,老大常年镇守边关,打仗还行,治国就差多了,老三先前瞧着还行,但心胸狭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明君之相,老四这几年也长大了,学问还行,但心性软弱了些,老五还小呢,看来看去,也只有你最适合这个位置。”

    李煦当然不可能把这话当真,就算他是最适合的,只要皇帝心里不愿意,这些都是空话。

    “父皇不必过早想这些事情,您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儿臣愿父皇长命百岁,只要父皇在一日,儿臣心里就有主心骨,南越虽然贫穷落后,但这几年在儿臣的治理下已经富庶许多了,儿臣觉得很有成就感,一个小小的封地尚且如此难治理,治国对儿臣来说责任太大了。”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先不提此事了,贪墨案还未完结,此事不如就交给你去监管吧,底下那些官员个个心思浮躁,也不知瞒了朕多少事。”

    李煦毕恭毕敬地拒绝了,“父皇,儿臣还是此案的嫌疑犯,若是接手怕别人不服,还是避嫌比较好,不过三皇弟若是无事,不如招他进京吧,有位皇子监管着,朝臣们也不敢怠慢。”

    皇帝错愕地看着他,没料到李煦居然会提议让老三回京,已成年的皇子就这几个,少一个便少了威胁,何况李煦和李贤向来是敌对关系,这次的案子背后隐藏了多少幕后黑手还不可知呢。

    “你为何会想到让老三回来?他犯了错,朕罚他是理所当然。”

    李煦低着头,神色不变地回答:“但他守皇陵时日也挺长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父皇不如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想必皇弟已经知错了的。”

    开玩笑,与其让三皇子在外密谋大事,不如叫回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远香近臭,这个道理在哪都适用,有皇帝众多耳目监督着,料想老三也不敢太过放肆。

    皇帝略微想了想就同意了,然后让人去宣旨,再看李煦时,眼神都变得格外温柔。

    这一早,父子俩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等李煦出来,看到外头等着不少来议事的官员,大多都是熟面孔,他一一打了招呼,众官员急忙回礼,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李煦笑得温和,“天气寒冷,各位大人在偏殿等候就行了,父皇正得空,大人们赶紧进去吧。”

    不少人心里暗忖:顺王离京几年,脾性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善良啊。

    李煦和他们分别,与落后一步的赵曙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锋芒交错,李煦压低声音说了句:“赵大人,本王在京城等着三皇弟回来,希望你们别让本王失望。”

    赵曙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等一旁的小太监透露了个消息给他,他才知,李煦竟然要将三皇子召回京城,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赵曙看着前方紧闭的御书房大门,转身朝后宫走去。

    293该本王出场了

    李煦在宫里的行动并没有受限制,想出宫就能出宫,只是寇骁偷偷告诉他一直有人暗中跟踪他们,想来是皇帝的人。

    这也正常,李煦无所谓让人知道自己去了哪,做了什么,何况他刚到京城,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会等在京城混熟了以后。

    这天,天气晴朗,冷依旧是冷的,但见到阳光总让人温暖几分,李煦便带着人去见了雷骆他们,除了叶长青,他在京城的管事们没什么好隐瞒的。

    雷骆早接到消息了,只是李煦住在皇宫,他想见也见不到,这天他在铺子里查账,突然见一行人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还下意识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等认出为首的那俊美青年,雷骆丢下账簿从前台跳了出来,激动地奔过去,“王爷……”

    店里还有客人在,见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雷掌柜在京城也是有些知名度的,年轻、俊秀、沉稳干练,虽然没有功名,但愿意与他相交的人还挺多。

    此时见他如此雀跃都有些惊讶,而且他刚才喊的是什么?王爷?哪位王爷?

    “还能是哪位,南越的顺王啊,昔日的太子殿下!”有人小声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齐齐朝李煦看去,只见那是一位极其俊秀出众的青年,气质卓然,天生自带威仪,便是一句话没说也看得出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李煦见到雷骆也有些激动,这孩子当初被他派到京城来当掌柜时他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年纪太轻,而京城又是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连仗势欺人也得先瞧瞧对方的身份。

    不过几年过去,雷骆还是锻炼出来,起码做个掌柜不在话下,他扶雷骆起身,笑着问:“许久不见,可有想家?”

    “想的,也想王爷的紧。”雷骆能得李煦赏识,口才当然不差,不过他忘了,王爷如今可是有夫之夫。

    “咳……”站在李煦身旁的高大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雷骆,语气森然地说:“小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雷骆刚才是太兴奋了,

    此时见到寇骁哪里还敢造次,连忙赔罪:“小人失言,王爷恕罪。”

    李煦环视一周,这店铺当初是按照他的图稿装修的,不过这几年多少改变了些,看着还是挺别致的,店里的客人不少,有几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看得出来是常客,见大家都朝他们看过来,李煦可没有给人当猴子看的爱好。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吧。”

    雷骆点点头,把店里交给二掌柜,引着李煦他们上楼,而跟班们则守在店铺门外。

    “真是顺王,当年我远远见过他一面,没什么变化,就是周身气势更足了。”

    “他身边的男人是谁?长相俊朗,身形健硕,应该是个武将吧,难道是顺王的侍卫?”

    “哪有侍卫与主子并肩而行的,也许是顺王的至交好友吧。”

    寇骁的名声还没大到连京中百姓都知道的程度,就算听过也不会与刚才见过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雷骆将他们带到三楼的休息室,那是他平日办公休息的地方,他烧水泡茶,又让下人送了点心上来,好一通忙活。

    “行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坐下吧。”李煦指着对面的座椅说。

    雷骆坐下,心情还有些激动,“王爷,您今日怎么出宫了?之前那案子属下听说了,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目前是,但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着吧。”

    雷骆偷偷瞥了李煦的右手一眼,他们王府的人都不知王爷原来因为受伤不能长时间写字,不对,应该只是不能用毛笔写字,鹅毛笔王爷用惯了的,平日也没少见他写字,也许王爷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吧。

    雷骆对李煦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都以为这关难过了,没想到王爷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王爷,靳管事也在京城,您可要见见他?”

    “他最近在忙什么?”李煦问。

    “靳管事前阵子忙着拉拢朝臣,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效果颇为显著,已经有好几位朝臣被说动,愿意投靠王爷。”

    李煦先前是有让他们结交朝臣,不过全凭利益引诱的话还是不牢靠,关键时刻顶不上用,不过李煦也不用他们为自己肝脑涂地,只要不站在他的对立面就行……“可有盯着赵家的动静?”

    “自然,不过赵家行事很谨慎,最近并没有看出他与哪家有过多来往。”

    “可有频繁地往宫里或者京城外送信?”李煦心想,赵曙能联络的人多半就是赵夫人和三皇子了,而且应该很频繁。

    “宫里是必然的,不过因为咱们宫里没人,不知他到底多久去一次,京城外送信很多,曾经派人跟踪过几次,但都被半路跟丢了,对方很谨慎。”

    李煦也没指望能劫到什么消息,“若是能这么轻易被人劫到消息,赵家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了,不过不可松懈。”

    寇骁已经派人去同洲了,如果对方真有十万兵马藏在同洲,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有人来敲门,雷骆去开门,惊讶地问:“靳管事,您怎么来了?”来人正是靳荣顺,进来后给李煦和寇骁行了礼,比起李煦,他面对寇骁时的心情更复杂,“属下知道王爷在此,便过来问安。”

    “哦?你消息挺灵通的啊。”寇骁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作为南越人,对海贼的看法不可能因为对方投降而改变,对于靳管事这些避风岛投靠过来的人,寇骁没一个会给好脸色。

    “属下正好在附近喝茶,顺王出现在李记杂货铺的消息如今周边的人都知道了,不少人慕名而来,楼下可是热闹的紧呢。”

    雷骆去窗户那看下去,果然看不少人在门口围观,可想而知店铺里肯定也多了不少人,这些人想必都是想见见李煦的。

    他担忧地问:“王爷,人太多了,怕是不太安全。”

    李煦走到他身旁向下看了眼,神色不变地说:“不要紧,本王既然来到京城,就不避讳给人看,而且本王如此帅气逼人,给人看看又有何妨?”

    寇骁不赞同地反驳:“末将可以带王爷从屋顶上离开,底下人多,谁知道会不会藏了刺客?”他才不想让李煦被这么多人围观,他的人,怎么能让人随便看?

    “天子脚下,应该没人敢如此大胆,不过……”李煦垂下眼帘深思了一下,然后朝雷骆招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一句。

    雷骆震惊的面色骤变,“王爷,这……这怎么可以?万一……”

    “有什么万一?”李煦目光凌厉地看向他问。

    寇骁耳力好,又站在李煦身边,也听到了李煦的吩咐,他皱着眉头说:“此计虽好,但变数太多,万一有人趁乱出手呢?万一那人没控制好伤到您呢?而且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雷骆嘴唇动了动,小声说:“叶大人手下肯定是有人的,不过就像寇将军说的,此举太危险了。”

    “在京城风云涌动,敌人环伺,又有什么是不危险的,而且这个时机正好,本王刚来京城,又脱了罪,对方会狗急跳墙也正常。”

    寇骁依旧不同意,李煦握住他的手问:“我说寇将军,你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有你在身边,还有什么变数?反正你都能解决的

    。”

    作为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大将军,寇骁听到这话身心舒畅,男人被心爱的人如此恭维就没有不高兴的,他面色淡淡地说:“话虽如此,但人外有人,末将也有照顾不周到的时候。”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去安排吧。”李煦既然提出这个提议,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而且他不可能不受伤,否则怎么能引起皇帝的重视呢?

    他垂下眼帘,暗暗计较,该如何才能让皇帝的人顺利查到同洲去呢?他暂时还不知道那十万兵马藏在哪,否则必定是要引人去找的。

    靳管事淡定地坐着,并不参与他们的计划,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前在避风岛,他也不会过多参与老岛主的事情,在他看来,他只要办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就好,知道太多未必有好下场。

    等他们说定,靳管事才开口说:“王爷,大皇子那边恐怕也有些动作了。”

    “嗯?”李煦挑挑眉,没有太多的惊讶,他都能知道皇帝身体不好,其他几位皇子肯定也知道,手握重兵的大皇子会有想法一点不奇怪。

    “他想领兵回京吗?以什么名义?”

    “他身边那位黄军师胆子极大,也许会剑走偏锋。”

    “难道他想逼宫?镇北军是人多势众也兵马强壮,但如果要拿下京城必然要全军压境,但西北怎么可能没人看守?敞开门户无异于自取灭亡。”李煦想,如果大皇子真敢做到这一步,那这个人是绝对留不得的。

    “属下不知他们具体会如何做,在西北时,属下能明显感受到大皇子的野心,只是前几年皇上身体还算可以,几位皇子中也没人出头,大皇子那边不急着做什么,反正他有兵,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李煦当然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大皇子在西北经营多年,就算皇帝剥夺了他的虎符,也未必能让剥夺他对军队的控制权。

    “依你看,他在西北名声如何?百姓可都向着他?”

    靳管事摇摇头,“大皇子此人专横霸道,又不善治理,西北一带的官员只是屈于他的淫威之下,并不是真心拥戴他,百姓更不可能,大皇子常年拉壮丁征兵,苛捐杂税样样都比其他地方重,西北的民生没乱都是奇迹。”

    “倒是不曾听说过这种事。”李煦有些意外,他以为大皇子能在西北当土皇帝这么多年,应该有些成绩才是。

    “王爷不知,大皇子手段残暴,民间凡是敢说他一句不好,被知道都是要杀头的,没人敢乱传消息,到处都有兵士巡逻,百姓敢怒不敢言。”

    李煦微微皱眉,“如此暴政,他就不怕官逼民反?”西北那么重要的地方,如果百姓乱了,万一逼的他们与敌军通敌,后果不堪设想。

    靳管事有些冷酷地说:“王爷要想解决大皇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西北乱了,根本不用王爷亲自动手,到时候就算他手握重兵,也没人会愿意臣服与他。”

    李煦低头玩弄着手里的茶杯,摇头道:“那不行,西北门户大开,损失太惨重了,本王接受不了。”

    所以,他必定是要在大皇子还没将西北搞倒前先把他弄下台的。

    说了这么久的话,雷骆安排的事情终于可以开场了,李煦瞥了身边的寇骁一眼,见他一直板着脸沉默不语,就知道他还在生气,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若是寇骁知道他打定主要要受点伤,肯定好几天不会理自己了。

    他当着两位下属的面,握住寇骁的手,温柔地说:“寇骁,你要淡定啊,都是假的。”

    寇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李煦就当他同意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对他们说:“走吧,是该本王出场了。”

    294刺杀

    围观的人群只见从天而降一名黑衣人,全身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一把匕首锋利地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刀尖直指顺王殿下,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惊呼出声,大喊:“小心!”

    李煦此时刚从铺子里出来,正准备登上马车回宫,就在他弯腰上马车的那一刻刺客突然袭击,而他身边只有一个刘树离他最近,正扶着他上马车,他的护卫分列在马车两侧,因为围观的人群太多,他们持枪拦着激动的百姓不让他们靠近马车,因此腾不出手来保护顺王。

    还有一名高大阳光的青年站在店铺门口,正与雷掌柜说话,两人应该是旧识,一个在说,一个拼命摇头。

    刘树吓得腿软,用力推了李煦一把,尖叫起来:“快保护王爷!”

    李煦被他推进马车,但也因为此,他趴在马车上一时没能爬起来,那把尖尖的匕首眼见就要插进顺王的后心,而反应过来的侍卫们急忙回防,却依旧晚了一步。

    不少胆小的人急忙捂住眼睛,不忍心看那血溅当场的画面,就在此时,正与雷掌柜说话的青年转身将身上的一锭银子朝刺客丢过去,那速度奇快,准头奇准,打在了刺客的手腕上。

    刺客手腕一偏,匕首擦过李煦的肩膀削下了他一缕头发,李煦立即打了个滚由趴改成仰躺,刺客见一击不中,匕首再次高高举起,李煦伸手抵挡了一下,匕首割破了他的袖子,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鲜血立即奔涌而出。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锦袍,外头罩

    着雪白色的狐裘,雪白的颜色沾染上鲜血格外刺目。

    寇骁看到那赤红的颜色眼睛也跟着红了,一跃而起冲过来,将刺客一脚踹飞出去,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即围攻而上,眼看着枪头就要将刺客刺穿,那人却突然从缝隙里翻滚出去,一手扯过一名妇人,匕首架在她的脖颈上,吼道:“别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妇人惨叫一声,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细的伤口,侍卫们才不在乎一个小妇人的生死,就要冲上去,然后听顺王大喝一声:“住手!别伤了人质!”

    此时,周围的百姓争相逃跑,再也没人敢看热闹了,尤其是离马车近的百姓,吓得四处逃窜,看到有掩体的地方都急忙钻进去。

    街上乱成一团,侍卫们不敢出手,一部分围着马车保护李煦,一部分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名刺客。

    “放下武器!本将军可以饶你不死!”寇骁上前一步说,他死死盯着那名刺客,不敢相信这是雷骆安排的人,因为他从刺客身上看到了杀气,刚才如果他慢了一步,那把匕首肯定要刺入李煦的身体。

    他就知道,就不该相信李煦的鬼话,就不该同意这场刺杀的安排,这要是被人钻人空子,他后悔都没药吃。

    “你们后退,否则我就杀了她!这街上人多,就算我死也要拉上几十个垫背!”

    “废话真多!放开她,本王保证放你离开。”李煦坐在马车上说。

    那刺客观望了一圈,带着人质朝着人少的方向退去,“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本王一言九鼎,但若你敢杀人,本王保证叫你死无全尸!”

    “那就请王爷让侍卫放下武器,还有那位……”他指着寇骁说:“最好离我十丈远!”

    “行,但你也得把人放了!”

    两边慢慢协调,最终,那刺客离马车二十丈远,然后将妇人用力抛出,人几个跳跃,上了一旁的屋顶,眨眼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分出十人去追,不论生死,一定要将人带回来!”寇骁命令道,然后跑回马车旁查看李煦的伤势。

    李煦心里有数,“只是皮肉伤,伤口也不深,别急!”

    寇骁眸色渐深,紧紧地握住李煦的手腕,一边替他止血,一边小声问:“是我们安排的人吗?”

    李煦又不认识雷骆安排的人,所以摇摇头,小声回答:“不知,不过看着不像啊,刚才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寇骁手下用力,恶狠狠地说:“活该!让你敢想出这种狠招!”

    雷骆吓得魂不附体,腿软地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您没事吧?”

    寇骁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简直想活剐了雷骆,“把他一起带回去,本将军有话要问。”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一地混乱,到处是跑丢掉的鞋子和随身物件,有掩体的地方藏满了人,抖抖索索的不敢出来,繁华大街此时安静极了。

    很快,有马蹄声由远到近,城卫营与京兆尹的衙役同时抵达,看到混乱的街道以及马车旁围着的侍卫齐齐冒出冷汗。

    若是顺王在京城大街上出了事,他们这些人绝对难逃一死。

    “王爷,卑职护驾来迟,请王爷降罪!”

    李煦伸头看了他一眼,这城卫营的人应该也是羽林军的一部分,估计也是安庆平的手下,“先去追刺客吧,如果能将人抓住,功过相抵,否则……”

    “是是,卑职这就去处理!”那城卫营的校尉暗道倒霉,怎么偏偏就让他遇到这种事,京城这么大,那刺客早跑没影了,谁知道躲哪里去了?

    “王爷,不知那刺客长的什么模样?我等搜查也好有个参照。”

    李煦叹了口气,“对方有备而来,一身黑衣,只知人约六尺高,不胖,眼睛是单眼皮,右上手背上有道伤疤,其余一概不知。”

    “多谢王爷指点,我等一定尽力搜查!”那校尉带着人跑了,留下京兆尹的衙役颤巍巍地跪在街上,他们与城卫营的职责略微不同,这京城发生的一切大案要案他们都要负责,顺王在北大街遇刺,上头绝对要治他们一个监管不严的罪名!

    李煦没空管他们,寇骁将他拉进马车做好,然后直接回宫去了,李煦庆幸今天出来没带小公主,否则这混乱之下伤到她就不好了。

    雷骆坐在他们二人对面,“王爷,属下安排的人是一名游侠,属下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平日就城郊外的小村子里做长工,刚才那刺客确实是属下安排的人无疑,可……”

    雷骆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行刺还是假行刺了,他迫切的想找到人问一问,今天这场行刺无论谁在现场都能看出是真的,绝对不存在一点做戏的可能,如果不是寇骁及时,李煦现在绝对身负重伤。

    “他叫什么名字?是何时遇上你的?又因何被你所救?”寇骁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

    雷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总结起来也就几句话,他们相识时对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雷骆也没要他回报,只是当时对方说过,此生可以为他做一件事,无论何事都行,他才会想到这个人。

    “那你是如何交代他的?可有说过只是做戏而已?”

    雷骆看了李煦

    一眼,低下头“嗯”了一声,“没告知他要行刺的人是谁,只告诉他王爷今日的穿着和长相,此外,交代过只是假装行刺,但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也许,他以为这样才更逼真吧。”

    “哼!”寇骁冷哼一声,当然逼真,他吓得魂都快要没了。

    李煦听完瞥了眼自己的胳膊,说道:“那真是难为他了,现在回想起来,刚才他从天而降时速度应该是控制过的,否则第一下本王就避不开。”

    雷骆暗暗松了口气,到底是伤了李煦,他愧疚极了,问:“王爷,可要派人去将他抓来?不知他可有回去。”

    寇骁摆摆手,怒道:“不必,就让官府就找人,王爷此时不宜管这个,向官府施压,把此事闹大,不能让王爷白白受伤!”

    李煦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告诉雷骆,“你若是能联系上他,就给他一笔金银,让他趁早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雷骆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低声说:“原本我与他说好,今年回南越时会带上他一起,还说要替他引荐给王爷,谁知……”

    “行,那你让他去南越吧,至于本王这边就不见了,把他交给叶长青,这么好的人才不留下来可惜了。”

    寇骁心里有气,恨不得将那人碎尸八块,但李煦发话了他也不会反驳,反正如果人留在南越,他总有机会报仇的。

    回到宫里,皇帝先一步得到了消息,等在御书房门外,见到他白衣上的血迹,怒气冲冲地问:“好端端的为何会遇刺?是何人所为?凶手可抓到了?”

    李煦在路上稍微花了点妆,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些,他纯色偏淡,此时有些发白,“让父皇担心了,儿臣刚回京城,还是第一次出宫,实在不知与谁结仇,那刺客武艺高强,杀人未遂就抓了人质威胁,儿臣身边带的人太少,让他逃了,不过城卫营的士兵已经去追捕了。”

    但二人心知肚明,一个脸长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一旦跑了就等于鱼入大海,根本抓不到。

    “先让太医来看看伤势。”皇帝一脸怒气,大声交代赵公公:“让京畿营统领、京兆府尹和城卫营的人来见朕!”

    “喏。”

    李煦就在御书房等着太医,他的伤其实不重,就是被刀尖划破了一层皮,这时血已经止住了,放到寇骁身上就等于没受伤一样。

    但他毕竟不是寇骁那样的糙汉子,白玉无瑕的肌肤突然多了一道伤口,他自己不觉得如何,寇骁每看到一回眉头就皱的紧紧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太医诊断过后,无非是说了些失血过多、体虚之类的官面话,最后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就离开了。

    李煦起身对皇帝说:“父皇,儿臣先回去沐浴更衣,您不必担心,只是小伤而已。”

    皇帝当然知道是小伤,但伤势是小,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却非常大,敢在京城天子脚下当街行刺皇子,不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看了一眼李煦,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外头的事情别管了,朕会替你找到凶手。”

    “多谢父皇!”李煦由刘树搀扶着离开,刚回宿羽宫,就见小公主焦急地跑出来,拉着他问:“父王,姝儿听说您遇刺了,您受伤了?”

    李煦把胳膊抬起来给她看看,安慰道:“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

    小公主确认他没事才没让眼泪掉出来,天知道她刚得知李煦遇刺的消息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抱着李煦哭诉道:“父王,您一定不能有事,姝儿不能没有父王。”

    “好,你放心,为了姝儿,父王也会长命百岁的。”

    小公主破涕为笑,见寇骁冷着脸站在一旁,以为他在自责自己没把父王保护好,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说:“母妃,您别伤心,父王没事就好。”

    寇骁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殿下,在这皇宫里,您可不能喊我母妃,被人听到了如何解释?”

    小公主吐吐舌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其实并不会每回都喊母妃,只是她以为寇骁爱听这个称呼,才喊出来安慰他的。

    事实证明,大人和小孩是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的。

    李煦这一趟出去确实有点累了,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躺床上休息去了,为了营造虚弱的形象,他准备在床上躺三天。

    皇帝是个很讲究效率的人,当日就让各衙门去查刺客,还有幕后凶手,并且要求在五日内破案,否则各衙门的领头人乌纱不保。

    大家叫苦不迭,刺客找不到还可以找个替罪羊,可这幕后凶手要怎么查?万一查到某位皇子身上,他们是交代还是不交代?

    这京城中,敢行刺顺王的人能有几个?

    但再怎么不情愿,他们也不能不去办,否则可不单单是乌纱不保了。

    除了这些人,李煦遇刺的事情宣扬开后,不少朝臣都暗中揣测,到底是何人所为,顺王刚到京城没几天,除了牵涉到贪墨案外,按理也不会得罪人啊。

    “由此可见,贪墨案顺王确实是被栽赃了,那幕后之人见一击不中只好剑走偏锋,这是一定要置顺王于死地啊,整个大燕中,谁与顺王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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