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掳了
“不不不……”
杨樾使劲摇手, 狡辩说:“这……这发冠是我的……和……和虞公的有点像而已。”
杨樾的话刚说完,话音一落, 虞子源也不知道在屋舍内听没听到,反正开始了现世打脸的任务,朗声说:“杨公你可走了?你拿错了子源的发冠。”
杨樾:“……”
杨樾脸色十分难看, 支支吾吾的说:“我……那个……其实……”
“吱呀——”
就在此时,舍门推开,虞子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只着中衣, 头发也披散着, 一副刚刚起身的模样。
杨樾:“……”脸已经被打的很疼了!
杨樾深吸了一口气, 立刻对林让解释说:“刺史你听我说, 我们其实没什么的,昨天我醉酒, 虞公照顾我而已!”
杨樾说着, 就看到了虞子源结痂的嘴角,登时感觉自己的脸又肿了。
林让一脸淡漠的看着杨樾,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魏满则是趁机说:“杨公,我们都没想到, 你竟然是一个如此不负责任之人。”
杨樾脸皮一跳, 魏满就说:“那好,既然你们没什么,孤就继续给虞公相看亲事,杨公不会介意罢?”
他说着, 便对虞子源说:“孤那个侄女儿……”
“不行!”
魏满的话还没说完,杨樾已经大吼一声,简直是震天动地!
林让奇怪的看着杨樾,觉得杨樾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态,而魏满则是笑眯眯的说:“为何不行?杨公你也太霸道了一点儿罢?孤看虞公觉得挺好,孤跟你说,虞公啊……”
魏满说着,便作势要对虞子源介绍自己的侄女儿,还是当着杨樾的面儿。
杨樾有些着急上火,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这时候疲惫的厉害,浑身都不得劲儿,还上火,便“啪!”的一把拉住虞子源,强硬的拽人就走,说:“你跟我来!”
杨樾拽着虞子源就走,魏满在后面抻着脖子,还“贱嗖嗖”故意大喊,说:“诶虞公,你等等啊,咱们还没说完亲事呢!”
杨樾一听,更是拽着虞子源就跑,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了……
魏满不由笑起来,说:“小样儿,跟孤斗?”
林让奇怪的看着杨樾与虞子源“落跑”的背影,又奇怪的看着魏满,眯了眯眼目,气压很低的说:“魏公,这么早,你到底拉让来看什么。”
魏满:“……”看孤解/决/情/敌……
魏满机智的应对,说:“看……看日出。”
林让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盯着魏满看了一眼,默默的转身回去,准备继续补眠。
相对于联军开庆功宴,淮中则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淮中被吴敇与庐瑾瑜的军队轮番猛攻,不止如此,赵斓卷了陈仲路的兵力和粮草逃跑,三万大军已经被魏满缴获,另外七万大军被滞留在路上,没有办法与淮中主力汇合。
淮中本就士气低落,再加上吴敇骁勇善战,打仗不要命,庐瑾瑜善于兵法,攻心为上,几番对抗下来,还有周边的地方军落井下石,陈仲路可谓是焦头烂额。
“什么?!”
陈仲路怒吼着,说:“鲁州刺史生擒了赵斓?!还把辎重全都收缴了?!”
谋士颤巍巍的点头说:“正……正是……”
陈仲路“砰砰砰!”的拍着案几,大吼着:“不是说赵斓骁勇善战吗!?他是个屁!庸狗!鲁州刺史不过一个穷酸文人而已,赵斓竟被生擒!他被生擒没有干系,孤的三万兵马,还有十万粮草如何?!岂不是让魏满一口吞下了个胖子!废物!废物——!”
陈仲路怒不可遏,使劲摔打着案几上的物件儿。
谋士被物件儿打了一下,也不敢出声,默默的垂头站着,等陈仲路发怒之后,这才敢出声说:“人主……如今咱们辎重不够,又损兵折将,如此长久以往,就算城池再坚固,也恐怕……难以抵挡魏满的军队啊。”
“那如何办法?!”
陈仲路愤怒的说:“你要真投降不成?!这个魏满庸狗,朕与他拼命!!”
谋士似乎早就酝酿了一番话,说:“人主……为今之计,还是……还是派遣人,前往燕州,请燕州牧陈继,帮忙罢。”
“陈继?”
陈继是陈仲路的兄长,按理来说,陈仲路如今已经走上了绝境,找自己的兄长帮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就好像司马伯圭护着司马越,杨樾管他哥哥借兵一样,在平常人眼中看起来,很是稀松平常。
但对于陈仲路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陈仲路与陈继是死敌,而且是老死不相往来,你死我活的死敌。
当年陈仲路与陈继在立谁为皇帝的事情上,撕开了脸皮,陈继比较保守,想要立一个傀儡,控制朝政,而陈仲路干脆想要自立,两个人没谈拢,崩了之后,这几年之间没少你打我我打你,已经发展到了仇敌的境地。
如今这个时候,谋士让陈仲路找陈继求救,这不是打脸的事儿么?
陈仲路沉吟着,说:“不可,绝对不可!”
谋士连忙说:“人主,已经这个节骨眼儿,人
主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如今魏满已经得到十万军资,淮中势力大大减弱,对我们太是不利,这样下去,只会……只会一败涂地!到时候便无回天之力了!人主,三思啊,三思啊!!”
陈仲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知道是一方面,怎么做又是另外一方面,他拉不下这个脸面儿来。
谋士劝说:“人主,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还请人主三思,陈继兵力强盛,而且懂得笼络人心,只要陈继出手,想必会有很多百姓投效,到时候主公再引导舆论,便能与玄阳那小皇帝抗衡了!”
陈仲路眯着眼目,久久都没有言语一声……
“报——!!!”
士兵快速冲入汉东郡府署大门,一路横冲直撞,手里捏着一封移书一样的物件儿,飞奔至议会大堂。
魏满就在议会大堂里,刚想起身去用午膳,就被士兵给“截”住了。
士兵气喘吁吁的说:“主公!截获淮中一封秘密移书!”
魏满一听,瞬间来了兴趣,笑着说:“哦?淮中的移书,想必是陈仲路写给谁的求救信罢。”
他说着,将移书拿过来,展开来看,这一看,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林让从药房走出来,正想去找魏满一同用膳,便听到魏满“疯魔”一样的笑声。
魏满似乎欢心坏了,看到林让,大步走过去,将移书交给林让看。
林让看了一眼,零零星星的能看懂,但他就纳闷儿了,古代为何有这么多生僻字,每次看移书、檄文、诏板等等,都能看到自己不认识的字。
林让不熟悉这个年代的文字,但是因着要习学医典,所以也在不停补充自己的知识。可遗书、檄文、诏板这些内容,每次都能刷新林让的认知,生僻字一抓一大把。
林让有些“心累”,把移书又交给魏满。
魏满体贴的说:“陈仲路竟然狗急跳墙,写信给陈继,管陈继借兵求救了!”
林让听罢了,一点子也不惊讶,可别忘了,林让是个“先知”,在陈仲路走投无路的时候,陈仲路都想去投靠落草为寇的赵斓了,更别说找陈继求救了。
轨迹中也的确有此事,陈仲路管陈继求救,把自己的天命,其实也就是天子的位置让给陈继,陈继看到移书,便同意了搭救陈仲路,让他从淮中往燕州来。
但是陈仲路并没有到达燕州,一路被迫滞留,又退回了淮中,最后悲愤交加,吐血而亡。
林让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节,因此根本不惊讶。
魏满说:“如今咱们截获了书信,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林让想了想,说:“让倒是觉得……应该把书信,替陈仲路送到陈继面前。”
魏满惊讶的说:“为何?”
帮助陈仲路送信?这不是给陈仲路搬救兵,找盟友,给自己堵死了出路么?
陈继的救兵一旦到达淮中,那可是不容小觑的事情。
林让淡淡的说:“一直以来,陈继都很会装,在百姓之中深受爱戴……”
林让说的的确如此。
其实哪个地方军不是虚伪之人?魏满也是典型的虚伪之人,但陈继则是最高超的那个虚伪之人。
陈继的声望非常高,当时在燕州附近的百姓,都会选择投效陈继,嬴子云投效司马伯圭的时候,司马伯圭就问过他,你们这地方的人,都会归顺陈继,你为何来找我了?
嬴子云当时是少数,能看穿陈继之人。
陈继的家族三代三公,可谓是鼎盛“豪门”,陈继根正苗红,声望根基本就很好,而且会作秀,对百姓特别特别好,对同僚也特别特别的友善,这样一来,大家都坚信了陈继是个翩翩君子的想法。
其实呢?陈继是个十足的伪善者。
林让说:“陈继接到了陈仲路的书信,必然会动心,到时候一旦陈继开口救援,那长久以来的伪善面目,必然会被扒掉,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弊。”
魏满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很多人都说魏满不如陈继,不是魏满的势力不如陈继,而是魏满的名声没有陈继好听,如果能打击陈继的名声,对魏满来说,绝对是好事儿。
魏满便说:“好!便依你,孤这就派人把这封信,全须全影儿的送到陈继手中。”
用过了午膳,魏满又去干正事儿,林让便准备回药房打发时辰。
他走到一半,正好遇到了吴邗太守杨樾。
杨樾看到林让,登时整个人就仿佛是炸毛的猫一样,差点子惊了!
“啪!”一声,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杨樾不捂还好,因为他一捂,登时错了位置,按住了其他地方,林让清清楚楚的看到杨樾的脖子上有一块暗昧不明的红斑。
杨樾支支吾吾,很是尴尬的说:“刺刺刺……刺史,早啊!”
林让淡淡的说:“杨公方起身?已经过了晌午了。”
杨樾:“……”
杨樾心里腹诽着虞子源,都怪虞子源那疯狗!
前些日子,魏满坑了杨樾之后,还带着林让来“抓奸”,刺激了一把杨樾,杨越不想让虞子源相看亲事,虞子源再三“逼问”,两个人之间的“窗户纸”终于是给戳破了
。
也就是说,杨樾与虞子源终于算是在一起了,两个人把话说开,也便是好了。
这样一来,虞子源越发的肆无忌惮,似乎要把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全都弥补上一样。
杨樾真的是才起身,因着昨日夜里头根本没歇息,困得厉害。
哪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林让,杨樾一脸炸毛的模样,他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实在尴尬。
杨樾呲着毛,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喊了一嗓子,便跳起来就跑,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让:“……”真的像猫一样,而且还是受惊的,一跳三丈高的猫……
林让摇摇头,便就往药房而去。
进了药房,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遭了贼似的。
林让蹙着眉,往里走去,看到一个黑影,蹲在地上,正在掏药阁子。
“杨公?”
刚刚杨樾炸毛逃跑,林让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杨樾,前后脚没有一刻时候。
杨樾听到林让的嗓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赶紧“噌!”的站直身体,说:“刺……刺刺刺刺史!?”
杨樾说:“你这么在这里?!”
林让淡淡的说:“我来配药,杨公呢?”
杨樾“哈哈”干笑一声,眼珠子狂转,随即“咳咳咳!”的使劲咳嗽起来,咳嗽的很是浮夸,说:“我……我……我害了伤寒,所以来……来找点药吃。”
林让还是一脸淡漠的看着杨樾,冷漠脸说:“杨公,你是在试探我的专业素质么?”
“专……”专业素质?那是什么?
杨樾一脸迷茫,林让审视着他的脸面,说:“虽没有把脉,但杨公面色黯淡无光,说话的时候隐约能看到舌头发红,杨公可不像是害了风寒的模样,而是……肾虚。”
杨樾:“……”我……
林让说罢了,便坐下来,拍了拍案几,说:“手。”
杨樾乖乖的伸手过去,放在案几上,杨樾在他手腕下面垫了一个“小枕头”,给他把脉,沉吟了一番,说:“没什么大事儿,果是肾虚,注意修养,最近不要过度、疲劳。”
林让特意把过度疲劳这四个字咬重了一些,对于林让来说,已经相当委婉,给杨樾留面子了。
杨樾默默的低着头,下巴都快把胸口戳破了,一脸的尴尬,尴尬的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林让又给他开了一个药方子,“啪!”一声,放了一盒药膏在案几上,说:“外伤药,清凉消肿,也可以做润……”
“我知道了!”
林让的话还未说完,杨樾已经大吼一声,说:“我我我,我知道了!多谢刺史!”
杨樾抓了药和方子就要跑,临出药房,突然便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突然后退着走回来,说:“刺史,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食了浑身绵软无力?”
林让奇怪的说:“有是有,但杨公问这个做什么?”
杨樾的眼眸登时亮了起来,心说,问这个做什么?当然是弄死虞子源这个猘犬!
报仇雪恨!
杨樾本以为虞子源是挺温柔一个人,哪成想以前都是装的,虞子源本人就是个猘犬,疯起来要人命,自己若不报仇,岂不是太没颜面?
杨樾向林让软磨硬泡,找足了各种理由,终于搞到了这种药剂,便兴致勃勃的离开了药房,一脸欢欣鼓舞,似乎要举大事的模样。
杨樾走了之后没多久,林让便听到有脚步声,但不是从药房外面走进来,而是从药房里面走出来的跫音。
虞子源竟然从药房深处转了出来……
“虞公?”
林让有些奇怪,虞子源一直在药房里?
虞子源武艺高强,因此林让根本没有看到他,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其实虞子源真的早就在药房,比杨樾与林让都早来了一会儿。
虞子源起身之后,看到杨樾脸色疲惫,就知道必然是自己过于“鲁莽”,所以准备找点伤药给杨樾。
他来到药房,正巧林让去用午食了,还未归来,便准备等一等,哪知道这一等,把杨樾给等来了,杨樾走进药房就没停的咒骂虞子源。
虞子源见他骂得带劲儿,就没好意思打扰他,没成想,竟然等到了一个“大瓜”!
杨樾暗搓搓的管林让讨要,可以让人浑身无力的药剂。
虞子源挑了挑眉,说:“刺史,子源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晚间。
屋舍里黑漆漆的,杨樾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猫在虞子源的屋舍里,鬼鬼祟祟,看起来像是个小贼一样。
的确如此,杨樾今日是来“做贼”的。
他管林让套了话,得到了令人浑身无力的药剂,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下手,今日可算是逮到了机会,便准备趁着虞子源不在,偷偷的给他的酒水中加点子佐料!
杨樾无声的坏笑着,给虞子源的耳杯中加了“佐料”,倒上酒水,心说虞子源,我看你今日是不是要完!
杨樾一个人“穷开心”,就听到“呼——”一声,竟然有人在他面颊旁边吹气,环境又昏暗,吓得杨樾差点蹦起来,回头一看,
瞬间对上了虞子源明亮的眼眸。
“虞……虞虞虞……”
虞子源轻笑了一声,说:“你这是勒马?一直吁来吁去?”
杨樾:“……”笑话好冷。
虞子源顺手点上烛火,说:“怎么过来了?”
杨樾心想,过来给你下作料啊!
不过面上笑的跟个花儿似的,说:“当然是……想你了!”
他的话一出口,虞子源的眼眸顿时深邃了不少,紧紧盯着杨樾。
就是这样的眼神!
杨樾吓得头皮发麻,就是这样的眼神,每每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杨樾都有一种被野兽扼住脖颈的窒息感,还酥酥麻麻的。
杨樾咳嗽了一声,赶紧端起耳杯,递给虞子源,笑得异常殷勤,说:“渴了罢,饮水!”
虞子源坦然的说:“好啊,多谢。”
他说着,很痛快的端起耳杯,直接饮了酒水。
杨樾的眼睛瞬间雪亮,一脸兴奋的盯着虞子源。
虞子源笑了笑,也递给杨樾一只耳杯,说:“杨公口渴么?”
“渴渴渴!”
杨樾见虞子源喝了加佐料的酒水,登时欢心极了,想也没想,就把虞子源递过来的酒水也饮了。
杨樾一饮而尽,“啪!!”一声,将耳杯直接扔在地上,十分豪爽的叉腰大笑,说:“哈哈哈!虞子源,你也有今天!”
虞子源一脸平静的看着杨樾,杨樾说:“跟你直说了罢,你的酒水里有我……”
加的佐料……
杨樾的话还没说完,咂了咂嘴,总觉得嘴里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还挺奇怪的,难道是酒水的味道?
虞子源微微一笑,看向杨樾,眯着眼眸说:“杨公,酒水的味道如何?”
杨樾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看,自己摔在地上的酒杯,杯口挂着一点点米色的粉/末……
米色的?
“佐料”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杨樾登时炸了毛,说:“虞子源你给我喝了什么!?”
虞子源平静地说:“什么也没有,哦是了,方才杨公递过来的耳杯,子源顺手换了一下而已,杨公可能没注意,方才杨公饮的那杯正是。”
“什么?!”
后半夜,虞子源的房舍里传出“屠宰”一样的喊声,魏满与林让的房舍离他们不近,都不在一个院落里,但杨樾的喊声真是中气十足,恨不能整个汉东府署都能听到。
魏满实在忍无可忍,披上衣裳便来拍门。
“砰砰砰!”的使劲拍这门,大喊着:“杨樾,小点声,你怎么如此能喊!注意一下影响!”
杨樾:“……”
陈仲路给陈继送了书信,回信很快就来了。
因为书信是魏满派人送过去的,所以陈继回信的时候,魏满的人立刻截住了书信,不止如此,还把送信的使者一并截住了,全都扣押在营中,等候发落。
魏满接过陈继的书信,展开来看。
日前陈仲路给陈继送信求救,其实并未提出把自己的天子名号让给陈继的说法。
因为陈仲路舍不得,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陈仲路自然不会主动提出这种事情。
陈继的回信里,却有这个苗头。
陈继说,自己与陈仲路是兄弟,当然想要帮助自己家的人,但是不是哥哥不帮助你,而是因为我实在师出无名,不好派兵帮助你,如果自己师出有名,能够顺应天意的话,也就好派兵援助了。
魏满一看,不由冷笑,说:“陈继的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来了。”
什么师出无名,顺应天意,不就是想让陈仲路把天子的名号让给他吗?
陈继不能自己称帝,又碍于他忠义的人设,但是黄袍加身就另当别论了。
其实除了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外,陈继也曾经想过这种事情,不过很可惜,不是谁都能成为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
魏满体贴的给林让念了一遍书信,说:“你说好笑不好笑,这天底下,百姓爱戴的君子,竟是个面目如此伪善之人。”
林让淡淡的说:“陈继的确是个为善之人,但不管是表面功夫,还是花枪,对百姓的确用心。”
魏满点头说:“是了,所以咱们这放粮的事情,还是不能停下,一定要继续放粮,增加孤的名望才是。”
魏满顺口对段肃先生说:“送信的使者是什么人?”
段肃先生日前负责跟进陈仲路移书的事情,因此抓住陈继使者的人,也是段肃先生。
段肃先生便说:“回主公,是个名唤原文若的谋士,似乎在陈继手下并不怎么出名。”
文若?
林让一听,“噌!”的站起身来,说:“文若?可是文若先生?快快有请!”
名唤文若,而且还是陈继麾下之人。
林让只想到一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文若先生,原文若可是魏满手下第一谋臣,为魏满奠定了统一北方的大方针,并且为魏满举荐了无数的名士,功绩斐然。
魏满听到“文若”这两个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还在对抗佟高,魏满与林让援助
吴文台的聚阳城,在赶路的时候便遇到了一伙难民,其中有一个难民虽衣着清苦,但整个人儒雅出尘,气质脱俗,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
后来林让才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文若先生,只不过当时混的如此之惨。
林让曾经让魏满去寻找过,但一直没有下落。
后来林让火焚在山林中,魏满心灰意冷,便也将这件事情忘之脑后。
如今突然提起来,便恍然大悟的说:“哦,是那个文若先生。”
段肃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还是很快走出去,亲自去请人。
便听到“叮叮当当”的脆响声,还未见到人,果然闻到了一股幽香的香草味道。
古人有佩戴香草的习惯,香草乃是君子的代词,很多文人雅士都喜欢熏香或者佩戴香囊。
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香草的清香,一个清瘦高挑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子大约三十岁向上,双手叩着锁链,身着官袍,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可以用“姿容秀雅,如水清澈”这八个字来形容。
男子并不显年纪,只是在唇角的地方隐隐有些笑纹,不会显老,反而显得异常温柔优雅。
男子一走出来,便有一种干净出尘之感,仿佛泉水一样清澈,但并不像林让这般冷漠,整个人给人一种平和的表象,令人想要忍不住亲近。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男子的面容更加沉稳,更加温柔,但大体是没有改变的,正是文若先生无疑了!
原文若见到魏满与林让,也吃了一惊,似乎还记得他们。
魏满看了一眼林让,知道林让素来十分欣赏这个原文若,之前还让自去寻原文若,便赶紧上前,哈哈笑着说:“诶,文若先生是孤的贵客,如何可以上枷锁?来,孤为先生亲手卸枷。”
他说着,真的将原文若身上的枷锁解掉,“哐啷!”一声扔在地上。
原文若面色不动,十分冷静的看了一眼魏满,并不会显得锋芒毕露,但是也不会卑微低贱。
魏满说:“都是误会,文若先生,你可还记得孤?当时在聚阳城外,咱们有一面之缘。”
原文若点头说:“魏公。”
魏满笑着说:“当真是幸事,孤寻找了先生五年,没成想今日竟见了面儿。”
五年?
原文若似乎有些吃惊,还有些奇怪,看了魏满一眼。
其实魏满就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的确寻找过原文若,但没有五年那么夸张,林让“去世”之后,魏满便将原文若给忘了,如今才想起来,但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赤诚之心,因此如是说。
魏满说:“孤敬仰文若先生的才华,自然要寻找先生,如今咱们能见面,必然是老天爷的旨意,不若便请文若先生安心入营,孤……便封先生一个别部司马,如何?”
在这个年代,把除了大将军的编制之外,都叫做别部,别部司马可以统帅军兵,当然军兵数量不定,变数很大。
这个官职在太守之下,但对于一个白丁来说,已经不小,很多地方豪杰,想要混上别部司马,往往需要五六年的事情,甚至更长。
魏满一开口,就给了原文若别部司马的官职,关键是别部司马是地方的“司令”,拥有一定兵权,这显然是对原文若的最大拉拢。
但原文若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淡淡的说:“魏公可能不知,文若如今效力于燕州牧麾下,因此……只能多谢魏公美意了。”
魏满:“……”
魏满心中暗道,不识抬举,不过面上却没有动怒的模样,笑着说:“文若先生,您真是会开顽笑,这里……可是孤的营中。”
魏满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不过原文若并不为所动,仍然很是平静的模样。
林让想了想,说:“文若先生,您忠心于陈公,想必也是因着忠心于武家天下罢。”
原文若拱手说:“正是。”
林让笑了笑,说:“那……陈公可说过,你送去淮中的书信,是什么内容?”
原文若对答如流,说:“是拒绝援兵陈仲路的内容。”
陈仲路自立僭越,对于原文若这样的武氏忠臣来说,是绝对的乱臣贼子没跑了。
林让摇头说:“文若先生,您可能……要失望了。”
他说着,将案几上的移书拿起来,非常恭敬的双手交给原文若。
原文若有些狐疑,林让说:“陈继的印信,文若先生应该识得,做不得假,文若先生可以看看信件内容,其他都是后话了。”
原文若还是十分狐疑,他接过信件,将信件展开,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
不消一刻,原文若握着信件的双手,不由颤抖起来,移书在他手中发出“哗哗”的声音,不停的抖动着。
原文若的眼窝有些深邃,这样的五官看起来十分温柔关切,而如今这温柔平静的眼神也陡然转变了。
他嗓子似乎很是干哑,不停的滚动着喉咙,眼眸微微睁大,露出诧异的表情。
林让淡淡的说:“依照文若先生的聪明才智,应该很容易理解,陈继在信中的内容罢。”
陈继……想要僭越。
陈继的僭越之心,已经昭昭
然,别说是原文若这样的聪明人,普通人一眼也能看明白。
原文若以为书信是陈继拒绝陈仲路的移书,还充当使者送信去淮中。
原本原文若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毕竟陈继拒绝了陈仲路,陈仲路很可能一气之下斩杀来使,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其实都是美名其曰,这年代斩杀来使,就是家常便饭。
原文若以为自己会大义赴死,便“欣然”答应,毕竟他留在陈继麾下,一直不得重用,没有办法出谋划策,如果能出一份力,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原文若万没想到,自己差一点点,就做了奸臣!
原文若双手一颤,手中的移书瞬间飘悠悠的落了下来。
林让纤细的手掌摊开,一把接住移书,轻轻的抖了两下,说:“文若先生,您现在……还准备为陈继效力么?”
原文若没有立刻回答,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显然是被陈继骗了。
魏满趁热打铁的说:“文若先生大才,不该屈居,不若……便入了孤的营来……”
他说到此处,原文若突然开口说:“多谢魏公美意,但魏公您也看到了,文若并非是个聪明之人,所以……若是魏公仁慈,便请魏公放文若回乡。”
魏满被打断了话头,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方才魏满给他做别部司马,原文若不做,如今都知道陈继是诓骗于他,还是不愿归降自己。
魏满冷声说:“那孤若是不仁慈呢?”
原文若平静的说:“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就单凭魏公发落便是。”
魏满说:“原文若,你想当个硬骨头?还不侍二主了?”
原文若淡漠的说:“文若并非是个硬骨头,只不过心灰意冷罢了。”
魏满眼珠子赤红,很久都没有人这般驳他的面子了,当即便要斥责,林让抬起手来拉住魏满,对段肃先生说:“段肃先生,麻烦你给文若先生安排一间下榻的屋舍。”
段肃看了一眼魏满,但知道魏满绝对不会反驳,于是便答应了下来,押送着原文若转身离开,给他安排下榻屋舍,并且安排士兵守卫,以防原文若逃跑。
毕竟原文若现在的身份,可是陈继的谋士和使者。
原文若一离开,魏满便冷声说:“这个原文若,太不识抬举!”
林让倒是淡定的厉害,没有魏满气性这么大。
其实魏满的气性算是小的了,毕竟魏满如今是骠骑将军,一人之下,联军都要听从他的安排,还有谁敢在魏满面前吱声?
除了林让……
魏满好言相劝,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但是原文若都不领情,也不怪魏满生气。
就这光景,段肃先生便折返回来了,回禀说:“回主公,回刺史,原文若已经安排下榻,段肃私自调遣二十精兵,守卫文若先生安全。”
什么守卫,其实就是软禁。
魏满递给段肃一个上道儿的眼神,别管段肃的为人是不是阴险狠毒,不过做事儿倒是十分合乎魏满的心意。
林让对段肃先生说:“先生来的正好儿,先生的人脉广博,便拜托先生查一查这个原文若的近况。”
段肃先生说:“近况?”
林让点点头,说:“正是,近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摸清楚文若先生的近况,咱们才好从他的软肋下手,不是么?”
魏满挑了挑眉,总觉得林让会“阴险”原文若一把,登时心情大好起来。
段肃先生很快领命,便去探寻。
段肃先生有人脉,再请魏满的从弟夏元允帮忙动用人力,很快便把原文若查了一个底朝天儿。
原文若也是官宦世家出身,他的祖父品性高洁,被人称作神君。
原文若年少有才,但是当时正逢佟高乱政,原文若毅然弃官而去,辗转来到了燕州附近。
原文若进入燕州之后,陈继为了做文章,大肆礼贤下士,简直就是武德三顾茅庐的模版典范,不管是什么人,全都亲自拜访。
原文若被陈继奉为上宾,好生“供奉”,但是如同当年的奉孝先生一样,袁绍此人就是“管杀不管埋”,就好像魏惠文王一样,礼贤下士之后,把能人集结在一起,但是不听劝,不信任,不顾及。
如此长久以来,原文若根本没有得到重用,也渐渐发现了,陈继招揽名士,其实不过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此次原文若离开燕州,前往淮中,还是他努力争取而来的职务。
段肃先生说:“估摸着陈继寻思,这次派人去淮中,路上这么多伏兵,必然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儿,因此便把这个职务交给了文若先生。”
而文若先生呢,一直以来不得重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因此便毅然的离开了燕州,准备施展自己的才华。
可惜,原文若根本没想到,这是一个骗局。
段肃先生又说:“而且……臣发现这个文若先生,请命前往淮中,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
“什么缘故?”魏满说。
段肃先生回答说:“这文若先生有一个从侄儿,名唤原攸。”
魏满手下有两大谋士,第一便是原文若,第二便是原文若的侄儿原攸,这两个人算无遗策,都为
魏满的霸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原攸乃是原文若的侄儿,不过说起来,原攸其实比原文若还要大上几岁,原文若只不过辈分大了一些而已。
原文若这人,好比出水清莲,完全不受污染,也是因着如此,原文若为魏满奠定了霸业基础之后,却极力反对魏满进爵国公,僭越天子,因此遭到魏满的冷遇。
传说中魏满让人给原文若送去了一个空食盒,于是一代绝响的原文若,便服/毒自尽了。
这传闻大抵是艺术加工,林让也不知真假,毕竟事情还未有发生,谁也没亲眼见过此事,但原文若的确是郁郁而终无错,这也体现出了原文若忠心武氏的清正。
原文若的侄儿原攸,对比起叔父的正直清雅,则显得外愚内智,外表看起来憨厚,其实心思深沉。
当年佟高乱政,原文若弃官而去,佟高深知民心不稳,因此便大力收揽能人异士,招揽了原攸进京做官。
原攸与原文若不同,他当真进了京城,看起来是个贪图富贵之人,其实暗自谋划刺杀佟高的计策,计策失败,入狱待死,后来佟高被诛,因着原攸名节清廉,得以赦免,被放出京城,没有获罪。
后来京城又招募能人,再次招募原攸入京做官,不过原攸当时看出来了,京城混乱,并不是谋取的大好时机,因此便推辞,提出想要在蜀地上任。
上学的时候学过李白的诗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当时那个交通条件之下,蜀道的确非常难走,几乎与中原不通人烟,原攸主动提出去蜀地上任,其实也是为了明哲保身。
朝廷果然认命原攸前往蜀地,但是因为连年战乱,而且蜀道难行,因此原攸并没有达到蜀地,而是在路途上滞留了一阵子。
魏满说:“这怎么又和这个原攸扯上了关系?”
段肃先生说:“回禀主公,这个原攸在赴任途中被迫滞留,结果发生了一件……”
很尴尬的事情。
原攸外愚内智,与他清秀俊美的叔父不一样,原攸虽然是文人谋士,但是身材高大,硬朗英俊,因此在被迫滞留的途中,叫当地的太守给撸了去。
魏满的下巴差点脱臼,说:“太守……”
这么重口?
段肃先生似乎觉得自己没说清楚,说:“这……是被当地太守的寡居娘亲看中了,因此将原攸强行扣留了下来。”
魏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过这也很令人咋舌了。
原攸因为一直赋闲,所以没有什么物力和人力,太守的娘亲看中了原攸的俊美,不让他离开,原攸也没有办法。
林让说:“所以……文若先生,是顺便去看他侄儿的?”
段肃先生点头说:“正是。”
巧得很,这个太守的地盘子,就在淮中附近,因此原文若趁此机会,想要去探看自己的侄儿。
他有陈继的书信,还带着使者,所以想要“狐假虎威”的将侄儿救出来。
林让眯了眯眼睛,说:“原攸……”
这个原攸也是一代名士,按理来说都应该是魏满的麾下,如果这次能顺利解救原攸,那么原文若也定会感激,说不定便可投效魏满。
魏满倒是想到一起去了,说:“看来……咱们要去会一会这个私自扣留朝廷命官的太守了?”
林让点点头,说:“正巧,臣也想要看一看,这叔父已经俊美的犹如青莲一般,侄儿还能俊美成什么样子?”
魏满:“……”这是重点么?
林让一开口,魏满便吃了一大缸子的苦酒,在醋海中沉沉浮浮的。
魏满很快便让段肃先生去招揽自己的麾下,于府署之中议会。
“这……改道?”
夏元允一脸迷茫的看着拍板定论的从兄魏满。
魏满笑眯眯的颔首说:“正是,改道。”
吴敇与庐瑾瑜正在前线攻打陈仲路的腹地,按理来说,应该趁热打铁,派兵支援才是,但如今魏满却要发兵改道,攻击小郡,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了一点。
这个小郡是陈仲路的地盘子,不过位置很是偏僻,也没什么太多的势力,根本不足为惧,将领们在探讨地形图的时候,都自动忽略这个小郡,没人去理会它。
其实魏满也从没把它看在眼里过,不过如今不同了,他们要去“英雄救美”。
魏满敲了敲地图,说:“这个小郡兵力不足,城门不够坚固,粮草也不够充足,大军压境必然很快攻下,孤要在半月之内,拿下整个郡。”
夏元允虽然一时闹不明白,不过他是忠心魏满的,当即不敢有任何异议,说:“是!主公。”
魏满又说:“哦对了,此次出兵,孤要亲征,而且……还要带上原文若。”
夏元允又应声下来,很快退出去准备点兵的事情。
原文若被软禁在房舍里,该用食用食,该歇息歇息,看起来平静异常。
“吱呀——”
房门从外面推开,林让一身白衣,站在舍门口,看着正在闲极读书的原文若,说:“文若先生,请罢。”
原文若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典籍,说:“不知……刺史大人,这是要带文若去哪里?”
林让淡淡的一笑,说:“
卖了你。”
原文若:“……”
魏满听说林让亲自去请原文若,不是很放心,因为他日前夸赞了一句,原文若犹如青莲一般俊美,因此魏满怕林让移情别恋,多看一眼也吃味儿,便匆匆赶过去。
魏满刚到门口,便听到了林让的冷笑话,说“卖了你”,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原文若也是面皮一紧,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觉得林让的笑话太过冷了一些。
魏满走进来,说:“大军开拔,请文若先生上车。”
大军?
原文若还不知道魏满要出征小郡的事情,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而去,很是顺从的上了辎车。
魏满骑了绝影马,回头一看,没找到林让,无影马空着,不知道林让跑到哪里去了。
魏满对段肃先生说:“可看到刺史了?”
段肃先生有些犹豫,夏元允则是笑呵呵的说:“哦,刺史说了,他不骑马了,要与文若先生一同坐车。”
一同?!
魏满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靠后的一辆小辎车边,林让正站在那里,打开车帘子,准备上车。
那不正是原文若乘坐的辎车么?
魏满心头警铃大震,立刻策马冲过去,一把抓住林让,不让他上车。
林让回头一看,奇怪的说:“魏公?”
魏满说:“你为何不骑马?”
林让淡淡的说:“哦,路途遥远,辎车坐着正好儿。”
魏满心想,什么正好儿,你就是想要亲近“美人儿”,与杨樾没学什么好,倒是喜爱美色起来。
魏满眼珠子一转,说:“那……孤也一同参乘,正巧找你有事儿谋划,如何?”
原文若乘坐的辎车不大,有些拥挤,是专门送物资的“小破车”,配置很低。
原本只有文若先生一个人,那就很空当了,再加上一个林让已经刚刚好,毕竟车上还堆放着一些物资。
魏满身材高大,强硬的挤进辎车中,瞬间便满满当当,感觉车子要撑得爆裂了!
原文若:“……”
三个人上了车,很快全军开拔,辎车一晃一晃,因为不是什么好车,也不减震,魏满就用肩膀一下一下的撞着林让。
那“山”一样高壮的身躯,还穿着几十斤的介胄,林让几乎要被他撞得“内出血”,十分嫌弃的说:“麻烦魏公稍微往旁边靠一点,可以么?”
魏满腆着脸一笑,说:“不行,孤欢喜挨着你,那便挨着你。”
魏满这么说,好似车子里就他们二人一般,说的很是亲昵,还有点耍小性子的模样。
原文若虽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但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有些惊讶,威名在外的骠骑将军,竟然也会耍无赖?
而且和麾下的干系似乎很是亲厚似的。
原文若这个“正直”之人,哪里能体会“亲厚”二字,到底有多亲厚啊!
魏满耍够了无赖,便把一张地形图铺在案几上,开始说正事儿,说:“咱们带的兵马众多,行程必然不快,但是小郡距离不是甚远,因此开到的话,大约需要五六天光景。”
原文若瞥了一眼地图,没成想魏满点着的地方,竟然甚是眼熟,不由抬起头来,说:“这郡……”
魏满见原文若终于抬了头,便笑着说:“文若先生不必惊讶,这也不是巧合,孤深知文若先生的侄儿深陷小郡,因此特意拿出一些诚意,发大兵五万,势必会将文若先生的侄儿营救出来。”
原文若看着魏满,脸色动了动,不过并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魏满所言真假。
毕竟他已经被陈继诓骗了一次,而魏满的口碑还不如陈继要好,原文若自然留了一个心眼儿。
魏满知道原文若不信自己,但没关系,毕竟他的诚意还没真正拿出来,如今……
宣布主权最重要。
魏满跟林让探讨着地形问题,突然一歪,很是“娇弱”的靠在了林让的肩膀上,说:“不行,孤晕车……让孤……”
靠一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呢,林让已经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冷淡的说:“刚好卑臣配了新的晕车药。”
晕车药?!
魏满吃了一惊,林让竟然还准备了这种东西?
其实魏满想太多,林让准备晕车药,纯粹是为了自己,他坐车一直都会晕车,所以特意配了一些药,哪知道第一个竟给魏满用上了。
魏满扎着手,没有去接,林让便眨了眨眼目,很淡定的说:“要不然……魏公下车起骑马罢。”
骑马?就让林让与原文若单独相处么?
魏满挤在这个小破辎车中,不就是为了打扰他们,给他们捣乱么?
魏满绝对不会出去。
魏满咳嗽了一声,说:“孤突然觉得……好一些了。”
原文若:“……”
原文若一脸诧异的看着魏满耍宝,他实在没想到,威严的骠骑将军,原来内地里是这样一个人?
“今天晚上你想吃些什么?”
“累不累,靠一会儿?”
“渴了不曾,孤给你倒些水?”
魏满一刻也没闲着,一直“得得得”的说话,而且无事献殷
勤,一副很是温柔,甚至肉麻的模样。
魏满每次说完,都会偷偷去看原文若的表情,而且还甩过去一个略微有些挑衅,宣布主权的目光。
林让完全没看出来,魏满是在与原文若挑衅,只觉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一连五天,魏满就这样“得得得”的走了一路,终于是到了原攸被扣押滞留的小郡。
魏满从小破辎车中走出来,换上高头大马。
夏元允已经来到跟前,拱手说:“主公,队伍已经准备妥当,还请主公发号施令!”
魏满一改之前挑衅又肉麻的模样,冷笑一声,瞬间换上高冷又威严的面目,透露着一股不可逼视的肃杀之气,嗓音沙哑的说:“传孤的命令,围城,下战书。”
“是!”
“传令围城——”
“围城!”
命令一声声传达下去,士兵们火速动作起来,轰然开动,就仿佛是开闸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大有磅礴之势头,整齐划一,精锐有素。
原文若从辎车中走出来,便看到这样的军队,不由暗暗心惊,这样的军队比起陈继的军队,不知强了多少倍。
魏满就是要在原文若面前彰显自己的实力,坐在绝影马上,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小郡。
夕阳西下,余晖剔红,血阳挣扎着最后一丝光辉,给小郡镀上一层苍凉的光芒。
浩浩荡荡,五万大军瞬间包围小郡,眼前这个城池还不足五万人口,更别说士兵能有多少人,简直不可企及。
小郡瞬间便被大军团团包围,城楼上守城的士兵一片哗然,纷纷发出惊讶的呼喊声。
“是魏满……”
“魏满的军队!”
“骠骑大将军!”
战书很快送出,城头上一片喧哗,魏满并没有立刻下令攻城,只是令人围城。
这时候段肃先生便走了过来,拱手说:“主公,这小郡的太守,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府署城池之中兵马不足一万,主公并不需要真的与城池动兵,最多围上三天,城池定然不攻自破。”
说实在的,魏满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已经出兵了,但是魏满如今听了林让的话,正在积攒“人气儿”,所以不方便立刻发兵攻城,唯恐在百姓心里留下一个暴虐的印象。
如果太守能主动投降,也算是省事儿,魏满乐得清闲。
余晖慢慢退散,天色昏沉沉的,马上就要黯淡下去,就在此时,“轰——!!”一声,城池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一个缝隙。
魏满冷笑一声,说:“这还没到半天,竟然就开城门了?”
魏满令人去探,夏元允立刻策马赶回来,拱手说:“报!主公,据说是城中太守……弃城逃跑了。”
“什么?”
魏满吃了一惊,但不是惊讶,而是想笑的吃惊,说:“堂堂一方太守,也忒的没有胆量,竟然放弃百姓于不顾,就这般逃跑了?”
城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有一队士兵从里往外大喊着:“魏公!骠骑将军——!不要攻城!不要攻城!”
“我们愿意归降!”
“请将军不要攻城!”
小郡的太守都跑了,士兵们群龙无首,将领们聚拢在一起合计了好半天,都没想到化解危难的办法,如今只剩下一条路,自然就是投诚了。
如今陈仲路连连败退,小郡在陈仲路名下,也落不到什么好处,还不若归降了魏满就是了。
士兵们不打算硬拼,也害怕惹恼了魏满,会被屠城,因此就主动打开城门,主动投诚归降。
魏满自然是欣然答应,说:“去告诉他们,扔下兵器,投降不杀。”
夏元允很快带人催马过去,朝小城大喊,让他们扔下兵器,投降不杀。
小城的大门轰然打开,这次是全部打开,应和着最后一缕夕阳,城门完完全全的敞开,里面的士兵纷纷将兵器“噼啪”的扔在的地上,表示投降。
还有城中的百姓也是,一个个站在路两边,面目无神的盯着魏满他们。
太守逃跑了,丢弃了他的子民,大多数百姓们虽然并不担心到底是谁统治他们,但兵荒马乱的境况,也让他们疲惫不堪。
林让跟在魏满身边,随着队伍开进城中,眼看着这些双眼无神的百姓们,侧头对魏满说:“魏公刚刚进入城池,不若开仓放粮,舍一些粮食来救济百姓罢。”
林让说道的很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建议,没什么太多感人肺腑的话语,也没有什么辞藻华丽的修饰。
但魏满与林让之间,也不需要这些,身为一个霸主,他根本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但好在,林让“有”,更好在,林让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魏满点点头,说:“段肃先生。”
段肃立刻拱手,说:“臣在。”
魏满说:“按照鲁州刺史所言,吩咐下去。”
“是。”
段肃并没有任何惊讶,毕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但原文若则是吃了一惊。
没成想魏满与林让关系好,并不是好在表面上,林让一句话,魏满竟然真的开仓放粮。
对于一个军阀来说,开仓放粮太不容易了,就好像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