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动嘴的事<!>
陈继的麾下呆若木鸡,一脸迷茫的瞪着林让, 还有地上一个个的骠骑将军印信。
果然金的、银的、铜的、玉的, 要什么样儿的都有, 简直是任君挑选。
陈继的麾下这才恍然大悟,大吼一声:“你们竟然诓骗于我?!”
林让淡漠的说:“都怪你蠢, 谁让你如此好骗?”
这句话莫名十分耳熟,耳熟到其实是麾下刚刚才说完不久。
不正是陈继的麾下刚才辱骂司马越的话么?
陈继的麾下气得“瑟瑟发抖”, 再加上方才打得内伤淤血, 这时候竟然“呕——”一声, 又吐了一口血,“咕咚!”再次晕倒过去,撅在地上, 四仰八叉……
林让坐在马上,低头看了看, 说:“死了么?”
魏满说:“哪有这么容易?晕过去了。”
林让点点头, 说:“那便好, 还要用他去敲陈继的竹杠。”
魏满:“……”还以为林让慈悲心肠, 果然是想多了……
司马越如同那陈继的麾下一般,如今这才反应过来,吃惊的睁大眼目, 说:“这……这印信是假的?”
魏满笑着说:“怎么?你当真以为孤与先生吵架吵得踢翻了印信?”
他说着, 还伸手去搂林让的肩膀,说:“孤与先生那可是……”
他暧昧的词儿还没说出口,林让已经十分淡漠的转过头去, 调转马头,往营地而去。
魏满再一次有些无语,连忙说:“等等孤。”
他说着,也赶紧催马上前。
司马越这才发现,怕是自己早就露馅了,只是魏满没有说出来而已,而且还将计就计。
司马越愣在原地,扶着司马伯圭,就在此时,几个白马义从突然催马而来,下了马,拿出一副枷锁。
司马伯圭眯眼说:“这是做什么?”
那些白马义从说:“主公,奉魏公之命,收押细作司马越。”
司马伯圭一听,刚要发怒,司马越已经拉住司马伯圭,低垂着头,似乎很没脸面再见司马伯圭一样,说:“兄长,魏公做的对,我本就是细作,捉我是对的。”
他说着,主动把手伸过去,白马义从给司马越扣上枷锁,往营地带去。
司马伯圭一看,也不估胳膊正在流血了,猛地一拉马辔头,翻身上马,催着白马冲向营地。
司马伯圭仿佛一头野狼一般,冲入营地,横冲直撞,将马匹卸在幕府营帐的牙门旗下,便大步冲进营中。
魏满与林让正在幕府之中,准备升座审问司马越,不过司马伯圭回来的很快,司马越还没有押送到。
魏满看到司马伯圭回来了,便笑着说:“伯圭来了啊。”
司马伯圭赶紧上前,“嘭!”一声便跪了下来,不是单膝点地,而是直接双膝一弯,完完整整的跪了下来。
魏满故作惊讶的说:“伯圭,这是做什么?”
司马伯圭抱拳说:“主公在上,还请主公原谅越儿一次,越儿因着疾病,无有记忆,这才被陈继狡诈哄骗,并非有意,希望主公看在方才越儿拼死护住印信的份儿上,饶过越儿一次……”
魏满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还没有说话,司马越已经被带到了。
魏满便笑着说:“你先起罢,难不成要让你弟弟,看到你双膝跪地的模样?孤以为,若是司马越看到如此场面,到时候孤饶过他,他自己也不会饶过自己的,是么?”
司马伯圭只好站起身来,魏满便让人将司马越押送进来。
司马越脖子上戴着枷锁,手上缠绕着铁链,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便走了进来,站在幕府的营帐中间。
司马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脸惨白,因着刚才剧烈运动,所以还有些喘粗气儿,嘴唇也毫无血色,颜色很浅很浅。
司马越看到众人,“嘭!”一声,也跪了下来,真别说,这兄弟二人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司马伯圭一看,甚是心疼,想要上前,不过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魏满说:“司马越,你可知罪?”
司马越低垂着头,声音很微弱,说:“越……知罪。”
魏满又说:“你偷盗骠骑将军印信,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司马越吃了一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司马伯圭,说:“主公,越知罪,万死不辞其咎,但偷盗印信的只有越一人,兄长乃系主公麾下的忠臣虎将,从未有过二心,还请主公三思,越愿一力承担,万勿殃及兄长,还请主公开恩!”
魏满一看,司马越十分着急,苍白的脸色瞬间都有些微微发红,显然是血行过快的缘故。
魏满犯了个坏,毕竟司马越虽有情可原,是被陈继忽悠洗脑的,确实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这个“仇”还是要报的。
魏满便故作沙哑深沉的说:“司马越你死罪难逃,还想给旁人求情?司马伯圭虽是孤手下虎将,但军法难容,孤也无能为力……”
“主公!”
司马越吃了一惊,赶紧使劲磕头,不过他脖子上戴着枷锁,所以磕头的动作十分艰难,枷锁卡在脖子上,让司马越不断的咳嗽起来,焦急的说:“主公!越愿一死,越愿死无
全尸,求主公饶了兄长,兄长是无辜的,他完全不知情,也是被越骗的,求主公开恩,开恩……”
司马越虽还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脑子里模模糊糊一片空白,但方才司马伯圭拼死相救,还因此受了伤,而陈继的麾下却出言羞辱司马越。
司马越就算不记得,也立刻分清楚了,哪面说真的,哪面是假的。
司马越被陈继哄骗,铸成大错,如今若是连累了一直待自己甚好的兄长,又怎么能安心赴死呢?
司马越连忙说:“请主公饶兄长一命,求主公……”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声音转弱,身子一歪,竟然“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魏满吓了一跳,说:“孤可没碰他,怎么就晕过去了?”
司马伯圭吓了一跳,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司马越。
司马越昏死过去,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脖子上的枷锁很碍事儿,让司马越根本无法躺下来,司马伯圭便扶着他的脖颈,以免被卡住呼吸不畅。
林让赶紧一步冲过来,说:“解开枷锁,快!”
旁边的白马义从赶紧冲过来,要解开枷锁。
不过司马伯圭动作更快,“啪!!”一声,长槊一摆,直接将枷锁割成两段。
林让将司马越摆平,跪在地上,伸手去拍司马越的面颊,在他耳边朗声说:“司马越!司马越?”
司马越根本没有反应,一脸惨白的倒在地上。
林让便伸手按在司马越的喉结上,向左右旁开两指位置,按住动脉搏动。
魏满与司马伯圭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敢说话,林让按住脉搏默念了十秒,突然说:“没有脉搏。”
魏满震惊的说:“死了?”
司马伯圭一听,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沙哑的说:“越儿……”
魏满不过开个顽笑,想让司马越长个记性而已,哪知道司马越方才“奋勇杀敌”都没事儿,这会子竟然直接晕了过去,便没有了脉搏。
魏满哪里知道,司马越这个病,就是个娇气病、富贵病,因为心脏早搏,供血不足,因此吃什么都很瘦弱,而且不易大喜大悲,应该断绝七情,剧烈运动都是其次的,最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过悲过喜。
方才司马越心中着急,又刚刚经过一番厮杀,拼死护住假的印信,心脏早就超出负荷。
魏满就是旁人偷驴他拔撅儿的那个,一吓唬司马越,司马越真的昏死了过去。
林让皱眉说:“心脏骤停。”
心脏骤停,司马越已经失去意识,无有脉搏,这种情况下的最佳抢救时期只有三分钟左右,时间一长,大脑供氧供血不足,按照现在这个时代的外科技术,根本抢救不过来。
林让也不说废话,赶紧将司马越放平,让他躯干伸展,手掌展开,双手交叠放在司马越前胸,借住上身的力量,垂直向下按压司马越。
按压力深度至少五厘米,按压频率在每秒两次左右,这种抢救工作可是个体力活,但旁人又做不来,林让快速按压,额头上登时出现了不少热汗,这大秋日里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滚落。
旁人不敢说话,全都屏住呼吸,就看着林让做一些奇怪的动作,但谁也不敢质疑。
林让按压三十次,充分让司马越的胸腔回弹,便停止了按压,手掌抵住司马越的额头向后退,迫使司马越在昏迷中也仰起头来,并且支撑住司马越的下颌,让他保持微微仰头的动作,确保气管通畅。
魏满与司马伯圭还是不知道林让在做什么,就在此时,便见林让突然低头,一刹那就要口对口的吻上司马越。
吓得魏满一头冷汗,赶紧一把捞住他,说:“你做什么!?”
林让被他捞住,抬起头来,蹙眉说:“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
魏满虽不懂这个,但是这个词儿他好像莫名熟悉来着,原因无他,当年魏满第一次见到大宦官林让的时候,魏满失血过度,落入水中,林让把魏满拽上河岸去,魏满已经呛水晕了过去。
林让好像就要给魏满做心肺复苏来着……
那岂不是嘴对嘴的?
林让被魏满拽起来,方才按压了三十次胸腔,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此时一说话,只觉头疼目眩的厉害,若是吹气,或许有些力不从心。
林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说:“你来,你肺活量大。”
魏满都懵了,说:“来什么?怎么做?”
司马伯圭心中着急,说:“先生,如何做,我来。”
林让让司马伯圭把司马越的下颌抬起来,下颌要与地面垂直,成九十度角,同时捏住司马越的鼻子,鼓足一口气,口对口进行吹气。
司马伯圭毫不犹豫,立刻低下头去,含住司马越的嘴唇,对司马越进行心肺复苏。
林让在一边指导,说:“吹气之后松开手,看看他有没有呼吸。”
司马伯圭连续做了几组,林让突然说:“停。”
司马伯圭赶紧停下来,众人全都注视着司马越。
司马越平静的躺在地上,但胸腔的轮廓竟然开始起伏,林让伸手压住司马越喉结旁开两指的地方测试脉搏。
随即说:“行了。”
“呼——”
众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果然,就见司马越的呼吸越来越有力,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不再是灰白的颜色。
司马伯圭一松懈下来,登时才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方才一瞬间,仿佛自己也要死过去了一般。
司马越呼吸慢慢正常,林让又拿来针灸下针,一会子之后,司马越使劲咳嗽了起来,眼睫颤抖了好几下,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司马伯圭赶紧扶着他,说:“越儿,别动,快躺着。”
林让看到他醒过来,便说:“可有哪里不舒服?”
司马越呼吸还有些艰难,头晕的厉害,说:“浑身……无力,头……头也很晕,还有点恶心。”
林让说:“这都是正常现象。”
司马越又说:“还……还疼。”
众人一阵沉默,疼是必须的,毕竟林让把司马越又扎出血了,所以疼一点儿也是应该的,不过万幸是救了回来。
司马越说罢了,想了想,又说:“嘴……也疼。”
司马伯圭:“……”
魏满拍了拍胸口,说:“吓死孤了,与你开个顽笑,如此不识闹便罢了,竟然还直接晕过去。”
司马越见到魏满,这才想起来,刚才魏满要因着自己的过失,杀了司马伯圭的事情。
司马越挣扎着要起来,魏满赶紧说:“你躺着。”
林让一边擦拭着银针,一边淡淡的说:“如今联军驻扎在一起,如果出现了细作的传闻,恐怕对魏公也不好,因此司马越的事情还是要保密……再者,陈继的意思就是想要给咱们难堪,如果这件事情声张出去,得意的反而是陈继,不过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不是么?”
司马越一听,林让这是在给自己说情?
赶紧说:“多谢刺史!多谢刺史!刺史让越做什么都行!”
林让想了想,说:“那就……给我做药童罢,我正好缺一个药童。”
“药……药童?”
司马越一阵迷糊,这真的是惩罚么?
魏满:“……”林让把他的小迷弟带在身边当药童,这是惩罚吗?
林让幽幽一笑,嘴角挂上冷酷森然的笑意,说:“还有……要随时陪我试针。”
魏满:“……”这回真的是惩罚了。
司马越感恩戴德,说:“多谢刺史!”
众人便看向魏满,魏满叹气说:“你都这般说了,孤还能不同意去?就这样罢。”
司马越还需要休养,魏满便让他们退了下去,等司马兄弟二人离开,魏满便对林让说:“林让,你是不是故意把司马越留在身边儿?”
林让把自己的银针都插好,淡淡的说:“是。”
魏满心里那个气啊,林让把司马越留在身边,刚刚还要和司马越嘴对嘴,不只是林让要和司马越嘴对嘴,他竟然还让魏满来。
魏满是个古人,自然不理解医生的这些常识,但这些对于林让来说,不过是一些条件反射和职业素养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魏满说:“你说,孤俊美,还是司马越俊美?”
林让奇怪的看了一眼魏满,说:“自然是魏公俊美。”
司马越长相很普通,不若他兄长司马伯圭那般俊美,也就是司马越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小鹿一样,特别像动画片里的小鹿斑比。
魏满一听,林让根本不打磕巴,说的当真好听,心情瞬间变好了起来。
魏满笑着说:“别总是唤孤魏公,这样听起来怪生分的,你也唤孤名字,不不,更亲切一些,你唤孤阿满,如何?”
林让想了想,说:“小蛮?”
魏满:“……”
司马越回了营帐,躺在榻上,当真是辗转难眠,总觉得过不去,便翻身下榻,走出了营帐。
自从离开燕州之后,司马越以为自己是陈继的麾下,所以便找了借口,不与司马伯圭住在一个营帐,如今二人是分着营帐的,距离还挺远。
司马越惦记着司马伯圭的伤口,悄悄出了营帐,来到司马伯圭的营帐外面。
司马越有些纠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知道司马伯圭是自己的兄长,而且司马伯圭待自己极好极好,还受了伤。
他有些纠结,在帐外徘徊了良久,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司马伯圭送司马越回去之后,便自己回了营帐,他没有歇息,只是点灯坐在案几边,似乎在等什么。
案几上放着伤药、伤布等等,司马伯圭退下了介胄,袒露着受伤的胳膊,坐在席上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沙沙——”
是脚步声,脚步声在营帐外面徘徊,声音很轻很轻,故意放轻,但是司马伯圭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似乎想要进来,但是又不敢进来。
司马伯圭嘴角一挑,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低笑了一声,仍旧坐着,不过却抬手拿起了伤药,很没诚意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洒了一些,然后又把伤药多半洒在案几上和席子上。
外面徘徊的司马越,足足徘徊了良久,终于鼓足勇气,低声说:“兄长,你休息了么?”
司马伯圭说:“
进来罢。”
“哗啦……”
司马越打起帐帘子,探头探脑的从外面走进来,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下,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
因着司马越常年缺血的缘故,他的眼眸可谓是真的黑白分明,甚至白眼球有一种偏蓝的感觉,让司马越的眼眸分外生动。
司马越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洒的满处都是的伤药。
司马伯圭还拿着伤布,似乎就这样准备裹上伤口了。
司马越一看,大惊失色,赶紧跑上来说:“等等!这样不行。”
他说着,把司马伯圭的伤布放下来,又重新给他仔细的上药。
司马伯圭坐着没动,只是侧头看着司马越,突然“嘶”了一声,吓得司马越赶紧缩手,生怕碰疼了他。
司马越低声说:“都是我不好。”
司马伯圭抬起手来,大掌轻轻抚摸着司马越头发,说:“越儿,兄长并不想让你责备自己。”
司马越没有说话,司马伯圭又说:“兄长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为兄都是站在你身边的。”
这是司马伯圭,第三次说这样的话。
司马越呆呆的看着司马伯圭,在昏黄的灯光下,司马伯圭的眼神带着一股冷光,虽然怕人,却隐藏着一丝丝,根本不肯袒露给旁人的温和。
司马越嗓音颤抖的说:“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
司马伯圭见他如此“委屈”,赶紧张开手臂,司马越只是迟疑了一下,便主动靠了过来。
司马伯圭将人抱住,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司马越的头发,说:“好孩子,你是我的弟弟啊,无论如何,你从未变过,倒是兄长,变得越来越肮脏,手上沾满了血腥,你也从未嫌弃过兄长一分一毫,不是么?”
“乖孩子……”
“好孩子……”
司马越听着司马伯圭的话,心中激荡不已,又听着司马伯圭低沉的嗓音,一时间放松下来,困倦袭上来,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司马伯圭感觉到司马越头一歪,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弟弟又昏死了过去,方才当真是惊心动魄,令司马伯圭都心有余悸,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司马伯圭一看,不由笑出声来,竟然是睡过去了。
便把人轻轻的抱起来,放在榻上,给他盖上锦被……
林让收了司马越做小药童,司马越见天儿的被林让扎针,记忆零零星星的记起来不少,不过还是需要慢慢恢复,唯独有一点已经提前恢复了。
那就是……
司马越被扎得狠了,就会哭着跑出去找他哥哥“告状”。
然后司马伯圭就会去找魏满“告状”,魏满便十分无奈的来调节一番。
今日一大早,司马伯圭又来抗议了,虽然司马越是林让的小药童,但司马伯圭到底是个护短儿的,他弟弟扎的满身是血,可心疼坏了。
魏满无奈的说:“林让啊,咱们打个商量,要不然你一天扎个十针八针就算了,哪有一天把人扎成筛子眼儿的。”
林让十分淡定,说:“还不是因为魏公不令让扎。”
魏满:“……”孤……孤的错。
不过司马伯圭倒是感恩戴德,毕竟林让救了司马越一命,还没有声张此事。
今日魏满将杨樾、虞子源叫到幕府,准备探讨一下淮中地形的问题。
吴邗太守杨樾一早便往幕府营帐去,哪知道半路上冤家路窄,便遇到了岱州刺史虞子源。
杨樾看到了虞子源,“哼!”了一声,冷漠的抬起了高傲的头颅,似乎很是不想搭理虞子源。
那日里林让拱了杨樾一下子,让他扑进了司马伯圭怀中,正巧被虞子源看到了的,当时虞子源拉着杨樾便走,说是有事情。
杨樾不知怎么的,心跳飞快,心中似乎期盼着一些什么,期盼着虞子源要与自己说什么。
不过很不巧,虞子源拉着杨樾走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站定在了偏僻的地方,虞子源突然松开手,很冷漠的转头就走。
当时杨樾都懵了,大声质问虞子源是不是抽风,拽自己过来干什么?
虞子源则是冷淡的说:“忘了。”
说罢了毫不停留就便走人。
气得杨樾在原地跳脚,整个人暴跳如雷的,觉得虞子源又耍自己。
杨樾都快把虞子源当成宿敌了,不,是天敌。
如今又见到虞子源,杨樾便故作十分冷淡,昂着头,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恨不能学着螃蟹一样,侧着身,横着走过去。
虞子源根本没什么反应,一脸淡漠的看着杨樾横着走,跟在他后面,也进入了幕府营帐。
魏满与林让正在营帐中,杨樾一看到林让,就想去亲近“美人儿”,毕竟之前魏满还与林让吵了架,杨樾觉得,这是自己最好亲近美人儿的时机。
哪知道……
魏满与林让就好像没吵过架一样,两个人和平的不能再和平。
而且身材硕大的黑狼小蛮,正趴在林让的膝盖头上,那正是“醉枕美人膝”,惬意的厉害。
杨樾刚要跑过去,小蛮便睁开了眼目,一双冰蓝色的眼目死死盯着杨樾,杨樾
迈开的脚步登时便顿住了,赶紧规规矩矩的缩了回来。
心说,该死的小蛮,长得跟牛犊子似的,自己还是它原本的主人呢。
众人全都坐下来,魏满便开始说正事儿了。
“淮中一带,情况如何?”
杨樾刚要显摆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虞子源已经淡然的开口说:“陈仲路僭越天子名号,在淮中广修祭坛,加盖宫殿,大兴土木,征兆了很多新税,已经民不聊生。”
魏满冷笑一声,说:“孤就不明白了,陈仲路屡战屡败,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叫他僭越天子的,还说什么顺应天意,天意看来叫他去死啊!”
其实林让也很不明白,这个陈仲路他图什么,就算没有林让的出现,没有蝴蝶效益,陈仲路在诸多地方势力里面,也不算是最强大的,兵力来说远没有陈继强盛,土地也不是最大的,谋臣也是不最多的,手下的良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如果算起来,估摸着陈仲路就剩下一点儿小钱了,但是与得到宝藏的魏满相比,又差得很远很远。
就是这样的陈仲路,突然称帝,僭越天子,顺应天意,结果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走投无路。
杨樾生气虞子源抢了自己的话,赶紧便说:“魏公与鲁州刺史有所不知,现在淮中一带,还在闹饥荒,可谓是天灾,生出了很多疫病,已经发展成人吃人的现象了。”
在古代的天灾可不是闹着顽的,经常有易子而食的现象,毕竟连年征战,朝廷动乱,天子的威严都削弱了,更别说只是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了。
杨樾又说:“有人请陈仲路放粮,趁着他刚刚登基,收拢人心,结果你们猜,陈仲路说什么?!”
魏满冷笑说:“还能说什么?陈仲路那种有财而无德之人,自然不会放粮。”
“啪!”一声,杨樾狠狠拍了一下说,抚掌说:“果然如此的!陈仲路说了,自己刚刚登基,很多地方需要用粮,为什么要把粮食放给那些平头百姓呢?他们不会自己种田么?”
秋季本该是丰收的季节,不过很不幸的是,淮中一带闹起了天灾,本就没什么收成,陈仲路又大兴土木,分封百官,这样一来,需要很多百姓的人力来支持修建,官吏驱赶奴役百姓,一路上饿死的累死的病死的数不胜数,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疫病,传染开来。
陈仲路不肯放粮,一方面是觉得这些百姓夸大其词,而且麾下瞒报漏报。
而另一方面,其实陈仲路也害怕,如果自己放粮,那么其他地方的难民会不会也涌过来哄抢?
自己为何要做这种没用的善事,如果难民都是壮丁也还好,但是这年头,壮丁都入伍了,谁做难民?难民都是老幼妇孺,白白浪费粮食。
杨樾说:“如今淮中形式不好,不如咱们速战速决,趁着天灾,杀陈仲路一个措手不及!”
“不。”
他的话刚说完,魏满便否定说:“不用着急打陈仲路。”
林让点点头,说:“我与魏公的想法倒是一致。”
魏满笑着看了一眼林让,那表情迷之宠溺,看到杨樾后牙都酸倒了,心想着怎么回事儿,之前还打得不可开交,魏满都让林让滚出军营了,怎么今天反而如胶似漆?
自己岂不是没戏了……
杨樾还被蒙在鼓里,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魏满又说:“陈仲路犯了众怒,根本无需孤派遣兵力主动攻打,不若智取。”
杨樾说:“如何智取?”
魏满与林让几乎是异口同声,说:“民心。”
杨樾见他们神同步,心里更是酸溜溜的,不过并不是吃味儿,而是在想,你看看,人家奉孝先生是魏满营中出来的,如今虽然官居鲁州刺史,不也处处为了昔日的主公着想?
而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个白眼儿狼呢?
不不不,虞子源还不及白眼狼,你看看人家小蛮,还能忠心护主,说虞子源是狼,都侮辱了小蛮的宗族!
杨樾瞪了一眼虞子源,虞子源莫名被瞪,不过没有太大反应。
杨樾心中更是气了,明明是虞子源那天消遣自己,结果现在还踹三脚放不出个屁来,当真是气人!
魏满说:“先生与孤想到一处去了,正是民心,淮中难民众多,陈仲路却不肯放粮,无妨,没关系,咱们放粮便是了。”
杨樾说:“魏公要放粮?这……”
这需要拿出多大一笔粮饷?
魏满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说:“尽管放粮,让难民管饱吃。”
不是魏满吹牛,他现在坐拥了林让的宝藏,天天数钱数到手酸,放粮是绝对没问题的。
有钱之后,要的就是名声了。
魏满心中知道,自己与陈继相比,少的就是名声,陈继虽然优柔寡断,有谋无断,但是在百姓之中呼声甚高,一方面因着陈继乃陈氏子孙,陈家本就有一定的声望。
另外一方面,也是陈继非常会作秀。
如此一来,别管陈继手段如何,百姓是爱戴的,归顺陈继的将士也越来越多。
魏满如今要做的,便是赶上陈继的名声,这才好号令天下,毕竟魏满
现在已经登上骠骑将军的位置,如果不打好名声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借机弹劾魏满。
林让说:“还有一件事儿,需要交给杨公处理。”
杨樾一听,美人儿主动跟自己说话,当即那个欢喜,笑着说:“鲁州刺史有什么事儿交给我处理,你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虞子源见杨樾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杨樾浑然发麻,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有点哆嗦起来。
杨樾梗起脖子来,心说怕什么,就算虞子源是岱州刺史,自己还是太守呢,而且带着三万兵马,怕他做什么?
林让淡漠的说:“倒不需要死而后已,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动……动嘴?”
杨樾奇怪的说,他这么一说,不由把目光注视在了林让的嘴唇上。
林让的唇形微薄,不是那种丰厚的类型,唇线分明,虽然嘴唇不厚,但是下唇下面有一条小小的沟壑,显得嘴唇十分立体。
杨樾越看越是喜欢,只觉美人儿哪里都好看,这么看着,脑海中不够自主的勾勒出,“林让强吻自己”的画面,心想如果能有这种好事儿就……
他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林让强吻自己的画面突然一变,近在咫尺的林让,突然变成了虞子源那张臭脸。
臭脸!
然后自己缠绵悱恻的与虞子源拥吻。
“嗬!!!”
杨樾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在做梦,仔细一想,不对……
这不是做梦,而是……
而是曾经喝酒断片儿的记忆。
之前在郯州,魏满为了不让林让去找杨樾“表白”,特意把杨樾找过去灌酒,杨樾醉醺醺的离开之后,便遇到了虞子源,后来两个人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奇怪的干系。
第二日一大早,杨樾便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落荒而逃。
其实他当时真的断片儿了,不过也的确是落荒而逃。
如今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蹦出当时断片的记忆,自己竟然如此主动?!
杨樾突然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脸色苍白的坐在席子上,几乎摇摇欲坠,晃来晃去,仿佛一阵秋风吹过,就能将弱不禁风的杨樾吹倒。
林让正在说事情,请杨樾帮忙,哪知道杨樾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林让奇怪的说:“杨公?可是身体不爽俐?”
杨樾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惨白的说:“没没没……没什么……”
他说着,还看到了虞子源投注过来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丝担忧。
杨樾与虞子源的眼神一撞,感觉“噼里啪啦!”,瞬间绽放出无数的火花,仿佛是雷霆一样,电得自己浑身发麻。
这感觉……糟糕透了!
杨樾“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嗓子干涩,还有些口渴,为了掩饰自己,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虞子源。
林让说:“杨公?”
杨樾赶紧说:“鲁……鲁鲁鲁……鲁州刺史请讲。”
魏满:“……”杨樾今儿个中邪了?
林让说:“其实是想拜托杨公,在淮中一带散播一些舆论。陈仲路不是扬言自己顺应天意,登基为皇么?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就说如今淮中天灾,那是因着老天爷不满意陈仲路,所以降下了灾祸……杨公在淮中一带人脉广泛,因此还请杨公援手。”
杨樾一听,这主意倒是好,果然真的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不过这年头,老百姓最是迷信,所以林让这一招,必然管用的很,陈仲路如今广兴土木,早就招致了不满,如果再盖一个老天爷的大帽子,看他如何再做皇帝!
杨樾笑着说:“鲁州刺史这法子极好,一会子我就去分配下去,先生放心好了,不是我吹牛,我在淮中一带,人脉真的不少,只是散播这些舆论罢了,不值什么的。”
杨樾越是越说自豪,一脸的谄媚模样,魏满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杨樾。
眼神一亮,便说:“虞公昔日里在吴邗做功曹史,深得民心,想必淮中一带也有自己的人脉,不若虞公与杨公一同,制造这次舆论,如何?”
杨樾沉浸在欣赏林让的“美色”之中,哪知道魏满就开始犯坏,杨樾“腾!”的一下回过神来,看向虞子源。
虞子源并没有反驳什么,拱手说:“是。”
虞子源与杨樾很快离开,营帐中只剩下魏满与林让二人。
魏满十分不满方才杨樾一脸色眯眯的模样盯着林让,便想靠近林让,刚走过去一点子,“嗷呜!”一声,小蛮便支起头来。
魏满差点忘了,“儿子”还要与自己争风吃醋。
魏满皱眉说:“小蛮,一边儿去!”
小蛮使劲晃着大脑袋,扎在林让的膝盖上,蹭来蹭去的撒娇,一副占便宜没够的样子,好像在对魏满示威。
魏满气的头皮发麻,说:“小蛮,快滚。”
林让则是抬头不赞同的看了一眼魏满,说:“魏公如今身居骠骑将军,怎可口出狂言?若是令旁人听了,恐怕要做文章。”
魏满:“……”
小蛮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似乎感觉到了魏满吃瘪,登时
撒欢儿的在地上打滚。
魏满气的不轻,只好与林让保持一定的距离坐着,说:“你说这舍粮的事情,交给谁来处理最好?”
林让莫名笑了一声,虽魏满爱极了林让笑起来的模样儿,带着几分清俊,和说不出来的魅力。
只不过……
林让笑起来每次都有人遭难,也莫名让魏满后背一麻。
“嗷呜……”
连小蛮也感觉到了,立刻叫唤了一声,把自己硕大的脑袋离开了林让的膝盖,一脸小可怜儿的模样,盯着林让看。
林让说:“自然是武将军。”
“武德?”
林让点头肯定的说:“武德。”
自从魏满从林让那处知道,之后天下三分,便更加不待见庐瑾瑜。
不要问魏满为何不待见庐瑾瑜,而不是不待见吴氏政权的奠基者吴敇,因为魏满就是不想待见庐瑾瑜,随便找个辙,就是不待见庐瑾瑜,任性!
同时魏满也越发的不待见武德。
魏满与吴敇都是未来三分政权的奠基人,他们并非政权皇帝,而武德不同,武德的政权没有奠基人,他自己白手起家,自己就是奠基人,同时自己登上了皇位。
就这一点来说,足够让魏满羡慕嫉妒的了。
之前魏满觉得武德就是一个穷“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自从攻打燕州之后,武德仅凭五千兵马,就将陈继吓到投降,魏满便开始对武德改观了。
他的确是个穷的“老小子”,但知道忍辱负重,而且十分识时务,又妥妥的君子之风,决不可小觑。
魏满不想让武德积攒自己的势力,因此在林让说出武德的时候,他十分震惊,而且奇怪。
魏满说:“武德……这次舍粮,可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你为何点名要武德来包揽这个功劳?”
林让抚摸着小蛮的耳朵,淡淡的说:“让怎么是想武德包揽这个功劳呢?而是想让魏公自己包揽这个功劳。”
林让顿了顿,见魏满不明白,便说:“武德此人,心机深沉,十分会作秀,向来便有君子之美名,魏公不若让武德代为舍粮,但是以魏公的名声,舍粮挣得的难民壮丁,也同时归顺魏公营下,一个也不分给武德。”
魏满一听,笑起来说:“这……武德能愿意么?”
林让淡然地说:“武将军自然愿意,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魏满当即便把武德叫到了幕府之中,说明了让他舍粮的意思。
武德一听,他心中跟明镜儿一般,这不是把自己当枪使么?
林让则像是地主一样,坐在席上,微微歪斜着,很是悠闲的抚摸着趴在席上的“大狗子”,说:“武将军,上次在燕州,魏公便给了武将军一次锻炼的机会,如今机会又来了,武将军帮助魏公舍粮,乃是善事一件,也能锻炼武将军,何乐而不为呢?”
武德听了,心中苦笑一声,这苦差事儿被林让一说,反倒成了美差和肥差。
武德也不好拒绝,毕竟自己才有一些起色,便识时务的拱手说:“多谢魏公器重,多谢鲁州刺史举荐,德一定不负二位期望,将舍粮置办的井井有条。”
魏满笑着说:“是了,你是个聪明之人,咱们说话儿倒是也方便了许多,既然如此,你便去令领牌,支取粮食,账目做的清晰一些。”
“是,卑将敬诺。”
武德赶紧拱手,默默退出了营帐,生怕自己再不走,不是被小蛮吃了,而是被林让给“吃”了。
魏满解决了舍粮的事情,便对林让说:“林让,你怎么还是总叫孤魏公魏公的,没人的时候,你便唤孤阿满,来唤一声听听。”
林让觉得,不过是个称谓而已,也没什么,之前自己一直叫魏满是主公,也不见他觉得生分。
其实林让哪知道,“主公”这个词儿听起来特别禁欲,而且还有一种别样的情趣,而“魏公”这个词儿,没什么感觉,反而生分的很。
林让便十分顺从的轻声说:“阿满。”
这一声阿满叫的,魏满差点热血沸腾起来,整个人都麻嗖嗖的,刚要欣喜的应声,哪知道……
“嗷呜!”
小蛮突然竖起头来,耳朵也竖起来,似乎以为林让在叫自己,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魏满:“……”
舍粮很快开启,魏营开仓放粮,联军也不甘示弱,都想跟着一起开仓放粮,好拉拢自己的势力。
结果呢,大家都是一同开仓放粮,其他人没放两天,都放不了了,原因很简单——没钱。
魏满却财大气粗,一时开仓一时爽,一直开仓一直爽,其他联军根本没有魏满这个爽快劲儿,只好灰溜溜的不再跟风。
附近的百姓很快听说了魏满的善举,来吃粮的难民很多,渐渐的,淮中的难民果然也过来了不少,一传十十传百。
魏满他们驻扎的这个地方,本十分偏僻,但就是因着放粮,没有半个月,人口急剧膨胀,武德也是个能忽悠的,招揽难民军队他是一把老手,半个月时间,招揽了一万难民。
半个月一万难民,可见淮中一带的难民到底有多多。
陈仲路果然听说了魏满放粮的事情,气的不
轻,这时候杨樾和虞子源已经派人散播舆论,说天灾是陈仲路招致了老天爷的怨恨,已经失去了德行,不能再做君主。
陈仲路可谓是腹背受敌,面临舆论、天灾的灾难不说,而且还要面临联军的不断施压。
魏满只是派人施压,但是根本不主动出兵,驻扎的也很远,就这么吊着陈仲路的胃口,先晾一晾陈仲路的胆子。
这日里众人坐在幕府之中议会,武德将舍粮的账目拿出来,请魏满过目。
魏满这么一看,面上十分欢心亲和,但心中冷笑,越来越忌惮起武德来,此人表面上恭恭敬敬,账目做的也是分毫不差,十分细心,如果不是林让先知,恐怕魏满真要栽培武德才是。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林让没有出现,原本的轨迹就是武德投靠魏满,魏满重用栽培,还请皇上封官武德。
魏满只是轻飘飘的表扬说:“做得很好。”
便没有任何下文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表扬。
众人正在说话,杨樾与虞子源突然从外面闯进来,步履匆匆。
魏满说:“杨公、虞公,可是有什么急事?”
杨樾说:“魏公,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什么人打起来了?
杨樾焦急的说:“汉东郡,打起来了!”
汉东郡处在陈仲路的管辖之内,汉东郡本有一个太守管理此地,不过太守去世,陈仲路觉得有机可趁,便派遣了自己的手下,驻兵汉东郡,接替了汉东太守的职务。
但是陈仲路派遣的这个人,名不正言不顺,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不服气,周边很多郡的势力,都想要争抢汉东太守这个职位。
这些势力便借口替陈仲路僭越天子的名义,开始攻打汉东郡,准备明抢。
魏满一听,感情他们还没动手,已经刚有人开始打陈仲路了。
林让说:“这个汉东郡……陈仲路派遣的太守是谁?”
杨樾说:“似乎姓詹,叫什么詹玄的?”
林让一听,眯了眯眼目,说:“这詹玄,可有一个侄儿,名唤孔明?”
他这么一说,杨樾就不知道了,詹玄年纪不算很大,他的侄儿恐怕只有十来岁,杨樾怎么有空去管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
这时候嬴子云却开口说:“正是,确有此人,子云昔日里与这詹玄有过几面之缘,詹玄无有子女,身边带着从兄的儿子女儿,若子云没有记错,詹玄的侄儿中,的确有一个唤作孔明的,算起来……如今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
林让听着男神嬴子云的话,登时眼目都亮了起来,冷漠的眼神里绽放着冰锥子一样的寒光,众人一见,均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林让轻声说:“有趣儿,有趣儿的紧。”
魏满实在不知,这个詹玄的侄儿有趣在何处,但是眼看着林让双眸寒光闪闪,魏满心里想着,孤也不敢问……
各地势力哄抢汉东太守的位置,魏满打算先静观其变,因着汉东郡还不够乱,如果再乱一些,那便更好了。
有句话说的好,浑水才能摸鱼,魏满打算等汉东的水再浑浊一些,才好伸手下去。
林让也是这个意思,他虽对这个詹孔明十分有兴趣,但并不着急,慢慢来。
如今的重头戏还是放在舍粮的事情上,未免武德动歪脑筋,因此魏满几乎两三日便要查账一次。
林让是不会查账的,但是魏满十分精明,账目看得又快又精。
这日里林让陪着魏满看账,其实就是魏满看账,林让在一边“霍霍磨刀”,找了一块磨刀石,是魏满千挑万选来的磨刀石,准备打磨倚天宝剑用的,被林让给临时征用了去,给他磨……银针。
“噌——噌——噌——”
“噌……”
“噌!”
魏满眼睛看着账目,耳朵里听着霍霍磨刀的声音,头皮一阵阵发麻,说的简单一些,这声音就好像有人在用叉子刮嗤盘子一样,谁受得了?
魏满头疼欲裂,无奈的看向林让,说:“林让,银针已经够锐利的,要不然咱们……”
林让抬起头来,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魏满,说:“嗯?”
魏满:“……”突然又不敢说了。
魏满露出一片亲和的笑容,说:“刺史大人,请继续。”
林让点点头,又继续专注的磨着手中的银针。
就这时候,营帐外面一阵阵吵闹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大喊着什么,反正听不清楚,但声音足够喧哗。
魏满正在看账,那是精打细算的活计,林让正在“磨刀”,那也是精细的活计。
“嗬……”
林让突然低呼了一声,吓坏了魏满,赶紧把账目扔在一边,冲过去握住林让的手,说:“怎么的,划到了!?”
林让被银针划了一下,不过没有流血,只是破了皮,没什么大事儿,魏满握着林让的手,登时气怒非常,朗声说:“外面怎么回事儿?!”
帐帘子很快打起来,武德从外面走进来,魏满便说:“可是难民在外喧哗?如此吵闹?”
武德赶紧回话说:“回主公,的确是难民在外吵闹,不过并非是舍粮的问题,而是方才……嬴将军抓到了一个骗
粮食的小贼,那小贼大喊大叫,所以……”
魏满蹙眉说:“一个小贼而已,嬴子云竟亲自出马?”
武德点头说:“是是,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林让有些好奇,毕竟嬴子云可是他的男神,林让两大男神,其一是俊美善于音律的庐瑾瑜,其二就是禁欲系的白衣小将嬴子云了。
嬴子云突然抓了一个骗粮食的小贼,林让有些好奇,说:“那小贼什么来路?”
武德说:“这……就不知道了,隐约听到什么孔明……”
“孔明?”
林让“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差点撞到了魏满。
魏满从未见林让这般“激动”过,虽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动作快了许多,与平日里慢慢吞吞的模样一点子也不同。
孔明?魏满心想,这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前几天才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魏满仔细去想,突然“啊”了一声,说:“汉东……”
陈仲路任命的汉东太守詹玄,他的侄儿不就叫做詹孔明么?
前些日子才谈论到此人,不过据嬴子云说,这个詹孔明如今也才十四五岁的模样,年纪甚小,能懂什么?因此魏满并没当一回事儿。
如今汉东动乱,太守詹玄的侄儿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这里,还是个偷粮食的小贼,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让说:“走,立刻去看看。”
他说着,不等魏满反应,便离开了营帐,准备往前面去见识见识“偷粮食的小贼。”
“放开我!”
“放开!”
“我没有偷粮食。”
林让出了营帐,便听到了吵闹声音,首先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嬴子云。
嬴子云俊美模样,带着一股儒将的儒雅正气,一身白色介胄,手拿亮银枪,从远处走过来。
紧跟着便看到了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那少年身材很是瘦弱,本走在嬴子云前面,但林让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少年,就是因着少年与嬴子云站在一起,显得实在太过“渺小”。
那少年衣衫落魄,脸上还蹭了一堆的灰,遮盖住了原本的样貌,但能依稀分辨出来,他原本的肤色绝对十分白皙。
林让一眼便看出来了,因着年龄十分吻合,这绝对是詹孔明无疑了。
詹孔明是谁,魏满现在或许并不知道,但以后那是如雷贯耳。
对于现代人的林让来说,这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卧龙先生!
帮助武德成就三分天下的伟业,无论是对手还是麾下,都对他敬重有加,人称在世张良。
林让眼看着他日腾云高飞的詹孔明,如今还是这副弱小模样,不由眯了眯眼睛。
嬴子云正要押送着“小贼”去见魏满与林让,正巧便遇到了,拱手说:“主公,刺史。”
魏满点点头,低头去看那黑球球的小少年,这少年比一般十四五岁的孩子身材要小的多,瘦弱得多,说是难民的话,魏满绝度不会怀疑。
毕竟当年脩儿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长得高大英武,而这小少年带着一股乳臭未干的稚气,还有一点子文文静静的感觉。
众人进入了幕府营帐,少年使劲甩了甩身上的绳子,但是挣扎不开,说:“我没有偷窃粮食,你们抓错人了。”
那少年说话声音十分清朗,但是又带着一股软绵绵的滋味儿,就好像是水果味的软糖一样,若是形容,便是颇为可爱。
林让打量了两眼这少年。
嬴子云拱手禀报说:“主公,鲁州刺史,此子乃汉东太守侄儿,詹孔明。”
小少年一听,瞪大了眼睛,他的脸黑漆漆的,但眸子分明,闪烁着璨若星河一般的光芒,听到嬴子云的话,似乎吓了一跳,不过不动声色。
小少年说:“这位官老爷你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我是逃难过来的难民,祖籍并非汉东人士。”
小少年一直在否认,还“装傻充愣”,嬴子云却全然不吃他这一套,身材高大,虽儒雅,却正气凛然,立在少年身边,押解着他,又说:“主公,卑将识得汉东太守詹玄,见过詹孔明两面,此子定是詹孔明无疑,子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嬴子云朗声说:“汉东正在打仗,詹玄的侄儿却逃离汉东,而且乔装打扮,必然是去向陈仲路搬救兵,因此子云才借口骗取舍粮为由,将此子拿下。”
魏满与林让一听,瞬间都明白了,原来什么骗粮食偷粮食,其实都是假的!
嬴子云在外巡逻,归来营地之时,正巧看到昔日里的主公,今日的武德将军正在舍粮,只是多看了一眼,没成想便发现了乔装改扮的詹孔明。
嬴子云深知如今情势,詹孔明来此绝对不是为了舍粮,便果断找了一个借口,将人拿下,押进营地。
林让笑了笑,说:“子云将军做的甚妙。”
魏满没成想,林让夸赞了嬴子云。
嬴子云是林让的男神,魏满觉得,不管嬴子云做什么,估计林让都会夸赞他的……
林让又看向那小少年,笑眯眯起来,眯起狭长的眼睛,挑着嘴角,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林让这么一笑,吓得刚刚钻进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