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战
【1更】
魏满看着小灵香从营帐中窜出去, 瞬间只觉头皮发麻, 不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
魏满咳嗽了一声,赶紧放开林让,说:“你……你吹笛子根本没有天分,可千万别再吹笛子, 也别让庐瑾瑜教你吹笛子, 怪叫人笑话的。”
说罢了, 魏满一转身, 便离开了林让的营帐。
离开之后才突然发觉,自己是来谈正事儿的, 怎么干了一些“不正经儿”的, 然后就离开了。
魏满一时有些两难, 应该回去找林让继续说道说道呢,还是便这么离开?
最后魏满实在是拉不下脸皮来, 只好硬着头皮就这般离开了。
林让站在营帐中, 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骨笛, 不由挑唇笑了一下,笑得转瞬即逝……
庐昂再一次被吴敇给坑了,养好伤之后, 众人便在幕府之中议会。
魏满说:“如今咱们包围鲁州,已经将近两个月, 孤觉得,是时候对鲁州下手了。”
庐昂一听,连忙说:“魏公, 不可!不可啊!日前那吴敇猘儿,还像是疯狗一般乱咬人,说明鲁州府署还有粮食!”
林让十分淡漠的说:“庐公有没有想过,其实正因为鲁州府署已然没有粮食,所以吴敇才会像是猘儿一般,跑出来乱咬人,来转移我们的注意里?”
似觉有些道理……
魏满立刻公报私仇,说:“是了,那而那个庐瑾瑜,素来小肚鸡肠,而且阴险狠辣,说不定就是拿这些掩人耳目。”
他说完,便感觉林让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
魏满挑了挑眉,庐昂虽觉有道理,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已经折在吴敇手上两次,谁还敢轻举妄动呢?
庐昂说:“这样罢,魏公,咱们不若派探子前去探查一番,如此一来,便能知道鲁州府署的虚实了。”
魏满是没什么意见的,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实在的,大家正在陪着庐昂演一场戏,庐昂这么投入,魏满也得奉陪。
庐昂不相信旁人,因此自己派了亲信前去探看。
魏满便立刻派人通知了吴敇与庐瑾瑜二人,府署之内早有准备。
探子回来禀报,说:“报!主公,魏公,这鲁州府署之内,简直是人人自危,因为无有粮食,百姓怨声载道,吴文台已经彻底失去了民心,不止如此,就连他手下的将领们,也开始不合起来,这吴文台的长公子吴敇认为,应该直接冲突出来,杀出重围,其他将领则觉得应该尽快逃跑,弃守鲁州才能换回一线生机,更有甚至,还觉得应该投向我军呢!”
“好!”
庐昂笑着说:“好!真是大好的消息!”
魏满笑着说:“这回,可以攻打鲁州府署了么?”
庐昂虽然得到了探子的消息,不过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打仗之人,都是瞻前顾后的,其实这点子魏满也有考虑。
魏满便说:“谨慎的反倒是你庐公了?好,既然如此,那孤便派人,打这个头阵,你看如何?”
庐昂说:“不知……魏公准备派谁来打头阵?”
魏满一笑,抬起手来指着姜都亭,说:“庐公说说,这天下第一战神姜将军,他配不配打这个头阵?”
庐昂一听,瞬间欢心起来,吴文台他就算是再骁勇善战,恐怕也无法与姜都亭相提并论,倘或姜都亭打这个头阵,必然能杀鸡儆猴!
魏满一声令下,大军整顿出发,准备前往攻城。
日头正浓郁,冬日的正午好不容易有些光辉,光芒顺着城门楼洒下来,映照着城门楼下列兵整齐的魏氏军队。
那打头阵的,自然就是第一战神姜都亭。
姜都亭立于马上,一身黑红介胄,头戴长缨紫金冠,手指画杆长戟,冷冷的看向城门。
姜都亭从早上起来便在此叫阵,让吴文台出来一战,不过一直叫到了中午,竟然还是没有人出来应战。
城池大门紧闭,城池上甚至没有一个士兵,光秃秃的城门楼,连一只鸟也看不见,听不到一丝丝的声息,只剩下咧咧的东风声,不断吹拂着城门楼上的吴氏战旗。
士兵低声对庐昂说:“主公,这鲁州军无人应战,怕不是怕了姜将军罢?”
庐昂冷笑说:“废话,这论功夫,谁能打得过姜都亭,就算吴文台再骁勇,也不敢班门弄斧是不是?若是跑出来,恐怕立时断了脑袋。”
士兵说:“这要怎么办?”
庐昂想了想,转头对气定神闲的魏满说:“魏公,咱们不若下令攻城,先攻打一拨试试看。”
魏满抬手说:“请便,这叫阵乃是孤麾下之人叫阵,现在轮到攻打城池了,难道庐公不想打这个头阵么?”
庐昂一想也对,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方才姜都亭叫阵,算是魏满出力,现在轮到自出力,也说得过去。
避免被魏满诟病,而且庐昂觉得鲁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便十分豪爽的抬起手来,朗声喊道:“攻城!!”
“主公有令——”
“攻城!!”
庐昂一声令下,他的五千士兵立刻推着堡垒一般的攻城车,轰隆隆的往城池大门而去。
魏满并不着急
,悠闲的骑在马上等着看好戏。
就在攻城车挨近城池大门的一刹那,“呼——!!”一声,静悄悄的城门楼突然涌出无数士兵来,弓箭手已经准妥当,顺阶上前,快速射箭。
“啊!!”
“有埋伏!”
“是吴敇——”
庐昂的麾下看到吴敇,就看到了“玉皇大帝”一般,简直敬畏的差点叩拜,一瞬全都慌了神儿。
魏满一看,不由笑着说:“当真有趣儿。”
林让看了却十分淡定,毕竟这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第三次折损庐昂的兵马。
庐昂经过前两次重创,他的军队损兵折将,已经从五千变成了三千,如今再这么一重创,估摸着能上战场的,也就剩下了一千五左右,到那时候,便不足为惧了。
“快……快撤退!”
庐昂看到吴敇,吓得魂儿都飞了,赶紧回身打马就撤退,城门楼上投下火石。
“嘭!!砰砰——”的声音四散,地上砸出无数大坑来,庐昂的军队人仰马翻,一个个惨叫着,庐昂的头盔瞬间也“嗖——”的飞了出去。
“咕噜噜”直接滚到了林让的脚边来。
林让低头一看,同样是紫金冠。
当然,紫金冠并不是姜都亭的标配,谁都可以佩戴,但这……
林让是一点子也不想去捡庐昂的紫金冠,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还因着碍事儿,稍微踢了一踢。
魏满:“……”林让这是见人下菜碟,简直就是妥妥儿的奸臣!
庐昂丢盔卸甲,大喊着撤退,赶紧撤了回来,第一次攻城便这样失败了,火速打马跑回营地,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庐昂满面都是灰土,还有被火势剐蹭的伤痕,气喘嘘嘘的说:“这……这……魏公,探子明明回报,鲁州府署已然空虚,怎么……怎么还如此彪悍?!”
魏满一笑,说:“庐公,您也太小看吴文台了罢?所向披靡,可不是白瞎的。”
林让接口说:“虽鲁州缺粮端水,但吴文台镇守府署,占据了极大的地利优势,且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我们还是要想其他办法才是。”
庐昂也觉得,的确要想其他办法,不然自己这兵马全都要折在上面了。
庐昂眯着眼睛想了想,说:“不若……咱们派探子去收买府署中人心不和的将领,让他做咱们的细作,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魏满说:“庐公,您难道忘了,日前您也是如此收买庐瑾瑜的?”
一提起这个,庐昂便有气,说:“庐瑾瑜狡诈多端,这次咱们要收买的人,必然是十分可信之人,而且府署已经空虚,这个时候收买细作,再合适不过了!”
林让和魏满这两个月都摸清楚庐昂的性子了,庐昂的反骨十分厉害,因此林让便推波助澜的说:“这……庐公还是在三思一下罢,毕竟收买细作若是不成功,吴文台必然知晓,到那时候……”
果然,庐昂一听别人反对自己,立刻便说:“诶!奉孝先生也太小心谨慎了,咱们这行军打仗,要的就是魄力,若是没有一点子魄力,如何能打得下城池?如今咱们出来已经两个月,转眼便要开春儿,陈公那边催促的紧,不可再耽搁了。”
庐昂后面还有一个陈继,陈继催促的厉害,其实陈继也是怕他弟弟陈仲路杀过来帮助吴文台,到那时候想要夺下鲁州,便困难了。
庐昂立刻敲定,说:“魏公无用费心,这事儿便由卑臣自行来拉拢细作就可。”
庐昂准备去拉拢细作,魏满要做的,就是通知吴敇,送庐昂一个习作便可了。
魏满笑眯眯的,今日又损了庐昂的兵马,心中十分畅快,结果就听到营地中传出“呋——呋呋呋!嗖——”的声音。
魏满:“……”是林让在吹笛子。
魏满日前已经跟他说过了,不要吹笛子,不要吹笛子,哪知道林让这么不听话,竟然还在摆弄庐瑾瑜送给他的笛子。
魏满耳朵里听着“呋呋呋”的魔音绕耳之声,将腰上的短剑骨笛摘下来,轻轻的摩挲了两下,自言自语的说:“这庐瑾瑜,当真有这么好么?怎么一个两个,全都爱见他庐瑾瑜?”
魏满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若是论颜色,孤……也不差罢。”
【2更】
魏满想到此处,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自己为何要与庐瑾瑜比美?
魏满已经过了去与庐瑾瑜比美的年纪,如今四五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改变。
魏满比往日里更加沉稳了,也更加有算计了。
还更加……不信任任何人。
魏满将骨笛收起来,那“呋呋呋”的漏气声还在响着,吵得魏满想要歇息都歇息不了。
干脆一个翻身起来,胡乱的披上衣衫,准备杀到林让的营地去,警告他不可以在军营中吹笛子。
魏满走到林让营帐前,发现笛声已经停止了,应该是不吹了,那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进去?
反正都来了,进去警告一下林让,下次不许再吹笛子,一劳永逸,免得下次还要再来一趟。
魏满这么想着,便看到了小灵香。
小灵香没有在帐子中,而是在外面转圈圈。
魏满奇怪的说:“你家公子不在里面儿?你在外面做什么?”
小灵香看到魏满,眼眸一动,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丝“诡异”的光芒,说:“香儿……香儿出来透透气鸭!魏公您也知道的,我家公子吹气笛子来,那是要人命哒!”
魏满与小灵香找到了共同语言,说:“是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小灵香便说:“所以,便是为了大家的耳朵,魏公您也赶紧进去劝一劝公子鸭!”
魏满说:“你公子在里面儿?”
小灵香使劲点头,把头点的一晃一晃的,头发都在晃,诚恳的眨着大眼睛,说:“在在在!在里面儿!”
魏满点点头,说:“孤这就进去,教训教训……”
他说着,“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小灵香见他进去,窃笑着一溜烟儿便跑走了。
魏满掀开帐帘子,突然觉得有点子不对劲儿,因着帐帘子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而且帐中温度有些高,弥漫着一股水汽的朦胧之感。
林让……
在沐浴!
魏满站在营帐门口,登时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只觉被小灵香坑了,怪不得小灵香在门外逡巡,而且方才还一脸坏笑,原来是想要坑害于自己。
“魏公?”
林让的营帐就那么大,没有主公营帐宽阔,还能放屏风隔断视线。
林让的营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因此此时看的就无比清晰。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满,说:“魏公怎么突然造访?”
魏满撇开头去,赶紧咳嗽了一声,不去看湿漉漉的林让,说:“孤……孤没什么,孤先回去了,你沐浴罢。”
他说着,便要“逃跑”,哪知道林让突然说:“等一等。”
魏满本应该爽快离开的,哪知道听到林让的声音,脚步登时顿住了,像是镶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开。
林让淡淡的说:“若是魏公无事,可否稍微等一等,卑臣有几个书本上的问题,想要请教魏公。”
魏满一阵语塞,只觉营帐中有些热,一定是沐浴的热水闹的。
魏满点点头,背着身坐在席上,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哗啦——”
“哗啦……哗啦……”
“哗啦——”
身后便是水流的声音,不断的波动,听着声音,魏满甚至能想象出,那涟漪的旖旎模样。
魏满不由额头上又一阵阵冒汗,太热,当真是太热了。
魏满故作一脸不耐烦的说:“洗完没有?水汽熏得营帐里湿乎乎的,十分难受,快些洗完了,叫人把盆子抬走。”
“是了。”林让倒是好脾气,也没有说什么。
就听到“哗啦!”一声水响,这声音有点子大,魏满不需回头,便知道应该是林让沐浴完毕,已经从浴桶中出来了。
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衫抖动的声音。
魏满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去,盯着营中的烛火,竟然有些出神。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突然盖在了魏满的额头上,魏满吓了一跳,“啪!!”一声,直接抬手纳住。
魏满一抬头,便看到了林让,林让此时穿着一身白衣,比平日随和很多,头发也湿漉漉的披散下来,没有擦干,更没有束好,身上飘散着一股沾染了湿气的苍术香味儿。
他抬着手,手腕被魏满紧紧握住,手中拿着一块帕子,正在给魏满擦汗。
魏满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了这么多汗……
魏满握着林让的手腕,林让弯腰低头看着坐在席上的魏满,淡淡的说:“魏公出了许多汗,如今正是严寒天气,若是不擦汗,很可能害了风寒。”
“是……是么。”
魏满赶紧放开林让的手,将帕子拿过来,自己擦额头上的汗珠,又说:“你要请教什么,快些说,孤有些乏了,还要回去歇息。”
林让点点头,从旁边拿过一卷简牍过来,展开来,就见简牍上圈了几个字儿,自然是林让不认识的“生僻字”了。
林让把简牍拿过来,微微弯腰,附身在魏满身边,他湿漉漉的鬓发便稍微碰到了魏满一些。
魏满感觉到了水汽,嗓子一紧,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稍微躲开一些。
哪知道林让也跟着挪了挪,稍微凑过来一些。
微凉的气息洒在魏满的耳畔,林让的声音虽然冷漠,但在这漆黑的夜色中,竟显得分外的惑人。
林让低声说:“魏公,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魏满的眼目虽然盯着简牍,但是根本无心去管那些字眼是什么意思。
“魏公?魏公?”
“魏公?”
林让唤了几声,魏满这才如梦初醒,“咳!”的咳嗽了一声,说:“你说什么?”
林让弯着腰半天,似乎有些累了,便直接坐下来,与魏满坐在同一张席子上,凑近魏满,指着简牍上面的文字,说:“这个字。”
魏满见他又凑过来,鬓发上幽香的苍术味道十分浓郁,扑面而来,莫名令魏满有些“火大”。
魏满眯了
眯眼目,一侧头,便撞进了林让的眼目中,那眼目清澈清冷,犹如一泉寒潭,但仔细一看,便能看的清清楚楚,这寒潭之下,竟掩藏着汹涌的暗流,能将人瞬间吞噬。
而且心甘情愿……
魏满的眼神瞬间深沉起来,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可怖。
“嘭!!”
不等林让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那种野兽狠狠的扑在席上。
两个人一并子跌下去,魏满还不忘了伸手垫了林让一下。
林让的黑发瞬间散开,铺散在地上,衬托着他白而透明的肤色,和那一成不变的冷静面容。
相对于林让的冷静淡定,魏满则显得有些“暴虐”,他眯着眼睛,狠狠盯着林让,嗓音沙哑的说:“你……是故意为之罢?”
林让一脸冷漠的模样,仰视着魏满,并没有立刻说话。
魏满则是靠近一些林让,嗓音更是沙哑低沉,说:“你是故意的罢?故意款留孤,故意问孤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林让想了想,生僻字自己的确不会,但奉孝先生好歹一个文士,说出来魏满肯定不相信。
不过……
有一点子魏满说对了,自己是故意的。
林让十分坦然的回视着魏满,毫无诚意的说:“啊,被魏公发现了。”
魏满险些给林让气死,林让说话真的毫无诚意,而且一点子也不羞愧,都被自己发现了,竟还这般坦然,仿佛方才做那些不着边际事情之人,是自己一般。
魏满眯起眼目,恶狠狠的盯着林让,他的眼目仿佛变成了兽钳,将林让这个无助受伤的幼兽,狠狠的钳在里面,不得逃脱。
“这是你……自找的。”
林让本应该是一个受伤的幼兽形象,但魏满哪知道,这个幼兽落入了自己的兽钳,却一脸坦然,甚至好像有些小欢心?
魏满的嗓音充斥着一股暴躁,说:“死到临头了,竟还如此欢心,孤看你真是不知死活……”
他说着,便一低头,狠狠的吻在林让唇上。
“哗啦!”
魏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哪知道就在此时,帐帘子突然被人打了起来。
随即一个略微带笑的声音说:“就知道主公在此。”
姜都亭!
魏满吓了一跳,姜都亭突然从外面闯进来,简直把魏满抓了一个正着!
魏满赶紧松开林让,抬头一看,姜都亭十分悠闲的抱臂靠在营帐的门框上,挑唇一笑,说:“卑将是来禀报要事的,在哪来都找不到主公,卑将便想了,那主公必然在奉孝先生这里……并非有意打扰主公。”
姜都亭说的根本没什么诚意,魏满气的赶紧站起来,恶声恶气的说:“什么事?”
姜都亭淡淡的说:“庐昂重金收买的细作,已经请到了营中,此时正与庐昂饮酒,主公可要前去会一会?”
魏满:“……”就这点子小事儿,细作根本是自己人,还需要遍天下的寻自己?!
林让淡然的从席子上坐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袍子和鬓发,魏满看了一眼林让,登时有些扼腕,这大好的机会,就被姜都亭给一脚踢翻了。
魏满实在不甘心,揪住姜都亭走到一边去,咬牙切齿的低声说:“姜都亭,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都亭幽幽一笑,说:“诶,主公哪里的话,是您让都亭监视庐昂的一举一动,都亭也是奉命行事。”
他说着,还拍了拍魏满的胸口,一笑,说:“且……都亭这不是怕主公一时冲动,对先生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么?”
魏满:“……”
【3更】
魏满气的头发恨不能站起来,简直就是怒发冲冠的典范。
林让此时已经收拾妥当,脸都没红,一副很是坦然的模样,说:“既然那细作来了,前去看一看也是好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林让说着便要走,魏满赶紧拦住他,横了他一眼,说:“你的头发湿着,就敢这么跑出去?把自己的身子骨当成熊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魏满一边“责骂”着林让,一面儿却摘下布巾来,将林让拉过来,轻轻的给林让擦头发,动作十分小心谨慎,生怕把林让的鬓发弄坏一般。
林让十分“乖巧”,都没吱声,就点点头。
魏满还说:“你可勿要以为孤是在乎于你,孤只是怕你拖累要事罢了。”
魏满这么说着,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姜都亭似乎都看不过眼了,便说:“都亭门外相候了,主公什么时候与先生温存够了,出来也不迟。”
魏满:“……”温、温存?
庐昂重金请来了鲁州府署的一个细作,据说这个细作乃是吴文台的亲侄儿,也就是吴敇的堂兄弟,也姓吴,但是素来不服气吴敇。
早年吴文台抵抗佟高之时,便让自己的儿子,与侄儿庐瑾瑜去南方避难,不要趟这趟浑水,若不是当时的列侯,也就是林让想要见一见吴敇与庐瑾瑜,吴文台是决计不会让他们出山的。
而这个细作,从一开始便跟随着吴文台,是吴文台手下的一名大将,又是吴文台的亲侄儿,可谓是视若己出,把很多兵权都放在这个侄儿手中。
直到……
直到吴敇杀了出来,亲侄儿也抵不住亲儿子,吴文台渐渐把兵马权利转移到吴敇的手中,如此一来,侄儿便十分恼火。
庐昂听说了侄儿与吴敇不和的事情,心生一计,派探子重金收买侄儿,将他请到了营帐中,请他饮酒作乐,想让吴文台的这个侄儿,给自己做细作,里应外合,攻打鲁州府署。
庐昂与吴文台的侄儿,可谓是“一见如故”,这个侄儿一口便答应了给庐昂做细作。
而且庐昂并不怀疑,为何?
当然是因着侄儿总是抱怨吴敇,说吴敇没有本事儿,仗着是吴文台的亲儿子,便一上来压了自己这个老人头等,十分不服。
如今城中缺水缺粮,怨声载道,吴敇还总是搞偷袭,激怒魏满的军队,大家人人自危,害怕得很,侄儿便对吴敇的做法更是不满。
庐昂觉得,这个侄儿必然与吴敇交情很差,利用这一点,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挑拨离间。
庐昂笑着说:“是了是了,饮酒!幸酒!吴将军大才,哪里是吴敇这个毛头小儿能比拟的?真不知吴文台怎么想的,想必是老糊涂了!”
“无错!幸酒!”
两边一人一杯的幸酒,庐昂因着侄儿答应了作为细作,十分欢心,两个人畅谈了一下“理想”,如何如何打开城门,如何如何夺下鲁州,如何如何奖赏侄儿,如何如何处置吴敇等等。
酒过三巡,庐昂酒力不支,“咕咚!”一声,竟然歪在案几上,直接睡了过去。
吴文台的侄儿挑了挑眉,伸手去拨庐昂,说:“庐公?庐大人?”
吴文台根本没有一点子动静儿,已经睡死过去。
就在此时,突听“哗啦!”一声,帐帘子被打了起来,魏满与林让、姜都亭犹入无人之境。
三个人从外面走近来,看了一眼睡死在案几上的庐昂,魏满笑着说:“庐公这酒力,看起来不行啊。”
吴文台的侄儿站起身来,对魏满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魏公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庐昂得了细作,十分欢心,没过两天,这个细作便传来了消息,说鲁州府署最后一点子粮食也没有了,百姓抢掠府署,府署的士兵困苦不堪,已然是一盘散沙。
庐昂一听,当即十分欢心,催促着魏满,说:“魏公!便是这个时机,不若我们一起发兵,一鼓作气,攻入鲁州府署,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魏满装作很是犹豫的模样,庐昂便说:“魏公,您还犹豫什么!?这是天大的好机会,细作已然答应了,等咱们过去,便打开城门,请咱们入城,城中鲁军已经不堪一击,只等着送死了!”
魏满“纠结”了一阵,这才下定了决心,蹙眉说:“好,孤便发兵,攻打鲁州府署!”
黄昏下的城池大门,笼罩着一股苍凉与混沌之感,吴字军旗在寒风的撕扯中,勉强屹立不倒,仿佛最后荼蘼的挣扎一般。
“轰隆隆!!”
金戈铁马的声音从远方不断涌来,黄昏的天边激起滚滚尘土,铁骑大军踏着震碎山河的轰隆声,像是海浪一般快速扑来,一个浪头便已至跟前。
仍然是姜都亭催马叫阵,城头上一点子声息也没有,便跟上一次一模一样。
庐昂看到这场面,瞬间有些受惊,生怕吴敇突然出现在城门楼上,然后投下火石,将他们的军队重创。
庐昂显然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戒备的厉害,不敢立刻上前,只是催促着魏满上前。
魏满幽幽一笑,心说吴敇打得就是你。
魏满很是大度的派兵上前,士兵们“轰隆隆”推着攻城车,眼看这边要攻击城门。
就在此时……
“快看!”
“城门上有人!”
“是什么人?!不会是吴敇罢!”
众人大喊了一声,庐昂吓得赶紧去看,这一看重重的嘘了一口气,因为城楼上的人根本不是吴敇,而是庐昂收买的细作!
细作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扬了扬手中的旗帜,随即“轰——!!!”一声巨响,魏军还没有攻击城门,城门竟然轰然大开。
“城门开了!”
“城门真的打开了!”
“自己打开了!”
庐昂兴奋的看着慢慢打开的城门,细作真的做到了,将城池的大门打开,不止如此,城池里也没有涌出鲁州军,安安静静的。
庐昂一看,立刻大喊着:“还等什么!!随我杀进去!”
“杀——”
“杀啊!!”
“杀进去!片甲不留!!”
庐昂带着他的一千五百人马,快速涌入城池大门。
魏满与林让则是落在后面一些,并不着急,魏满笑着说:“无妨,就让庐昂先自己个儿顽一顽。”
城门打开,庐昂带兵涌进去,一进去登时有些发懵。
“这……这……”
“这城中怎么无人?”
“鲁州军都去了何处?”
“怎么连百姓也不见?”
士兵们面面相觑,细作赶紧从城楼上走下来,看着这荒凉的城池,说:“庐公,这吴文台因为缺粮端水,所以惧怕了庐
公,听说庐公将要攻城,因此弃守了府署,疏散百姓,从防守松懈的西门跑了。”
庐昂一听,虽没拿到吴文台的项上首级,不过既然得到了鲁州府署,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完成了陈继的军令。
庐昂皱眉说:“来人,立刻给我顺着西门追赶,将那些败寇给我押回来!”
“是!!”
庐昂占领了鲁州府署,将自己的一千五百人马分散开来,守在府署各个角落。
魏满与林让这才悠闲的策马进入,魏满拱手说:“恭喜庐公,成功拿下了鲁州府署。”
庐昂此时志得意满,哈哈大笑着,说:“诶,有赖魏公援手,卑将一定会禀明陈公的!”
魏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细作突然催马跑来,大喊着:“庐公!!好消息啊,我们在西门抓到了正欲逃跑的庐瑾瑜!”
“庐瑾瑜!?”
庐昂一听,面色登时狰狞起来。
庐瑾瑜!那不正是吴文台的好侄儿么?虽不是亲侄儿,但庐瑾瑜与吴敇是发小,吴文台待他是极好的。
前几次庐昂被坑,多半是庐瑾瑜搞的鬼。
庐昂是个记仇,且小心眼子的人,一听到抓到了庐瑾瑜,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庐昂能抓到庐瑾瑜,其实……
正是庐瑾瑜的主意。
为了让庐昂相信,吴文台是因为缺水断粮,而弃守鲁州幕府,所以庐瑾瑜提议,一定要让庐昂抓到一个俘虏,这才能打消庐昂的疑心。
否则鲁州大军撤离府署,这叫庐昂听起来,实在没有“安全感”。
而这个俘虏,必须位高权重,而且与庐昂有仇。
吴敇当然是第一人选,但是鲁州军还要等着吴敇来指挥,所以庐瑾瑜便自行提议,让自己作为俘虏人质。
吴敇当然第一个反对,庐瑾瑜虽智谋超群,但说真的,他的武艺并不是顶尖的,若是落入庐昂手中,庐昂记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阴险之事,吴敇是绝不放心的。
但庐瑾瑜也有理由,自己可以随机应变,而且魏满与林让还在,也绝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走!”
“快走!”
士兵们推搡着庐瑾瑜,庐瑾瑜双手被绑在身后,推得有些踉跄,“嘭!!”一声,直接摔在地上。
庐昂一看,“哈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哇!让我看看,这不是庐公子么?竟落在了我的手心里?!”
林让看到庐瑾瑜摔在地上,立刻就要上前。
“啪!”
魏满一把拉住林让,不让他动晃,醋溜溜低声说:“怎么,这就心疼了?不过摔了一下,你若去帮忙,庐瑾瑜露陷了,下场只会更惨。”
【4更】
庐瑾瑜跪在地上,他没穿铠甲,为了伪装成偷偷逃走的模样,特意穿上了很质朴的衣裳。
这衣衫衬得庐瑾瑜有一种纤细的错觉,甚至有些单薄与无助。
庐昂看到这样的庐瑾瑜,“哈哈哈”大笑起来,十分猖狂,说:“庐瑾瑜!你也有今日?!”
他说着,走近两步,一把钳住庐瑾瑜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说:“前些儿不是好生张狂么?!敢得罪我庐昂?!你怕是不想活了!好哇!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人!!”
庐昂一声令下,狠狠甩开庐瑾瑜,说:“给我上刑!现在就上刑,我倒要看看,这庐瑾瑜是不是硬骨头!”
“是,主公!”
庐昂的手下冲过来,钳住庐瑾瑜,便有士兵拿着一条横满倒刺的鞭子走过来,递到庐昂手里。
庐昂掂量了两下,笑得十分狰狞,说:“听说你生在宦官世家?家中素来钟鸣鼎食,从小衣食无忧,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儿,好哇,我便看看,你这细皮嫩肉儿的,能不能抗下三鞭子!”
军营中的三鞭子,可不像宫斗戏里的打板子,打个一百大板还能活着。
尤其鞭子是带倒刺儿的,这一鞭子下去,必然皮开肉绽。
庐昂狞笑一声,说:“给我扒了他的衣裳,我要打在肉上!否则便没有意思了!”
“是!”
士兵应声,一个个笑着走过去,说:“哎,真别说,这庐瑾瑜生得犹如美妇一般。”
“叫我说,十个美妇人也顶不住他一个啊,你看这面相。”
“就是,而且养尊处优,可比什么美妇人要娇气的多了。”
魏满一看,不由蹙了蹙眉,刚想要阻止,哪知道身边的林让动作更快,一步上前,站在了庐瑾瑜面前,阻止那些士兵过来。
庐昂瞪眼说:“奉孝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与庐瑾瑜是一伙儿的?!”
魏满真是替林让捏一把汗,你说林让平日里如此淡定的一个人,简直雷打不动,八风不动的一个人,怎么一摊上庐瑾瑜的事儿,竟然如此冲动了呢?
魏满心里酸丢丢的,你说这林让,摊上自己的事儿,怎么不见如此冲动?
难不成是因着庐瑾瑜更俊美一些?
魏满心中冷笑一声,孤不服!
林让挡在庐瑾瑜身前,庐瑾瑜也有些吃惊,没成想林让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
自己,这若是露了馅儿……
但众人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着林让从不做冲动的事情,冲动对于林让来说,实在太遥远,且虚无缥缈了。
林让这个人,以前没有感情,如今终于尝试到了普通人的情感,但是因着他习惯了那种“木然”,所以并不喜欢冲动。
林让站出来,是有准备的。
面对庐昂的质问,林让十分淡定的说:“庐公此言差矣,卑臣这么做,都是为了庐公着想。”
“嗤——”
庐昂嗤笑一声,说:“为我着想?”
林让淡淡的说:“正是了。”
“庐公想一想,您刚刚夺下鲁州府署,只是一个府署,又不是整个鲁州,鲁州各郡太守听闻,必然人心惶惶,而这个时候,庐公您就因为夺下了鲁州府署,而肆意妄为,鞭策庐瑾瑜,这种行为可行么?”
林让继续又说:“庐瑾瑜虽归顺在吴文台麾下,的确无错,但庐瑾瑜以弱冠之龄,便名扬天下,那是知名的名士,天底下多少英雄豪杰想要请庐瑾瑜归降,如今庐瑾瑜落在庐公手上,庐公并不招揽也就罢了,竟还要鞭策,这要是传出去,庐公的颜面何存?不止如此,各郡太守也会因为惧怕,而疏远庐公,甚至帮助吴文台翻盘,到那时候……”
林让眯起眼眸来,冷淡的看着庐昂,说:“到那时候,庐公该如何对陈公交代,庐公可担待得起?”
林让这几句话说下来,庐昂的脸色登时浑浊了起来,就仿佛是泥塘里的水,突然被林让给搅浑了,一时间“飞沙走石”起来。
庐昂显然听信了林让的说辞,有些动摇了。
魏满一听,好家伙,这林让真是能瞎白话!
庐昂狐疑的说:“那既然咱们抓到了庐瑾瑜,难不成,还要好吃好喝得供起来?”
林让淡淡一笑,说:“庐公所言甚是。”
“什么!?”
庐昂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林让说什么?
林让继续说:“自然要好吃好喝得供着庐瑾瑜,不止如此,还要礼贤下士,给庐公子住最好的房舍,为庐公子准备最珍惜的美味,令庐公子不受一丁点子的委屈。”
庐昂觉得自己的耳朵真的出现问题了。
魏满:“……”
魏满差点给气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庐公子庐公子庐公子!林让这绝对是以权谋私!
就连庐瑾瑜本人,也吃惊的看了一眼林让。
而林让的辩才出众,别看他冷漠脸,但侃侃而谈,说:“庐公子乃是吴文台手下第一军师,庐公此时若是盛情款待庐公子,说不定庐公子会将吴文台的消息透露给庐公,岂不事半功倍?且……就算庐公子是个忠臣,不愿反叛吴文台,但若是吴文台听说了庐公礼贤下士,款待庐公子的事情,想必也会心有疑虑,到那时候,岂不是简简单单的斩断了吴文台的左膀右臂,何乐而不为呢?”
庐昂一听,还真是被林让给忽悠住了。
庐昂眯着眼睛想了想,说:“奉孝先生所言极是,好!来人,便给庐公子选一个最好的房舍,请庐公子移步下榻!”
魏满:“……”最好的房舍明明是孤的!
士兵们“请”庐瑾瑜站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的开路,带着庐瑾瑜前去下榻。
庐瑾瑜回头看了一眼林让,目光十分冷淡,但似乎在对林让表达感谢。
林让面容十分冷静,淡漠的看着庐瑾瑜被带走。
庐昂因着刚刚夺下鲁州府署,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而且他十分欢心,自己一出手,便打下了鲁州,打跑了骁勇善战的吴文台,必然要大摆宴席。
庐昂笑眯眯的说:“传令下去,大摆宴席,我要足足将这宴席摆上十天十夜!”
他说罢了,便对魏满一拱手,没什么诚意的说:“魏公,我这儿还有些忙,那就少陪了。”
说罢,转身便扬长而去,看背影,十分的志得意满。
魏满不由冷笑一声,声音很低很低,阴测测的说:“早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满说着便侧头去看林让,哪知道林让还“呆呆”的看着庐瑾瑜离开的方向,没有回神。
魏满一看,气的要死,心里酸溜溜的说:“看什么?走了。”
林让这才回过神来,很是淡漠的感叹说:“人言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原这句话竟是错的,无成想庐公子便是不穿华丽衣袍,也如此锋芒夺目。”
魏满:“……”林让发呆半天,竟然就感叹这些有的没的?
魏满气的冷笑出声,“呵——”了一嗓子,调头就走,不想再跟林让受气。
庐昂大摆宴席,魏满便提出,既然已经占领了鲁州,陈继便该兑现承诺,将林让的券书归还。
而且魏满保证,只要林让的券书到手,他们便立刻撤离鲁州府署,让庐昂没有后顾之忧。
魏满这举动,简直便是用整个鲁州,买下了林让,可谓是一掷千金!
庐昂自然欢心了,魏满的兵马太多,如果趁机占领鲁州,自己也没有办法,但是魏满既然这么立下了承诺,他便放心多了。
于是庐昂赶紧给陈继修书一封,告知鲁州之事。
陈继听说了
消息,也非常欢心,立刻发动他的大兵,准备亲自往鲁州一趟,坐镇府署,占领整个鲁州。
陈继浩浩荡荡的发兵而来,队伍的脚程自然有些慢,于是陈继便派遣了先头部队,携带着券书一起,先到达了鲁州府署。
“报——!!!”
陈继的士兵冲进来,庐昂早就在等待了,赶紧让他进来。
士兵跑进来,将一封书信交给庐昂。
魏满看到,那封书信里不只是有书信,而且还夹杂着一卷券书。
魏满不由眯了眯眼目,故作沉着的说:“庐公快看看,陈公是如何回信的?”
庐昂赶紧把书信展开来看,是陈继的亲笔信。
信上写着,陈继将带领大部队,后续赶来,亲自镇守鲁州,因为脚程偏慢,所以特意让人先送来了券书。
魏满愿意用鲁州换取林让,陈继觉得这是个稳赚的买卖,便把券书直接交了出来。
庐昂说:“陈公有言,还请魏公恪守承诺,拿到券书之后,立刻撤兵鲁州,不可耽误时日,若是陈公率领大兵赶到之时,魏公还没有撤离鲁州,那就别怪陈公,要与魏公兵戎相见,不顾年多年的兄弟情分了!”
庐昂这么说着,将券书递给魏满。
魏满一听,面容上挂着一丝略显狰狞的笑意,将券书接过来,“哗啦!”一声,展开来浏览。
果然是林让的券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陈继让林让如何如何蛊惑魏满,取得魏满的信任。
魏满眼睛眯了眯,双手捏着券书,一分!
但听“嘶啦——!”一声脆响,魏满臂力惊人,券书竟瞬间被他撕做两半。
魏满似乎并不如此作罢,紧跟着又使劲“嘶啦!”一声,登时将“脆弱”的券书撕得七零八落。
伸手一甩,券书的碎片便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仿佛一只只翻飞的蝴蝶一般。
魏满冷冷的看着庐昂,似乎在宣布主权一般,声音低沉冷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说:“从今日起,奉孝先生……便是我魏满的人!”
【5更】
魏满折腾了这么一大套,终于将林让从陈继的营中挖了过来。
在庐昂的眼中,这无异于荒唐之事,只觉魏满被林让的美色迷住了眼目,甚是不屑。
其实有的时候魏满也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将林让从陈继那面儿挖过来。
难道是因着……
因着答允林让的那一个条件么?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只是一个条件而已,他魏满是政客,是军阀,唯独不是名士,说话算数这种事情对魏满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魏满却完成了林让的要求,回首往昔,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便在魏满感叹之时,林让已经拱起手来,声音淡漠冷静,却十分清亮的,说:“拜见主公。”
林让只说了四个字,仅仅四个字,可以说是惜字如金了,但魏满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值了,完全无需去考虑众多。
券书已经到手,并且毁坏,魏满与林让便再无后顾之后,如今要做的……
便是反击战。
鲁州这么大一块肥肉,魏满的齐州与鲁州又接壤,如果魏满能拿下鲁州,那么齐州、郯州、鲁州便会连成一片,到那时候,京师以东的部分,大片便会尽收魏满之手,给北面的陈继,与南面的陈仲路造成极大的威胁。
面对这样的鲁州,魏满已经带兵驻扎进来,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呢?
庆功宴还在大摆特摆,魏满“言而有信”,拿到券书的当天晚上,便准备连夜撤退。
庐昂没成想魏满这么言而有信,心中欣喜若狂,便假装十分恭敬的,将魏满一行人送到府署门口。
庐昂笑的十分谦卑,但看得出来,他的眉目之间都是心悦之色,带着一股欣喜若狂之感,用林让的话说,高兴得怎么不上天呢?
庐昂一打叠的笑,说:“哎呦,这大黑天的,魏公连夜上路,可要注意一些啊,多谢魏公替咱们打下鲁州,来人……”
他说着,士兵立刻捧上来两个大箱子,“嘭!”一声放在的地上,庐昂亲自将箱子打开。
“咔嚓!”
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珍宝,庐昂也算是下了血本儿。
这大黑天的,隆冬的黑夜暗淡,没什么月光,箱子一打开,竟是将府署门口一丈距离,照得灯火通明,其中一个箱子,大大小小都是夜明珠。
虽不及之前魏满说送给林让的那个夜明珠大,但个头也都十分可观。
庐昂笑着说:“魏公仗义援手,便叫魏公如此离开,实在是我等的不是,陈公有言,一定要感谢魏公才是,这两箱子珍宝,乃是卑臣的私家当,不值什么,还请魏公笑纳,日后陈公必然还会奉上诚意。”
魏满是看不上这些子的,但是那边林让的眼目突然便睁大了一些,看着那些亮闪闪的夜明珠,似乎十分喜爱。
而且都放在眼前了,不拿白不拿,魏满便笑着说:“庐公,有心了。”
庐昂笑着说:“不敢不敢,那魏公……卑臣这……刚刚驻守鲁州府署,实在忙不开身,就不远送了。”
魏满十分虚伪的一笑,说
:“不必送了,请罢。”
庐昂迫不及待的送走魏满,结果魏满还没上马,就在此时,突听“踏踏踏”的马蹄声,一匹快马从东城门方向快速扑来。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还能遥遥的看到士兵手中高举着令符,一看便是军机急件。
“报——!!”
“主公!”
那士兵还未下马,已然急促大开口大喊这:“主公,大事不好!后将军陈仲路的大军,杀过来了!!”
“什么!?”
庐昂吓得一惊,陈仲路!
陈仲路是谁?当然是燕州牧陈继的弟弟。当年抗击佟高,二陈的名头那是响当当的,但如今二陈已经反目,按理来说,吴文台是陈仲路的麾下,鲁州也是陈仲路的地盘子,陈继突然派兵而来,陈仲路自然不能丢了自己的地盘。
士兵又一打叠的说:“主公,陈仲路的大军,五万之众!不止如此,陈仲路还亲自坐纛儿,已经杀过来了!”
陈仲路自己做主军中,五万兵马,虽不算太多,但这绝对是先头部队,不是全部部队。
而庐昂呢?
庐昂手中只有一千五百兵马,这是能上阵杀敌的,还有三千五百明摆受了伤,如果硬推上战场,也勉强算是人头数。
但无论如何,五千对五万,这简直就是鸡蛋砸石头!
庐昂吓得面无人色,口中说:“别……别慌!勿要慌张!”
其实最慌张的反而是庐昂本人。
庐昂的眼神乱晃,突然瞥见了正准备离开撤兵的魏满,瞬间仿佛见到了亲爹一般,连忙跑过来,扶着魏满的衣袍,说:“魏公,如今陈仲路打来,您看看……这是不是请魏公帮忙御敌,怎么……怎么也要等到陈公大军开到,再离开,您看行么?”
庐昂说的十分客气,他想让魏满留下来帮他打陈仲路,等到陈继的大军开到了,魏满再离开。
魏满十分为难的说:“这样儿……可陈公有言在先,若是孤接到了券书,还不离开,陈公一到,便要与孤兵戎相见,孤与陈公这么多年的兄弟交情,怎么可如此毁于一旦呢?”
庐昂连忙说:“不会不会!决计不会!魏公您听我说,卑臣担保,陈公一定不会误会于魏公,魏公留下来,那是为了坚守鲁州府署,而并非另有打算,因此请魏公一定,一定要留下来,帮忙力抗陈仲路。”
魏满左思右想,十分苦恼,最后啧了半天,这才说:“好罢,孤与陈公交情不浅,若是事到临头袖手旁观,指不定被陈仲路耻笑不敢与他交锋。”
“是是是!”
庐昂一听,魏满答应了,简直喜极而泣,说:“正是这个道理儿!多谢魏公,多谢魏公!”
魏满豪爽的说:“罢了,这些虚话咱们也不多说了,孤这就点兵,准备迎战陈仲路的先锋部队!”
庐昂只有一千五百兵马,因此想要缩在魏满身后,让魏满帮忙出头,他想的很好,不管陈仲路的先锋派遣了谁过来,只要不是陈仲路本人就行,他们必然能支撑到陈继赶来。
庐昂方松了一口气……
“报——!!!”
还是方才那个配置,这回士兵举着令符,从西城门一路狂奔而来,大喊着:“主公!吴……吴……吴——吴文台!杀回来了!!”
“什么?!”
庐昂几乎只会说“什么”,因为已然吓傻在了原地。
吴文台从西城门杀回来了,陈仲路的先锋马上就要开到东城门,两面夹击城池,这鲁州眼看着就要不保。
庐昂连忙对魏满说:“魏公,您看这……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让已然一副奸臣嘴脸,冷酷的一笑,说:“庐公,您不会仗着我们家主公心善,便想让我们主公两边抗敌罢?一面是常胜将军吴文台,一面是后将军之麾下,一个西城门,一个东城门,我们魏军就算是帮忙,也无暇分身,庐公您不如说说,您到底想选择哪边抵抗。”
哪边?
庐昂觉得,如果都让魏满派人去抵抗,的确说不过去,魏满也不会愿意,这太得寸进尺了,恐怕魏满一个恼怒,最后什么都不答应了。
但让庐昂选择抵抗哪边,庐昂也很为难。
陈仲路的先锋来势汹汹,吴文台又是打仗不要命的狂人,很难选择。
庐昂纠结了半天,最后咬牙一想,吴文台手下强将如云,吴文台是个狂人,他儿子吴敇是个不要命的猘儿,自己三次折在他手中,唯恐会丧命,还是对抗陈仲路的麾下好一些。
庐昂权衡了利弊,最后说:“有劳魏公往西城门,对抗吴文台!”
魏满心中一笑,就知道庐昂耍小聪明,想占自己便宜。
他被吴敇打怕了,怎么可能选择吴敇的军队对抗。
庐昂哪知道,自己多方权衡之后的选择,反而正中魏满下怀,魏满打开了一个圈套,便静等着庐昂来钻。
当下两边也不废话,立刻点兵,就开出东西城门,准备应敌。
魏满亲自出征,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出西城门,吴文台的军队吴敇为先锋,队伍肃杀整齐,在黑暗之中,火把星星点点,呈现一片燎原的冲天气势。
魏满带着大军快速开出,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