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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其实, 当初在元喜寺看完周煜提供的线索,单单以邵垠此人报复心极强、视人命如蝼蚁来解释这桩杀人案, 叶舒唯内心深处总觉得整件事好像哪里还差了一环没能合上。mbaiwenzai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是怎么由来的,只能说是她身为特工多年来的感官直觉。
而当她看到吴赟两周前买下的老房子原本归属于死者时,她终于觉得整个案件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所有先前不能完全讲通的地方都有了逻辑可循。
整件事的开端是邵垠拉吴赟下水贩毒,随后吴赟底下执行交易的小跟班因为身上的巨额赌债反水威胁他们。邵垠这种人怎么可能躺在那儿任凭被威胁,便下定决心除掉小跟班。
于是,邵垠和吴赟商量过后, 联合在墉萍酒店里设下了一个局:他们先找了个借口把周济骗来酒店,再由吴赟将他和死者都灌醉、并拱火引起他们冲突,同时让周边人都看到他们起了冲突。接着,季殃拿着毒蛇避开监控上楼杀害死者,将整件事都顺理成章地推到了当晚因为喝得烂醉如泥、唯一没有清醒的不在场证明的周济头上。
就算周济最后没有如他们所愿当这个背锅侠, 可杀人的罪名也完全和他们两个搭不上边。
邵允这时开口道:“我觉得吴赟会躲在那间死者的老房子里,一是因为那片区域不够发达、设施简陋, 监控能覆盖的面积比较小;二是因为那间屋子里可能藏着他和邵垠迫切想要找到的东西。”
言锡问:“你是觉得, 死者用来威胁他们的罪证,至今都还没有被他们找到并销毁?他们怎么可能容忍那么大一颗定时炸弹在外漂泊如此之久!?”
邵允平静地回复道:“邵垠先前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也从没见他销声匿迹过。可为什么当我们这次把吴赟挖出来后,他就直接在珑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郁瑞一边调监控,一边打着哈欠插嘴:“那也有可能是邵垠的圈套啊!故意引我们上钩,想把我们骗到那间老房子附近一网打尽。”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担心我们会找到那颗能够给他定罪的定时炸弹。”
叶舒唯说,“我更倾向于后面这种推论,不然吴赟没必要非得提前把那间屋子给买下来。他大可以在死者死后大摇大摆地进去翻个底朝天, 反正珑城的警方根本就不作为。”
言锡皱着眉头:“可是他们都没找到那份死者手里的定时炸弹,就直接先把人给杀了?全世界只有死者才知道罪证藏在哪儿, 现在人都死了,他们找不到总不能去撬死人的嘴巴吧!?”
邵允指出:“邵垠是个对自己绝对自信的人,他认为就算死者打死不肯说,凭他自己也能找出那份罪证。但人是不能再多留一天,毕竟人永远是最不可控的。”
言锡和郁瑞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叶舒唯知道,他们两个身为资深特工,经历过数不清的案件,思维都非常谨慎。他们心里应该都并不认同邵允的观点,认为邵允将邵垠想得太过狂妄无脑了。作为一个犯罪集团的头目,邵垠若是在没找到罪证的前提下就杀了死者,实在是有些过于冒险。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打心眼里更认同邵允的观点。
这并不是出于对自己恋人的偏袒,邵允和邵垠是血缘至亲,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所有冲突和灾难都构成了一种羁绊。
而这种相对病态的羁绊,也变相决定了邵允其实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邵垠的人。
因为他承受了邵垠给他带来的伤害和毁灭,所以他也比谁都更清楚邵垠作为施暴者的变态心理和思维。
“无论这份关键罪证是否还存在、有没有被邵垠和吴赟找到,现在那间老房子毋庸置疑是我们最大的突破口。”
叶舒唯这时起身道,“郁瑞,你继续调监控,把以老房子为中心扩散到外围的所有可视监控都筛查一遍。如需必要,还可以联系周煜那边帮你翻附近车辆的行车记录仪。以及,继续在全珑城范围的监控中检索吴赟的车牌,看看他这些天还去过哪些地方。”
郁瑞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转头准备去泡咖啡:“行。”
“爷爷,你立刻联系周煜,将我们的发现告诉他,并和他一起制定一个针对吴赟的围剿计划。如若郁瑞通过监控确定吴赟此刻藏匿于那间老房子,我们将立刻对他实行抓捕。”
言锡摇了摇头:“叶舒唯,你就不怕吴赟是邵垠抛出来的诱饵?邵垠明摆着知道我们迟早会发现墉萍酒店杀人案的真相,他甚至可能就是故意想让我们以为关键性罪证还未被销毁。”
“那也值得我豪赌这一场。”叶舒唯眼也不抬,“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能够找到可以正式对邵垠下达搜查令、定罪的罪证,我都愿意一试。更何况我十分认同阿允的观点,我觉得关键性罪证还未被销毁的几率不小。”
言锡听到这话动了动唇,目光不自觉地就往邵允身上瞟了过去。他似是有些觉得邵允的出现对叶舒唯产生了影响,让叶舒唯的判断出现了感性的偏差。
虽然这样想并不友好,但站在旁人的角度,尤其是与叶舒唯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的角度。言锡会认为是邵允干扰到了叶舒唯的判断,那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邵允是他们这次任务的直接关系人,也是局中人。说得难听一些,他何尝不像是个危险的定时炸弹呢?
虽然他和郁瑞因为叶舒唯的关系对邵允产生了信任,甚至也逐渐开始将邵允当成朋友。但万一最后出现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人性发生了最丑陋的转变——邵允出于某种缘由加入了邵垠的麾下,利用叶舒唯的感情来摧毁他们的任务,那会是多么可怕的情景?
不是他们偏要将邵允想得如此不堪,而是因为他们太明白那些反社会人格罪犯的能耐。这些如恶鬼般的罪恶之徒,能轻而易举地将纯良的好人逼疯、甚至最终与他们沦为一丘之貉。
更别提,邵允和邵垠毕竟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亲兄弟。
如今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个任务最关键的阶段,他不得不来当这个说不中听话的“黑面孔”。
叶舒唯将言锡的迟疑与研判看在眼里,她沉吟片刻,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言锡,我现在做出的所有判断都不夹带任何私人情感,发动围剿关系到的毕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性命,还有队友们的。就算我再被爱情冲晕头脑,也不会拿你们的性命来开玩笑。”
“如若我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我也愧对我身上的shadow制服和你们多年来的信任。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相信我的判断。”
这话相当尖锐直接,也非常的“雅典娜”。
言锡的脸色当场就变得有些微妙,郁瑞泡着咖啡看戏还不忘刷存在感、在咖啡机旁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邵允的神色始终如常般平静,但他看向叶舒唯的眸色却不动声色地变得更深黯了一些。
过了良久,言锡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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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蒲斯沅既然千挑万选认了你为他的后继,我们也会在任何情况下对你敞开后背并服从你的指令。”
“只是叶舒唯,如若你的判断在今后某一个时间点被验证是错误的,我会毫不犹豫地阻拦你一错再错。”
“放心吧爷爷,要是我真的错了,不劳你动手,我自己会主动脱制服卸任。”
叶舒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随后,她拿起资料对邵允说:“走,我们回家。”-
他们踏出倒带店门时,珑城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止。
并肩站在咖啡店的屋檐下,叶舒唯忽然冷不丁地叫住了他:“邵允。”
“嗯?”
她指了指他濡湿的裤脚:“你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的裤脚怎么湿得那么厉害?难道你是自己一路从邵家大宅走到这里来的?”
他爽快地点了点头。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走过来花了多久?”
邵允:“还好,大约两个小时不到?”
她张了张嘴,连说话的音调都有些变形:“……这大下雨天的,你徒步走了两个小时,就是为了来接我回家!?”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在她的眼里,他确实更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存在。从辛澜与双子对他的精心呵护中也不难看出,这位三少爷往日里只要是出门在外就一定是坐车的,就他的身体底子、估计在坏天气里多走几步路都够呛,稍不小心便会伤风感冒。
可这么一个矜贵难养的世家少爷,竟然在如此潮湿阴冷的雨天,徒步跨越了半座珑城来找她。
这要是讲出去,或许别人都会以为她在玩笑儿戏。
即便是她自己,在刚才听到他肯定回答的那一瞬间,其实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邵允这时撑起那把银狮柄黑伞,示意叶舒唯靠近自己的身侧。
“你们的安全屋地址是绝密信息,无论我让谭叔送我过来、还是我自己坐公交打车来,都会留下隐患。”他温声告诉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独自徒步过来找你最为合适。”
叶舒唯听到这话,整个胸腔都被一种饱满又酸胀的情绪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怕我一个人回去孤独不安全,那你一个人走过来难道不觉得寂寞无趣?”
“不会。”他轻笑着说,“想着回去的路上有你在身旁,就不会觉得这条路太漫长了。”
雨滴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手中的黑伞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她听着这些细碎的声响,恍然间又觉得这雨就像是打在她的心口,要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那么震耳欲聋。
这把黑伞仿佛隔绝了他们和外面的世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身边这个身形纤瘦的男人是她的保护神,能够用他单薄的背脊替她抵御所有的风暴。
在叶舒唯的人生中,除了外公给予她的亲情和队友们给予她的友情,充斥着寻常女孩子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经历。可偏偏“寻常的爱情”,在那么多年里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天方夜谭的传说。
她从未想过爱情这个词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原来,她会因为这个人,产生“害羞”和“紧张”这些原本与她完全绝缘的心情;即便只是分开片刻,她都会在脑中忍不住地描绘起对方的笑容与拥抱,期盼能够更早些见到他;而当她真的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都会喧嚣起来,让她头也不回地朝他狂奔而去。
在这座小小的珑城里,她的灵魂和心灵都彻底地被这个叫邵允的男人点亮了。
就像无法回春的枯木上长出了繁花,就像冻结千年的冰雪被阳光彻底消融。
片刻后,叶舒唯抬起手紧紧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与他一同踏进这片雨里。
珑城本就是一座小城,夜深人静时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更别提是这么一个阴冷的雨夜。
整条路上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整座城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允。”走了两步,她忽然冷不丁地问他,“你喜欢珑城吗?”
他侧过头看向她,诚实地告诉她:“不喜欢,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这的确是生他养他的城市,也承载了他前半生的所有回忆。只是那些回忆,绝大多数都并不快乐,甚至更充斥着痛苦与悲伤。
在他的心里,相对落后又封闭的珑城就像是一座井,即便他贵为世家少爷,也同样与其他人一般被困在这座井里无法动弹。他曾无数次地仰望着天空,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这座井。
“唯唯。”他这时轻声对她说,“在你出现之前,我曾以为我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不知不觉间, 刚刚还算轻柔的缠绵小雨逐渐愈演愈烈,雨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天空中倾洒下来。
但即便这磅礴的雨声仿佛能盖过一切介质, 叶舒唯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邵允的这句困兽之语。
“为什么你以前会觉得自己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她这时停下脚步,“为什么你不能离开?”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黑伞往她那边倾斜过去:“我不是没有努力过,我也曾以为离开珑城很简单。”
年少时,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能够在邵蒙和邵垠整日的压迫和伤害下勉强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已是实属不易。
后来他长大了,慢慢开始培养起自己的能力与资源,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虽然他是那么地想要推翻腐蚀的邵家, 可他也知道、给自己和辛澜他们一个平稳安全的生活远比复仇更重要。
他记得很清楚,他第一回想要带着辛澜他们逃离邵家是在他刚成年的那一年。他前前后后精心策划,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选在一个邵蒙和邵垠参加应酬的夜晚离开。
可谁知道,车才刚开出去两个路口, 他就被五六辆车团团围住。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在光线暗淡的路灯下, 邵垠信步朝他走来, 打开他的车门,语气轻飘飘地对他说:“我亲爱的弟弟,你这是要去哪儿旅行吗?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呢?”
……
那晚他自然是没走成,好在邵垠不知为何那日良心发现,没有把事儿捅到邵蒙那边,这事也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一年后,他再次选了一个邵蒙和邵垠在外地出差的日子离开邵家。
可这一回,收场的场面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们虽然一路从邵家大宅顺利抵达了机场, 但在柜台办理登机手续时,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反复告诉他们, 他们被拒绝登机。无论他如何交涉,对方都不为所动。
一个小时后,邵蒙和邵垠出现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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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前。
邵蒙当场就在所有人的面前给了他一巴掌,然后一路拽着他出了机场。等回到邵家大宅后,邵蒙命他跪在前厅冰凉的地板上,用一条粗如拳头般的鞭子抽打他的背脊。
辛澜和双子哭着跪趴在地上恳求邵蒙,想要代替邵允被责罚,却被邵垠的人拖到前厅外一顿拳打脚踢,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救邵允。
邵垠起先还装模作样地和邵眠一起拉着邵蒙、让他停手别再打邵允,但片刻后,他就松开了手,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其实是不想说的,但我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家里少了阿允。”
“父亲,这其实已经是阿允第二次企图逃离邵家了。上次是在去年,我上次没敢告诉您,就是怕您会像今天这样勃然大怒。但是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家那么好,阿允为什么总是想着要逃跑呢……”
直到那一刻,邵允才明白过来,去年邵垠将他拦截下来时,为什么没有将事情闹到邵蒙那儿——不是因为邵垠那天心情好大发慈悲,而是因为邵垠太清楚不过,他还会再逃离邵家第二次。
邵垠就是为了让矛盾在今天爆发到极致、让他死无葬生之地,才故意在他第一次逃跑时“高抬贵手”。
果不其然,在听完邵垠说的这些话后,邵蒙更是变得怒不可遏。
他甚至扔下了手中的长鞭,直接抡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生生砸在了邵允单薄的身体上。
“让你跑!”邵蒙大吼道,“跑啊!我把你人打废了,看你还怎么跑!”
……
那一晚对于邵允而言,其实比噩梦来得更可怕。
邵蒙的毒打和咒骂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无论邵眠怎么替他求情,那些落在身体上的疼痛都只会变得愈演愈烈。他记得自己被打得失去意识,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又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醒过来,接受新一轮的摧残。
当他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时,他恍惚间听到邵蒙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虽然我做梦都希望你不是我的儿子,但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所出。你给我听好了,你既是我的亲生血脉,你这辈子就别动想要离开邵家和珑城的念头。”
“这世上哪有地方比平静又优美的珑城更好?况且,你还身在珑城历史最悠久、根基最深、实力也最雄厚、未来更是不可限量的世家大族邵家,你还有什么不够满足的地方?”
“即便我是那么地厌恶你,我都没有把你逐出家门,还把你收留在邵家的屋檐下,供养你长大,给你最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难道我的善心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邵允,我告诉你,就算是你这样我看不上的弃子,你最后也得死在这个家里,死在珑城。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若是再被我发现一次你企图逃跑,我会把你和你身边那三个小畜生一起活埋!”
等邵蒙的这些话音落地后,落在他身上的鞭打也终于宣告终止。
他原本就底子极差的身体,在那一晚更是落下了永久的病根。如若不是邵眠深更半夜亲自出门替他叫来了珑城最好的医生,他很有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那医生告诉他,他身上因为这一顿毫无人性的鞭打所亏损的气血和元气,可能这一辈子都养不回来了。无论他有多么注意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也永远都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健康强壮。
他沉睡了整整三天,等他醒来后,他看到辛澜和双子眼也不眨地围在他的床边。他睡了有多久,他们应该就哭了有多久,每个人的眼睛都肿得像核桃。
他对他们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也没能带你们逃离这个牢笼。”
双子和辛澜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说:“三少爷,我们不想离开珑城了。若是离开珑城要以你的牺牲为代价,我们宁愿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
他摇了摇头:“就算我自己逃不走,我也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到国外去。”
双子异口同声:“我们不想走,我们不想离开这个家。”
辛澜说:“三少爷,这个家不是指邵家,这里之所以能够被称作为家,是因为有你在我们的身边。若是我们离开了你,哪怕我们在一个再安全平静的地方,那个地方也都不能被称作为是家。”
……
叶舒唯看着面前对她不徐不缓地叙说着这些的男人,心底忽然有些庆幸此刻是一个昏暗的雨夜。如若此刻天光大亮,邵允大概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眶红得有多么惊人。
“我曾经做梦都想要逃离那座大宅、逃离这座城市,但在那次之后,我就暂时断掉了这个念想。”邵允说,“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我很清楚邵蒙和邵垠会如何伤害到我身边的人。”
从那次之后,他正式开始了长达将近十年的卧薪尝胆。
他再也不去想着要离开这个内里已经腐烂到根的大家族,他还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塑造成了一个邵蒙、邵垠以及其他人都想要看到的形象——一位无能又孱弱、成天在捣鼓些赔钱玩意儿的邵家弃子。
他让自己看上去不具备任何威胁性和攻击性,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身上的血性已经在被邵蒙毒打的那一晚彻底磨光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的初衷和愿望。
他利用这漫长的时间观察整个邵家,了解邵蒙和邵垠的一举一动。他强迫自己每天和这些伤他至深的“血亲”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在看到他们的每一刻,都铭记住自己所遭受过的那些侵害。
此时,雨势渐渐有愈来愈磅礴的迹象,因为将手中的伞完全倾向于叶舒唯,邵允整个人都几乎被雨淋湿了。她先前专心致志地听他说话还没注意,此刻目光一低,赶紧把伞推回到他那边。
“你自己都说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正常人这样健康,你还把伞都让给我!”她急声道,“我就算在火上来回烤三遍也死不了,你对自己还没点数!?你才刚退烧,淋这么多雨是不想活了吗?”
邵允却捏着手中的黑伞不为所动,眼见叶舒唯死命将伞往他那推,他索性轻一松手。
“啊——”
随着叶舒唯的一声惊呼,那把黑伞借着风雨的惯性飞出去好几米远,“砰”地一声砸落在了地上,他们两个也瞬时暴露在了这场滂沱大雨中。
没等她开口斥他,他就已经伸出手重重地将她压进怀中。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仅不排斥下雨,还不排斥不打伞去淋雨。”
在浩瀚的雨幕中,他紧紧地贴在她的耳边说,“我当时就在想,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一起不打伞走在雨里。”
叶舒唯因为这句话怔了怔,她随着他的话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情景,又好气又好笑地朝他吼回去:“我那是不排斥走在鹅毛小雨里,不是不打伞在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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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雨里发疯!”
邵允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竟然还笑出了声:“你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总是能让我轻而易举地想要发疯。”
叶舒唯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那是你自己本性就疯,还非要赖在我头上!”
他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这场雨,是叶舒唯来到珑城后,所见识过最大的一场雨。
他们初遇时原本要登场的那场台风安娜,就像是一位好不容易想起自己需要赴约的客人,挑在这一天的尽头姗姗来迟。
叶舒唯清楚邵允的身体底子,心急如焚地想要拉他去旁边的公寓楼下避避雨。可奈何这位大家眼中“温柔理智”的三少爷今晚疯劲儿上头,说什么都不肯挪动步子,硬生生地抱着她在倾盆大雨里站了好久,还差点把她这个身坚如铁的人给淋晕了。
她虽然对此人的“发疯行为”倍感无语,但其实她在心里也十分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除了同她在一起时发自内心的自由与舒适,他其实也是在借着这场大雨释放心中积攒已久的情绪。
诚如他自己所说,在这将近十年的卧薪尝胆的过程中,纵使辛澜、双子和周煜他们再能够理解他、帮助他、心疼他的处境,但谁人都不可能比独自扛着所有痛苦、隐忍、责任与坚持的他自己更能体会其中的不易和重负。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他显然是将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了自己的心里。而这种长期内耗之所以没有完全压垮他,已经是一个基于他本身超乎想象的韧劲的奇迹。
而现如今,他遇到了她,遇到了一个真正能够让他敞开心扉、释放全部自我的人,他才会做出在常人眼中根本不像他的“发疯”举动。
他是如此地信任她,才会将自己身上那些在过去所经受的所有伤疤都一一揭开来、给她看个究竟。他是如此地深爱她,才会明知他们之间那不可能消失的鸿沟,也要选择靠近她、与她相爱。
今晚,他借着这场暴雨,在她面前将这近十年的难熬都宣泄了出来,并一举卸下了所有的痛苦。从此以后,他的肩膀都不会再那么沉重,因为在这世上,有她能够支持他、宽慰他。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在垂怜这个命运多舛却又拥有着一颗钢铁之心的年轻男人,暴雨竟在不知不觉间完全停止了,连一点细碎的雨珠都没再出现过。
叶舒唯从邵允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同他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彼此那副比落汤鸡还惨不忍睹的模样片刻,竟然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唯唯。”
他轻柔地用手替她将脸上的湿发挽到耳后,“其实在这将近十年的时光里,我曾设想过很多次,当我推翻了邵家、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和我的身边人时,我将会如何继续我的人生。”
“我想过离开珑城,带辛澜他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国度;我也想过继续留在珑城,搬离邵家大宅,找一处僻静又无人打扰的地方生活。”
“年少时对于逃离这里的执念太深,但后来想想,困住我的那座牢笼终究是人而不是城市。所以,走不走其实都是一种选择。”
叶舒唯静静地听在耳中,忍不住问他:“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邵允莞尔一笑。
“在遇到你之后,我只有一个想法。”
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雨后最清新的一抹柳色,让人看过一眼,便再也无法忘怀。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因为你就是我的家。”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叶舒唯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邵允, 平时那些巧舌如簧和张口就来,统统都堵在了喉咙口。
在加入shadow之前, 她其实对“生活”这个词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同外公一起生活时她年纪尚小、不懂人事,外公走后她一直孤身一人,更是觉得每一天的日子都乏善可陈。
在加入shadow之后,她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原来可以这样斑斓多彩。她可以出任务、救人、惩治罪犯,她也可以和队友一起相伴玩闹、聊天吹水,她还可以不断地学习新鲜事物充实自己。
而当她看到曾经的特工传说战神孟方言在妻子祝静面前展现出完全不同的调皮大男孩模式,当她看到她的顶头上司死神蒲斯沅万年不变的臭脸因为妻子歌琰的举动而浮现笑容, 当她看到言锡被安奕揪着耳朵骂还乐呵呵时……她也开始幻想起另一种她从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当她放下自己的使命、选择回归凡俗的时候,她是否也能够像她的战友们这般生活,她是否也能够拥有一个专属于她的“另一半”、与她携手共度余生的每一天。
只是这个幻想实在太过科幻,别说是她自己,连她的身边人都想象不了她坠入爱河的模样。
可现如今, 她不仅真的有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而且,她喜欢的人还告诉她, 想要与她一起生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触摸到, 她所憧憬的生活的边框。
这也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她也可以拥有她所羡慕的生活,哪怕一切都还只是弥弥虚影,可也足以让她为之无比颤栗地翘首以盼。
不知过了多久,叶舒唯终于轻轻地张了张嘴。
“三少爷,希望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不是脑袋被暴雨淋坏了之后的玩笑之词。要不然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绝对是你这小身板所承受不起的。”
她说到这,顿了顿, 故意装模作样地朝他挥了挥拳,“因为我已经当真了。”
邵允起先一愣,随后在看到她故作威慑的小眼神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
叶舒唯被他这笑声激得直接抬起了手:“就算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也真的会揍你噢!”
他一边笑,一边温柔地点点头:“我知道,毕竟你之前告诉过我,你顶头上司惹他太太不开心,结果被按在沙漠里打了个半死、打得连抠都抠不出来,我相信你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舒唯扬了下下巴:“你知道就好。”
他这时牵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亲:“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全凭我的小蔷薇责罚。”-
原本离开倒带时,他们的计划是按原路走回邵家大宅。但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这场别开生面的暴雨中谈心,他们实在是撑不到这样湿淋淋地走回家……尤其是邵允,他虽然只字不提、还想拖着她继续走,但他的脸色已经比刚来时苍白了不少,也让叶舒唯看得心惊肉跳。
在她一再的坚持下,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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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终于答应不再步行。他们走到了一个相对开阔、也远离倒带的十字路口,打了辆车回去。
因为他们身上那不断地在往下淌的雨水,司机一直通过后视镜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两个,似乎是怀疑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叶舒唯和邵允都能感觉到那道微妙的眼神,他们对视一眼,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相爱之人的“灵犀”——在外人看来的那些不可理喻,其实是唯有彼此才能懂得的默契与心意。
这一笑,司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好在邵允做事周到,他收起笑时告知司机,等到了地方后自己会付给他三倍的车钱,作为他们弄湿了车后座的赔偿,司机的脸色这才稍许缓和了一些。
因为他们迟迟未归、邵允最开始又一直不接电话,辛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在全城贴传单找人了。等他们进家门时,辛澜看到他那“水人”般的三少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态又崩了。
“我的老天爷啊!”辛澜看着邵允,连嗓音都在发颤,“三少爷,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说完这话,辛澜转头一看另一位“水人”,胆战心惊地问:“叶小姐,你俩这是……掉水里了?”
叶舒唯耸了耸肩,拿手指指着邵允:“不怪我,都怪你家三少爷非要发疯。”
辛澜瞪大了双眼,简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啥?他家这位冷静又自持、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三少爷居然会发疯!?
让辛澜更自闭的是,下一秒,邵允竟然还好脾气地承认了:“是,确实都怪我,自己发疯还连累了唯唯。”
辛澜:“……”
这位为他家三少爷操碎了心的大管家,用目光来回在这对离谱的小情侣身上转悠了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你们怎么变成水人的已经不重要了,请你们都赶紧去洗个澡吧?三少爷,你等会儿的药得加量。”
邵允动了动唇:“辛澜,我现在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正常剂量就好。”
叶舒唯看热闹还不嫌事儿大:“辛澜,他刚才退烧不久,又淋了大雨!”
辛澜立刻入坑:“三少爷,你得加双倍的量,尤其是那味你最不爱喝的中药。”
邵允的眉头轻动了动。
辛澜:“很抱歉,不接受反驳呢。”
邵允:“……”
辛澜对着旁边因为成功摆了邵允一道、正开心得哼起歌来的叶舒唯说:“叶小姐,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我和小执小念的房间里有浴室。”
叶舒唯刚点了头,就被身边的邵允轻轻扣住了手臂。
邵允也笑吟吟的:“辛澜,为什么要带唯唯去你们房间的浴室?我这里不就有吗?”
辛澜张了张嘴:“可是三少爷你自己不也要洗澡吗?两个人怎么一起洗?”
要是双子此时在场,小执大约已经把辛澜的嘴用胶带粘起来了……只可惜小执不在,这位姓辛的大木头也完全没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哪知道他家才刚刚脱单没多久的三少爷,现在动起歪脑筋来已经熟练得跟个身经百战的恋爱老手似的,还想和自己女朋友一起洗澡呢?毕竟他是个这么纯良的母胎单身,这能怪他嘛!?
而他家三少爷,被他这精彩回答给震撼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舒唯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头发上的水滴都因为身体的颤抖而四处飞溅。她用另一只手拍拍邵允的手背,故作安慰道:“三少爷,看来你家这浴室有点小,洗不了鸳鸯浴呢!”
辛澜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满脸通红地摆了摆手:“那那那那个啥!叶小姐!你想在哪里洗就在哪里洗!三少爷房间的浴室很大,真的很大!”
邵允又好气又好笑:“辛澜,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攒了那么多老婆本,却迟迟花不出去了。”
辛澜欲哭无泪:“三少爷,我知道我蠢,你就别再戳我的伤心处了!”-
这么闹了一通之后,邵允的小算盘算是彻底没了着落。
叶舒唯虽然心里并不排斥与他一起,但到底还是担心他淋了大雨后会对身体有损害。他独自洗澡的话,辛澜也能进去帮他调温,并实时观察他的状态,确保他洗澡时身子暖和、不会被冻着。
因为她忘带换洗衣物,回去倒带拿又麻烦,辛澜便提议让她穿双子的棉质短袖凑合一晚。这个提议得到了叶舒唯的赞同,却意外地被邵允否决了。
邵允投了反对票后走进卧室,从衣柜的最底下翻出了自己以前的睡衣递给她:“唯唯,你穿我的吧。”
叶舒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和双子的衣服有啥区别吗?”
邵允微微一笑:“我还没长开来的时候,身型和你最为接近。所以你穿这个,尺码应该更合身一些。”
这回,辛澜倒是破天荒地开窍了,立马反手把双子的短袖藏在身后:“叶小姐,你就穿三少爷的衣服吧。你是他的女朋友,哪能穿其他男人的衣服呢?就连小男孩的衣服都不能穿!三少爷,你说对不对?”
叶舒唯:“……”
邵允看向辛澜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宽慰。
……
等叶舒唯在辛澜他们的房间洗完澡出来后,她仿佛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般,在邵允的卧室里大喇喇地四处巡视。
上回她在他高烧昏迷时来探望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仔细观察他的卧室,只粗略扫了一眼,记得他的房间空荡荡的,屋里最多的东西好像就是药罐头。
这回终于得空悉心观察,她才发现,身为一名世家少爷,他当真称得上是一个朴素简约到极致的人。他的房间里竟然没有多一样的贵重物品,仅有的服装和配饰虽然做工精良又考究,但也一点儿都不铺张高调,甚至也不能算是数量庞大。
要说他房间里最为“奢侈”的部分,除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大约就是房间最角落的那个大书柜了。黑白色相间的参天书架上摆满了不输给暮色蔷薇的不同种类的书籍,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野史怪谈,几乎应有尽有。
她静静地负手立在他的书柜前,鼻息之间尽是她穿着的这套他的旧睡衣的味道。那气味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辙,有着温柔的清香与甘甜,也有淡淡的苦涩。
此时此刻,他仿佛就站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拥抱着她一般。
叶舒唯在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方才邵允坚持要她穿他的衣服了。
睡衣属于贴身衣物,是一个人最私密的服饰,一般只有自己才会穿。而将自己的贴身睡衣借予她,无不是在宣誓对她的主权与占有欲。
他想表达的是,她是他的私有物。
即便她在执行任务时是千万人眼中的神明和救世主,即便她的能力是用于守护这个世界上无数人的……但在这一刻,在他的身边,她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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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共享同一个气味,他们与彼此相辅交融。
叶舒唯听着浴室方向传来的不远不近的水声,脸庞居然悄声无息地红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暴雨,她的脑袋为什么会这样地迷蒙恍惚,就像飘飘然在空中,怎么也无法落地。
她轻轻地摇晃了下自己的脑袋、动了动身体,想将脑海中那些旖旎的思绪暂时挥散开。不然她怕等下邵允出来看见,不知要怎么变着法儿调侃她。
结果,因为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她的腰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书桌,将他夹在书本里的一张薄薄的纸张给撞掉了出来。
薄薄的纸张慢慢地从书桌飘落到了地板上,她赶忙俯身捡起,想要将纸张归回原位。
却不料,因为视线无意中的一瞥,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那张纸竟然是一幅女孩子的肖像画。
画中的女孩子有着飘逸柔软的长发,眉眼生得十分精致小巧,神情里还带着小狐狸般的俏皮与灵气。
值得注意的是,女孩子身上的衣物薄如蝉翼,仔细看,还能看清画笔所勾勒出来的水滴的条纹,似是刚从雨中走出来。
整幅画都是由铅笔所作,并未上色、处处充满着随意和自然,但因为画工精湛,人物惟妙惟肖,却又能够强烈地感受到画手的用情至深。
而最重要的一点——只要任何认识叶舒唯的人看到这幅画,都能立刻猜到她便是画中的女子。
叶舒唯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纸张,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在发颤。
画中的她,分明是与邵允初见时的模样,他近乎分毫不差地还原了当时在暮色蔷薇的她。看到这幅画的那一刻,她便能瞬间回到那一天下着小雨的黄昏。
而在画作的右下角,还写着一段清秀又好看的落款。
“致我的小蔷薇:
我想与你说无数琐碎又有趣的事,与你一起走去千万里那么遥远的地方。
我的生命由你来执笔,祝我们万岁。”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辛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发现叶舒唯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邵允的书桌前。
他疑惑地走到叶舒唯的身边,低下头看了眼她的脸:“叶小姐, 你在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认真啊?连眼睛都看红了。”
叶舒唯入神到连辛澜走到自己的身边都没能察觉,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才募然回过神来。
下一秒,她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手中的纸张塞回到邵允的书本里,用书本轻拍了下辛澜的脑袋:“辛公公,你是老眼昏花了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眼睛看红了?”
辛澜张了张嘴,不敢说话。
其实,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阿允洗好了吗?”为了堵住辛澜的嘴, 她将书本放回书桌上,直接将话题扯了开,“他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切都还正常吗?”
“三少爷洗好了,他一切都好,洗澡的全过程里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真是奇了怪了。”辛澜挠了挠脑袋,“往常别说是刚发完烧加淋雨了, 就算是出门少穿了一件衣服, 回来都能喷嚏连天,搞不好还会立刻重感冒,我都以为我家少爷换了人。”
听到这话,叶舒唯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了一半:“那就好。”
辛澜看着她:“我这是出来给三少爷拿睡衣的,刚才匆匆忙忙的,忘记拿进去了。”
他说完这话,却又站在原地不动。
叶舒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当她发现辛澜在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时, 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位大管家是在给自己递话。
她饶有兴致地抱着双臂:“哟,您这是开窍了?是要我给他拿睡衣进去?”
辛澜红着脸, 点头如捣蒜。
叶舒唯继续逗他:“你知道当一对情侣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穿得还很少,会发生什么事情么?”
辛澜的脸几乎已经只能用红得滴血来形容了:“我……”
“你是真的对你家三少爷忠心耿耿,竟然想把我当点心一样送到他嘴里。”
叶舒唯吹了声口哨,“辛澜,小执小念要是回来看到现在的你,估计都不敢相信你这根大木头有了如此突飞猛进的改变。”
辛澜面红耳赤地张了张嘴:“那要不,还是,我自己……”
“拿给我吧。”她狡黠地眨眨眼睛,朝辛澜伸出手,“他的睡衣。”
辛澜傻愣了两秒,转头便冲到衣柜前拿出了邵允的睡衣塞进她的手里。随后,他就像火烧屁股似的拔腿就往外跑,还把卧室的门关得震天响。
“辛澜?怎么了?”
因为那关门声实在是动静太大,闹得连浴室里的邵允都听到了,不免关切地发出了询问声。
叶舒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睡衣,抬步朝浴室走去。
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走得仿佛身上背着千斤重担。直到她站定在浴室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也实在是有些好笑,一个无论去抓捕多么凶恶的罪犯都不会有半点惊慌的顶级特工,却在给自己男朋友送睡衣时紧张到如此地步。
“辛澜?”
见辛澜迟迟没有回应,邵允又在浴室里问了一声。
叶舒唯阖了阖眼,抬手握住浴室的门把,推门而入。
浴室的门发出了一声“吱呀”的轻响,因为怕邵允着凉、辛澜将浴室的浴霸调到了最高温,所以她进去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充满了整个浴室的升腾雾气。
而此刻,在那片缭绕的雾气里,邵允正背对着她坐在浴缸前,只见他的上身空无一物,腰腹以下则用一块白色的浴巾虚虚围着。
因为过人的视力,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头发和身上未干的水珠正慢慢地滚落下来,淌到他的肩膀、背脊,又慢慢蜿蜒往下。
他褪下衣服后的身材与穿衣时看上去的极近一致,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偏瘦了,入目可见的绝大部分都是骨。
同她拥抱他时感受到的纤瘦单薄如出一辙。
而最让叶舒唯感到触动的,是他身上那一条又一条显眼又可怖的伤疤……这些伤疤几乎贯穿了他的全身,最长的那条甚至残忍地横跨了他的整个背脊。
她知道,这些都是那一晚他企图逃离邵家被邵蒙发现后,被打得皮开肉绽所留下来的鞭伤。这些鞭伤,即便过了将近十年也无法完全消失褪去,无论时间如何推移,也依旧显眼,让这具原本洁白又透亮的身体变得如此触目惊心。
叶舒唯驻足看了一会儿,悄声无息地将睡衣放到了一旁干净的置物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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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允知道有人进了浴室,他一开始以为是辛澜,但见这么长时间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猜到来人绝不是话唠辛澜。
“唯唯?”他试探性地,低声问道。
没等他转过头,叶舒唯已经悄声无息地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感受着她小巧的掌心里那温暖的热度,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怎么,是不是觉得拒绝了我的邀请很可惜,后悔了?”
她没吭声。
就在此时,邵允的整个身体忽然一僵。
因为就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叶舒唯做出了他始料未及的举动——她竟用嘴唇轻轻地吻上了他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吻得那样认真又那样迟缓,似是将那些伤疤当成了无上的勋章在珍视与疼惜。
邵允的喉结轻轻地翻滚了下。
他张了张嘴,声音已然变得极其黯哑:“……唯唯,你难道不觉得它们很丑陋吗?”
听到他的问话,她的嘴唇才慢慢离开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