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梦的开始
六年前。大明宫。
夜已深。
景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走到外屋，服侍她的碧儿已经熟睡。她无聊地看了会儿她的睡姿，满屋子无头苍蝇般地乱转。
突然看到桌上辛汉哥哥白天做给她的莲花灯，想起他白天说过的，民间的老百姓会在河水上放莲花灯，以祈求平安和喜乐。
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去找辛汉哥哥放莲花灯吧！
主意打定，拎着莲花灯就蹑手蹑脚地摸出了房门。
那时辛汉就住在离她不远的宫殿里，她只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永巷，就能到达。
夜里的大明宫可安静啊，除了偶尔经过的侍卫的脚步声，竟是无一丝声响。还有点让人害怕。
景纪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宫墙上瞄，想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异状。碧儿跟她说过，这大明宫死掉的冤魂太多，有侍卫夜巡的时候看过身着前朝衣衫的鬼魂在宫墙上飘走。
可千万别让她碰上一个啊。
这是她第一次自在夜里走出房门，有点刺激，有点害怕，手中的莲花灯突突地跳着，如她那颗不安定的心。
突然之间，她的前方亮了，一群侍卫举着火把吵吵嚷嚷地朝她的方向小跑过来。
以为是来寻她的，景纪心里一咯噔。
侍卫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侍卫们却擦着她的肩过去了。
怎么回事？
她赶紧拉住跑在最后的小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小侍卫不认得她，只道是宫内的侍女，客气地拱手道：“姑姑还是赶紧回房去吧，宫里来了刺客，陛下下令抓捕，我们看到他往这个方向来了。”
“刺客？什么样？”献帝登基以来，大明宫从未出现过刺客，景纪这也是头一回遇见。
小侍卫眼看着自己掉队了，急急忙忙地甩了句：“就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右胳膊还流着血。”
景纪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点兴奋。不知道这刺客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的，是不是跟常人不太一样。
但她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继续托着莲花灯往辛汉住处去。
转过一个弯，一个身影从墙角窜出来，她刚想叫出来，一双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完了完了，这肯定是刺客！景纪懊悔死了，身体里的血液都像是不会动了，一紧张，手里的莲花灯也掉在地上了，发出清脆的声响。
早知道会落在刺客手里，还不如跟着侍卫们乖乖回屋。
“小姑娘，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样东西，被他们当成了刺客。”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颤抖。
幸好景纪当天害怕巡夜的侍卫碰见，特意穿上了碧儿的衣裳，才会被“刺客”和侍卫都认成是小宫女。
“小姑娘，你能找个地方把我起来吗？我的不是刺客，我没有想对大明宫里的人做什么。”那人在耳边恳求。
景纪指指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那人心领神会，声音转冷道：“我放开手你别出声好吗？如果我被发现了，我就只能杀死你了。”
景纪点点头，等他放开手就立即转身去看他。
趁着月光，景纪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上面罩，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像马儿的眼睛一样漂亮。他的右胳膊流着血，离他越近就越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
景纪不禁有点失望，“刺客”原来就长这个样子啊，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嘛，也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身量也就他的父皇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小姑娘，你到底能不能找个地方把我起来啊？”
景纪刚想说些什么，原本已经走远的那队侍卫又回来了，踢踏一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人苦笑：“算了，看来我今难逃一死了。你也不过是个小宫女，能帮我多少，我还是不要连累你的好。”
说完，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引颈自尽。
“放下！”听过辛汉哥哥讲过那么多的江湖故事，景纪此刻面对如此的悲壮情绪，也不禁升起江湖儿女的豪气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堂堂七尺男儿？！留住你的命，好好看我的！”
她让那人在拐角站好，自己则站到永巷的尽头，等着侍卫们快走到她面前时，大叫一声：“站住！”
侍卫们见被一个宫女模样的小姑娘喝住脚步，均是一愣。
很快的，侍卫长认出她来，跪倒在地：“参见长公主殿下！”
后面的侍卫们也纷纷跪倒一地。
长公主景纪？
刚才走在最后的小侍卫和躲在墙角后的人都怔了怔。只不过那刺客讶异的是，救自己的竟然会是她？献帝的心头肉？
侍卫长恭敬地问：“长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我夜游大明宫，被你们搅了雅兴，该当何罪啊？”景纪有模有样的，丝毫看不出窝刺客的紧张。
“殿下恕罪，我等正在追缉刺客，望殿下通融。”
“刺客？我在此地未见到什么刺客，就本宫一个人。你们去那边追查吧！”
“这……”
侍卫长犹豫了下，在职责和献帝最宠爱的长公主殿下之间选择了后者：“殿下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有序的脚步声又如来时一般散去，景纪一直盯着他们的身影走出永巷，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刺客”面前。
“你的不是来的？”
“当然不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犹豫了下：“再也不会相见的人，何必知道名字？”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那人苦笑：“长公主殿下想要什么没有？不需要我报恩吧？”
“我有是我的。”景纪把手伸到他面前，“你报恩是你的心意。报恩吧！”
那人一愣，看她认的表情，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报？”
“你不是来找东西的吗？”
“是啊。”
“找到了吗？”
“还没。”
景纪眼睛转了转，值得用生命为代价去寻找的东西一定是很好的。不如……
她狡黠地笑，眉眼弯得像满足的小狐狸：“那等你找到之后，把你找到的东西给我，就算你报恩了。”
他本能地拒绝：“这可不行，我即使被杀了也不能给你。”
这么小气！他要拿的，可是她大明宫的东西！
不过，景纪转念一想，倒也觉得他的拒绝情有可原。人家用生命换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拱手相送。反正大明宫的宝贝多的是！
“不如……等你找到的时候，给我看一眼？”
那人犹豫，终是叹口气道：“好。”
愿望达成，又做了救人的好事，景纪心情大好，这才又想起自己半夜出门的初衷来，借着月光找到莲花灯，早已被侍卫们踩坏了。
景纪大哭起来，哭得那人郁闷了。这长公主刚才还有模有样地跟自己讨价还价地要报恩，怎么转眼间就能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捶打着他：“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把莲花灯给弄坏了！”
那人看着被踩坏的莲花灯，这才明白让这个大泱朝最尊贵的公主嚎啕大哭的原因。他从腰上解下长剑：“别哭了，这个送给你，算是报你的救命之恩了。”
景纪停止了哭泣，月光下拔刀出鞘，剑刃反射出冷冽的光，剑身上镶嵌的宝石泛着淡淡的光晕。景纪即便再不懂兵器也能看得出这是把好剑。
景纪止住哭泣声：“你没有佩剑怎么逃出去？”
“刚才是侍卫人太多我才受伤的，等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换个公公的衣服翻墙出去，带着宝剑反而不方便。”
景纪想了下：“好吧。不过这个是赔我莲花灯的，你说过的报恩不能作废！”
那人一声，左右张望了下，朝相对黑暗的地方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那夜大明宫闹得飞狗跳，满宫侍卫都出动了也没能找到那个刺客，献帝大怒，宫中侍卫人人自危，生怕安保不力的罪名落到自己头上。
第二天，没有一个侍卫受罚，长公主景纪却被献帝喝令在未央宫前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