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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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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卫子风做过全校的新生代表,当着莘莘学子的面,出尽了风头。

    他长得还算可以,当时在女生间引起不小的轰动,等新生典礼结束,都在问他是哪个班的,找他递情书。

    卫子风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一边明面上洁身自好,一边对那些女孩子暧暧昧昧,不说拒绝她们,却也不跟她们在一起,所以就有很多人暗恋他。

    就像是在一个大池子里养鱼。

    言又声班里的那两个女生就是他养在池塘中的两条鱼。

    因为得不到,所以她们生了美好的幻想,拒绝听卫子风的负面新闻,一直都认为是职高的人害了卫子风。

    她们处处使绊子,陈静缘看不下去,要带人把她们打一顿,言又声拉住了她,“算了。”

    陈静缘急得跳脚。“老大,你看看你的脸,怎么能算了。”

    托了那两个人的福,言又声被班主任连着叫了五六次谈话,言辞一次比一次激烈,说着再不珍惜就滚蛋的话。

    言又声垂眸,摸了一下自己还有淤青的脸,“当看不见她们吧。”

    阮易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拉着她啪嗒啪嗒掉眼泪,陈静缘看看两个人的表情,叹了口气。

    三个人在班里的座位从中排挪到了最后面一排。

    言又声还好,阮易和陈静缘近视,看不见黑板,她只能自己做笔记的时候,帮忙给其他两个人也代抄一下。

    就像一颗在悬崖缝里生长的草,挣扎又挣扎着破开那些锋利的石头碎块,努力长出自己的幼苗。

    夹缝里过了一个学期,她们放寒假了。

    季舒早早等在学校门口,等着言又声一起回家。

    她听了顾清韵的话,找言又声的次数少了一些,对于再见到言又声,十分高兴,但看见她抱着书和陈静缘以及一个不认得的女生一起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坐车回家的路上,季舒小心翼翼问,“团团,你不高兴吗?有烦恼的话,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言又声转过脸来看着她。

    季舒的眼神很干净,让她小时候想到了和爸爸一起出去抓小龙虾的时候,看见的那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

    能完整地照出她的样子,心内的一切,甚至于黑暗,让她觉得无处遁形。

    言又声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我没事,没有不高兴。”

    季舒不明白为什么言又声要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过既然言又声想遮,她就任她遮着,“可是团团今天都没有笑。”

    季舒说着话,长长的眼睫小刷子一样在她的手心轻挠,让言又声觉得掌心滚烫。

    “我学得东西太多了,太累了,笑不出来。”

    季舒知道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不过既然言又声不肯说,她也就不问了。

    言又声从小嘴巴就紧,她不想说的事,怎么问,都撬不出来她哪怕一句真心话。

    于是像以往坐车的时候一样,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轻轻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温柔道,“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季舒身上淡淡的香味将她包围,安宁又清净,言又声乖乖的闭上眼,一手抓着她的衣襟,搂住她纤细的腰,不发一言地抱着她。

    汽车里很嘈杂,但在季舒的怀里,似乎就能把所有的这些东西隔绝开了。

    怀里的言又声气息匀称,季舒轻轻低头,看见她眉目安静地抵在自己怀里,已经睡着了。

    小心地把她脸上的头发撩开,季舒轻轻抱着她,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物,感觉心里被完整填满了。

    两人摇摇晃晃地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快到傍晚才到家。

    言又声挥别了依依不舍的季舒,到家时,看见她妈妈正在炒菜。

    早就知道女儿会在今天回来,言妈妈高兴得不得了,提前买好了肉和菜,边炒边道,“团团啊,你去买瓶酱油回来,妈妈的红烧肉马上就能吃了。”

    言又声乖乖放下书包,拿了钱去村里的小卖铺,走在路上,她听见身后有人故意道,“哎呦,小杀人犯又回来了啊,上学有什么用,以后出去城市里,谁都知道你是杀人犯的孩子了,还不如想办法就在这小地方嫁了。”

    言又声冷淡转头,一个妇人带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冷嘲热讽。

    言又声认出来她是她们家“债主”的亲戚,时不时会过来她们村,转过头,没有理她,自己走了。

    那男生一双眼还是不断往言又声身上扫,等她走远了才恋恋不忘地收回目光,“妈,她真漂亮啊,我以前怎么没在大舅村里见过?”

    “哼,小狐狸精在上学呢,听说跟你一样还是一中,谁信啊,当初明明听说考得是职高。”

    妇人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末了,拉着男生的手,“儿子啊,你要好好读书考大学,妈听说那些大学里的女生最容易哄,你到时候把人弄怀孕了,咱家就不要出彩礼了,省下来钱给你买房子,多划算。”

    “知道啦,总是念叨,你烦不烦。”男生不耐烦道,暗想,原来她也是一中的啊,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一定要打听打听。

    言又声买了酱油回来,母女俩其乐融融吃了顿饭,第二天言妈妈去厂里上工了,言又声在家做作业呢,就听见有人敲了几下敞开的门。

    她抬头一看,季舒抱着几本书,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团团,我们一起写作业吧?”

    午后下起了大雪,她只穿了一件羽绒服,也没带伞,雪花扑落落地落了她满身,都快成雪人了。

    言又声把她拉了进来,拿毛巾给她掸掉身上的雪,“你怎么不带伞?”

    “我带了的,刚刚一个婆婆带着她孙女去看病,她们走的急没带伞,我就给她们了。”

    言又声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替她把雪花都掸掉,一摸她的手,冰得像是从冷库里捞出来的,给她倒了杯热茶捂着,一边用自己的手替她暖着,“还冷不冷?”

    季舒轻轻摇头,“不冷。”

    牙齿都在打颤,还真敢说。

    言又声叹了口气,把她冰凉的手往自己怀里捂着,季舒心地善良,小时候看见路上兔子被轧死了都要伤心一下,“以后先考虑自己,再考虑别的。”

    季舒乖乖答应,“好。”

    说是这么说,言又声也不知道她真正听进去多少。

    又叹了口气,没再纠结这些,她拿来自己的作业,两人靠在一起写。

    寒假时间很短,她们每天待在一起写作业,或者有时候躺在言又声家里那张破沙发上看电视,很快时间就过去了。

    言又声回到班上报道没一个月,原本还客客气气对她的班里的人,看见她就像看见蛇蝎一样,退得老远避着她。

    言又声不能理解,那两个喜欢找他麻烦的女生却幸灾乐祸一样跑到她面前,冷嘲热讽道,“原来你是杀人犯的女儿啊,怪不得天天就在打架,骨子里就是犯罪的罪犯。”

    涉及她死去多年的爸爸,言又声觉得自己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凉,死死盯着她们,“你说什么?”

    一个女生炫耀似的道,“你那死鬼爸爸开车弄死了六个人,难道不是吗?”

    言又声恶狠狠看着她,“你从谁那听说的?”

    “你管我们怎么知道的。”女生被她的眼神吓到了,片刻后缓过来,冷笑,“杀人犯的女儿,骨子里就是贱,搞不好比你那死鬼爸爸还更像杀人犯呢。”

    言又声二话没说,拿起自己桌面的书就往这两个女生脸上砸。

    “我的脸——”

    惨叫一声,女生随即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的还手,“言又声你这个贱种!”

    言又声充耳不闻,她心里已经没有顾忌了,也不管打架会不会被一中退回去了,只听得见这两个女生骂自己是杀人犯的女儿。

    她紧抿着嘴,以一敌二,当着全班人的面,给了两个女生几巴掌,打得她们捂着脸不敢再出声,她才冷笑,“你们不是说我是杀人犯的女儿么!那我就暴力给你们看!”

    “你,你……”女生欲哭无泪,两个人抱在一起,蹲在地上,异常狼狈。

    很快,有人报告了班主任。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进教室,就看见了狼狈不已的两个女生和冷漠站着的言又声。

    他皱眉道,“又是你……”

    言又声平静道,“老师你把我退回折桂高中吧。”

    教了她一个学期,她一直规规矩矩的学习,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班主任听说了前因后果,没有说她,只道,“你们三个各去写一份检讨,在教室外站一天。”

    那两个女生立即开始怨天载地的求情,言又声没有反驳一句,低着头乖顺地要回自己座位。

    班主任看她这样子,厉声道,“言又声,下不为例,要是再有下次,你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言又声沉默着点头。

    不知是谁,重提了她爸爸的旧事,让她在班里变得孤立无援不说,那些人背后还议论纷纷。

    原本还有几个人愿意和言又声说话的,后来,就只有陈静缘和阮易两个人愿意搭理她了。

    她们仨的位置被挪到了拐角,在班级里就像透明人一样。

    言又声原本就不爱说话,被这么一弄,干脆沉默寡言,除非必要时刻,其余时间,一个字都不说。

    教室门后的扫把和拖把见证了她们在夹缝里生活的日子。

    像个哑巴似的,挨到了高考。

    高考前一天晚上,学校开决战大会,季舒作为学生代表,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像是幽谷盛开的兰花,静静开放。

    高三年段五十几个班,三千多学生,乌压压的一片,昂首听着她清澈的声音。

    言又声她们站在队伍的末尾,看不清季舒的样子。

    发言有点长,陈静缘不顾形象地坐在操场上,看着季舒的方向,“季舒可真厉害啊,这么多人,她竟然能做代表,看出来她学习好了。”

    言又声没有搭腔,阳光晒得她眼睛有点疼,她努力眯起眼睛去看,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季舒的样子,甚至听不清季舒的声音。

    季舒在重点班都是名列前茅的,联考中得了好几次第一,而反观她,越是重视什么越是失去什么。

    最近的一次模考,她的分数只超了一本线一点点。

    鸿沟之所以叫鸿沟,就是因为它不可逾越。

    从她选择读走读班开始,她和季舒之间,就横跨了不可逾越的壁障。

    不是鸿沟,而是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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