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纨绔
秦方和本就在装睡，觉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装作醒了的模样睁开眼，颇有些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看了一会熙攘街景，随后夸张的抻着腰从窗户上站起，坐定后拍拍秦柏川翘的老高的腿，随手接过伙计递过的温热毛巾覆在脸上，待长长出过一口气后，秦方和看着伙计那一头的大汗颇有些不好意思：
“久等了吧，看给你热的”
小伙计能说什么呢，他只是个想挣点小钱的跑堂的罢了，只能讪笑着用袖子抹了抹脸，同时专业性极强的问道：
“贵客驾临，都是应当的，您看看是先来点清爽的小食给您解解盹儿，还是”
小伙计说着，心里踏实了不少，幸好幸好这爷只是困了，不是找事的不是消遣的不是要找个由头砸店要我命的
“欸不麻烦了，我这也睡饿了，随便配六个凉菜两热菜，最好的茶一壶对了只要明前的阿，没有就别上了，最好的酒两壶，甜品先不要了对了，你们那个特色，烩焖酱牛皮，真是软烂可口，我要两份。”
秦方和一副“你这我熟”的模样点完菜，神态自若的倒了杯茶，抿着轻哼了句听不出是啥的调调。抬头看那伙计呆在原地没动，便又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从怀里随手摸出块银子掷过去，随后摆摆手：
“去吧去吧，记住了，烩焖酱牛皮，火候久点，两份。”
这钱那伙计哪敢接阿，任由它当的一声掉在地上，脑门上刚下去的汗立马又出来了，回过神来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只见他是下牙磕着上牙，颤巍巍的告饶：
“贵客爷您莫要消遣小人了，这牛皮咱这可没有啊私贩牛肉可是大罪！那牛皮更是要抄家杀头的！可不敢说笑可不敢说笑”
这事秦方和当然知道，或者说天下没什么人不知道这事，毕竟牛是重要的农业生产工具，一户庄稼人的活计全栓在一头牛上的情况不算少见，就算是伤病残老的牛，真要宰那也得上报官府，等官府来人鉴定后再说，就算终了能让你宰了，那也只有少部分牛肉能留下，牛皮牛筋啥的都要严格上缴，毕竟这都是能制弓造甲的战争物资了。
但秦方和面上却显出一副纨绔的不耐：
“怎么没有，上次还吃过呢，你莫要拿这话搪塞我，怎么？怕我给不起钱？”
秦柏川在一旁咋呼着帮腔：
“是啊！这次看我们自己来的就没有了？瞧不起我们家爷是吧！”
小伙计听闻，直觉得完犊子了，这可不就是找事的吗？只怪自己贪心赏钱，也难怪自己能争上这样的客，怕是那些老伙计是有意躲着一时间这小伙计心里是五味杂陈，有悔有恨有恐惧，更多的是对家中婆娘前些天那件桃红色肚兜儿的不舍混乱之下也不知说什么，呆滞了几息便猛得梆梆磕起了头。
秦方和没受这礼，起身避开伸手拉起了小伙计，但面上还是那一副纨绔的操性：
“行了行了，别整这一套，你去把掌柜啊什么的，反正能管事的给我叫来就行了。”
说罢又从怀里抓了把碎银子塞到小伙计手中，还不忘交代道：
“细心藏好了，这是爷赏你的，让他人贪去了可不行。”
小伙计这一时间是大起大落，也说不出个什么，只是闷着头呆呆的就往外走，可紧接着秦方和就叫住了他，他回头，脸上的表情复杂到扭曲。
好在秦方和只是话头一转：
“对了，先加一例八珍鸭，随便配俩菜再带点面食，做好了送到楼下街对面的那几个乞丐手里，朗朗乾坤的爷看不得这个再给送壶好酒吧，行了，就这。”
许是手上小半把银子沉甸甸的格外安心，小伙计此刻也是回过了神，忙说吉祥话道着谢退了出去，秦方和也就坐下继续喝茶了。
没一会掌柜模样的人便进来了，他一进屋便是弯着腰道歉，贵客驾临蓬荜生辉招待不周诸如此类的客套话，秦方和听了没两句就打断了，此刻秦方和展现出了极大的不耐，而秦柏川一拍桌子，喝骂道：
“废话连篇！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给我们爷用的什么破烂茶具，换了！”
掌柜腰更弯了，连连称是的撤了桌，随后很快便端着茶盘重新进来摆好。
“这还像点样子。”秦方和随手拿起个杯子弹扣着，音清韵长。
“您满意便好”掌柜作势擦着并不存在的虚汗，阿谀道：“这可是我们东家珍藏的白瓷，要是一般的贵客可不能拿出来。”
“行了，上菜吧，烩焖酱牛皮。”秦方和没接话，只是自顾自说道。
掌柜依旧弯腰，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语气中倒是无奈比惶恐更多：
“好叫贵客知道，这菜真的没有也不敢”
“行行行！”秦方和烦躁打断，手上状似无意解闷似的将那个洁白无暇的茶杯抛到桌上，拿起，再抛
掌柜听着茶杯与桌面叮叮当当的亲昵接触，心中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开口劝阻，可刚抬起点脸，就只见一块满翠包金腰牌贴在眼前，周边纹路繁华，正中赫然一个刀批斧琢的“秦”字。
那掌柜几乎是瞬间跪伏在地，口中念道：“王爷福泽深广”
“菜能上了吗？”
“王爷恕罪，能上！能上！”
“送府上吧，爷不在这吃了。”
秦方和在荣宝楼狠是过了一顿纨绔的瘾，随后扔下银子就在一片虚情假意的谢声中出了大门，在街边一站，虚虚一扫，就正瞧见一小乞丐正在旁边一巷口席地坐着，脚边放着的荷叶上正是大半只扒开的荣宝楼八珍鸭，而那小乞丐正抓着个鸭腿啃的香甜。
秦方和倒也没多看，随即便走过去，佯装路过的时候丢下了两个大钱，那小乞丐没抬头，只是停下嘴嘟囔了一句：“谢爷赏，很好吃。”
秦方和看起来像是被这话引起了兴趣，可又像是他本就没想走，他停下说道：
“把头抬起来再跟我说话。”
起初那小乞丐好像还有点不愿意，磨蹭了一会才抬起头：
“谢爷赏，很好吃。”
而秦方和此时，正背着手对他身后的秦柏川打了个手势。
秦柏川看懂了，手势的意思是：“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