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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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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名字。mshangyuewu”◎

    三天后。

    万里晴空陡然转阴, 气温骤跌,寒风簌簌,二十四节气走到第二十一个的大雪。

    屠杳拖着被两针动员针打到发热躁动酸痛难耐、还不能吃饭喝水的虚弱身体去找小白律师拿到了解约合同。

    临离开前, 她耳尖的听到插兜站在律师事务所落地窗前俯瞰整个江南的小白律师意味深长的笑言了句:

    “今晚, 注定又是个难忘的狂风暴雨夜。”

    即将踏出门框的脚步顿了一顿,屠杳还是没能忍住,回身问, “白律师,我还是想问,在你那天晚上给我发消息之前其实就已经告诉过靳砚北了吧?”

    白律师笑意不改的回转身体,隔着一段距离面对她,目光矍铄。

    没有否认,“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怕我打草惊蛇, ”这两天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百无聊赖, 又将那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在一起想了想, 这次,很轻易就得到了答案,“你是先从靳砚北那里得到了完整的、可以作为直接证据的监控视频之后才来告诉我消息的,这样,哪怕是我知道后冒然去找何洛洛, 你也不担心会没有证据定罪了,对吧?”

    那天她开车路过失乐园, 进去买冰拿铁的时候正好碰到仇月。

    等咖啡之余, 闲来无事与仇月闲聊了几句, 她有心试探, 装作无意问她靳砚北是什么时候来这拿的监控视频, 仇月没多想, 掐指算了算日期就跟她说了一个准确时间。

    那天,正好是碧湖天地出事儿的那天。

    那个时间,正好是民警当着她的面儿给他打电话让他去碧湖天地开门的前两个小时。

    彼时,她还没有收到白律师的消息。

    再加上江南地狭人广,塞车惯来严重,尤其是晚上,尤其是碧湖天地周围的路段,哪怕只是开过一条街都需要七八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就更别说他如果是从十几公里以外的失乐园去的碧湖天地,那二十分钟根本不够。

    除了一个地方够。

    那就是现在她正站的、距离碧湖天地只有3公里的律师事务所。

    要说不是靳砚北提前接到消息去失乐园拿了监控视频给白律师送来,然后碰巧接到民警的电话再开车折回碧湖天地去开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果不其然,白律师笑笑。

    他说,“挺聪明,但是只说对百分之五十。”

    “哪个地方没说对?”

    室内没有开灯,广阔而诺大的平层空间内只有她与他两个人在。他背对灰蒙阴冽的落地窗颀长而立,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地标三件套与广袤无垠的江南建筑群,她一手拉门,站在明与暗的门框交界处,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我是在确保你和铮铮在一起的情况下才发的消息,”

    宽阔空灵的办公室内不疾不徐响起的声音向她不断传递他精密的思维逻辑与惯有的游刃有余。他和靳砚北一样,哪怕她明知道他们是她的队友,也仍旧会在探寻到他们某部分最真实的心思时控制不住的从心底漫上一股寒劲儿。

    那股寒劲儿叫做:直面为达目的处心积虑的下意识恐惧。

    “不会让你打草惊蛇,因为,”他笑的毫无感情可言,“我们不仅要瓮中捉鳖,还要,以蚓投鱼。”

    屠杳蹙眉,身体晃了一晃。

    “你们?都有谁?”

    “你不需要知道有谁,只需要知道,我们给你铺出来的这条路,无论日后你怎么走都必将蜚英腾茂,这就够了。剩下的,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行,既然白律师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多过问了。只是,”屠杳指尖敲了敲合同纸,“我很好奇,靳砚北怎么就能确定是我跟何洛洛在失乐园见面的那次被她拷走我稿子的?”

    “忘了吗?”

    “什么?”

    “他可是心理学博士,心理敏感度自然异于常人,”白律师耸了耸肩,一副拿靳砚北根本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奈模样,“在我都还没调查出那个人是何洛洛的时候,他就已经让江欲铭把何洛洛的过往履历和近期动态一字不落的都摆我桌子上了。”

    “包括之前他带你回江北,你以为他真的是只为了处理他自己的事情吗?据我所知,何洛洛也是北大毕业的哦?据我所知,她的那三个本科舍友不是保研本校就是留在江北工作了哦?据我所知,他那几天发烧可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躺在医院里哦?民用航空局向来没有规定发烧的乘客不能上飞机,何况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你说,在他比你晚回来的那几天里他都在干些什么呢?”

    “……”

    “……”

    “杳!出大事儿了!快看热搜”

    才刚回医院换好病号服躺下,试图一觉昏睡到四个小时后的就要进行的骨髓移植手术之前,却忘记将搁在枕边的手机调成静音,被远在剧组拍戏的施骋一个电话打断。

    本就不算浓的睡意骤然消散散,屠杳望着窗外被浓雾遮挡的地标三件套摁了摁额角,将两个枕头叠到一起靠在背后,仰卧着打开微博翻看。

    热搜第一:

    1靳砚北屠杳  热

    热搜第二:

    2屠杳抄袭  热

    热搜第三:

    3保护知识产权从我们做起  升

    屠杳抿了抿唇,点进热搜第一的词条去看,发现热源来自于一个没有加v、粉丝仅有1341个的素人。

    那个素人在57分钟前发了一条博文:

    【就爱磕cp我磕磕磕:大概半个多月前,我跟我妈一起乘江南飞江北的au5887次航班去江北游玩,在贵宾休息室里无意看到一对颜值超高的情侣。

    女生巨酷巨美,男生巨痞巨帅,女生一进来就坐在角落的座位里听歌,男生出去买了两杯星巴克回来。我才刚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偷拍,他们就离开了。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毫不夸张的说,刚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对明星情侣这么明目张胆,这么说你们就懂颜值有多高了吧。

    后来登机(前情提要:我和妈妈觉得有点不值就没有买头等舱的票,就另外买了单独的贵宾休息室的票嘛,就是能走优先通道上飞机但是座位还是在经济舱那种)但是!一上去!我就后悔了!为什么!因!为!那对颜值超高的情侣就在头等舱男生正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女生盖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当时就后悔的要死,问空姐还能不能升舱,空姐抱歉的告诉我,没座位了……你们知道吗!当时我的心都在滴血!滴血啊!

    就这样,又没能拍到照片……

    但是!我是谁!我可是上天眷顾的宝宝!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终于,终于在我们在江北玩的时候被我拍到了照片(虽然…e…虽然当时不是主要为了拍人,但素,不重要!就是这么巧!)

    在我和妈妈苦苦寻找饭店的时候,我们在路口发现了一辆超级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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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的车!超级炫酷!是辆迈凯伦!不瞒你们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车,泰酷辣,实在是泰酷啦,激动之余,赶紧点开手机视频,录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两天我想起来要发朋友圈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我忽然发现!车里那两个人就是我在机场遇到过的那对颜值超高的情侣幸不幸运

    更幸运的还在后面!

    这对颜值超高的情侣不是别人!就是靳砚北和屠杳!你们没有听错!北大学霸靳砚北和rs的主理人屠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剩下的不多说,你们自己看视频吧~~

    (附带一则视频。)】

    屠杳指尖向下,点开那则视频。

    视频不算长,一共21秒。

    抛去前面3秒钟她坐在主驾中举着枫叶正跟靳砚北说话的温馨画面,剩下的那18秒才是重中之重。

    她眼睁睁的又从别人的视角里目睹了一遍——

    那天,从他家开车去北大的红绿灯口,靳砚北在说完那句“没什么”之后,忽然捻灭指尖半明半暗的烟,手掌毫无征兆地锢握住她的后颈,强迫她直视他,倾身轻吻了她唇角一下。

    可能是那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也可能是她那天的脑子不太对劲儿,在他亲完想要离开时她不仅没有上手揍他,反而抬手攥住他的衣领,霸气的将他的身体重新拉了回来,在他唇上狠狠啃了几秒钟。

    所以那则视频的最后,是——

    她鼻架大框墨镜、边得意洋洋的用右手大拇指蹭鲜艳欲滴的红唇边透过完全摇下的车窗向外看,笑的开心恣意又张扬跋扈。

    没成想。

    这一看,就正好阴差阳错的看进路人正在记录的视频中。

    屠杳坐在病床上满是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不用看都知道,因着之前发生的那些烂事,再加上她视频里这副嚣张跋扈的模样,现在评论区内正呈爆炸式增长的评论肯定不是义愤填膺的骂她抄袭、让她赶紧道歉退圈,就是说她根本配不上靳砚北、最好早点分手不要耽误他。

    没有继续往下翻看,而是将软件切换至微信,给靳砚北发去一句:

    【木日:需要让江欲铭那边降热搜吗?视频里有你的脸。】

    七年前,她不知道他的照片不能在网络上流传,还以此为商机到处贩卖他的照片,被他知道以后迅速找人删掉那些已经流传出去的,并让她挨个转告其他人不能再把他的照片往网上发。

    七年后,因为张远途的剽窃事件导致靳砚北持续霸榜热搜,那几天,晟茗娱乐公关部上上下下的员工集体加班,就为了防止靳砚北的相片或者视频流传到网上。直到现在,靳砚北的百度词条上都仍然没有放个人照片,只有一张十分模糊的背影图。

    一开始她也不理解,觉得他小题大做,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不至于连张照片都不能出现在网络上,又不是自己故意要秀、故意要出名。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让她从小1医生口中得知:

    靳淮征在十几年前曾接收过一位患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病的男人,因为现有医学根本无法根治他的疾病,呆在医院除了浪费钱就没别的了,出于人道主义,靳淮征委婉的劝那个本就家庭拮据的男人别再住院,趁精神还算清醒的时候多出去看看世界,也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么一遭。

    却不料,被那男人误以为是靳淮征嫌弃他没钱,不愿意再给他治疗,因此而怀恨在心。

    某天傍晚,正是医院里难得清净的时候,那个男人以控制不住自己发病为借口,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把手术刀就径直冲进靳淮征的办公室里将刀比在了靳淮征旁边那个小男孩的脖子上。

    那个小男孩,就是刚上初一的靳砚北。

    那把刀,原本应该架在靳淮征脖子上,却不知道那男人从何得知靳砚北是他的儿子,令他最终改变了目标,将刀架在了当时只有12岁的靳砚北的脖子上。

    那件事,才是导致靳砚北初中休学了两年的主要原因。

    自那之后,靳家上下都严密监视着那个男人的行踪,直到半个月前他去世;自那之后,不仅新闻报道不见关于此事的一点水花,就连靳砚北的照片都成了不能在网络上流传的东西,生怕其他患者也纷纷照此效仿报复,再给靳砚北带去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用小1医生的话来说就是:靳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宁愿捂着不见光也不能被风吹折了。

    是她以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出神之余,靳砚北秒回来一条文字:

    【石见:不用,那是我让他弄上去的。】

    大概是觉得光文字看起来有点硬,他把紧随其后而来的两条消息改成了有温度的语音。

    屠杳坐直身体,点开,搁到耳边听。

    他说: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我才是你最好的垫脚石。”

    “屠杳,千万别腿软,踩着我上去。”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中又透着些清薄淡凉的磁感,近距离摩擦在微弱的手机电流中,别有一番呢喃缱绻的亲昵诱哄感。

    耳根子陡然发热,泛上绯意。

    屠杳抿舔了舔因长时间没喝水而有些干涩的上唇,拿下手机,心有所疑的切回微博,又确认了一次那个博主发布博文的时间:

    下午2:11。

    算一算,正好是她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的时候……

    不容她继续往深想,原本紧闭着的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灌入一小股凉风的同时也为清冷幽暗的病房带来些许亮光,还有两道音量不算大的混杂交谈声。

    屠杳将手机熄屏,朝光亮处看。

    是乐韵瑾和靳淮征。

    乐韵瑾脖颈上挂着听诊器,白大褂胸袋中插着支笔,单薄劲瘦的背脊挺的笔直,几乎看不出细纹的眼尾带笑。半个多月没见,反而感觉她的气色更好了,面色红润有光泽,乌发整齐的束在脑后,哪怕连轴转了一天到现在都仍旧是精神头好到离谱,整个人回春回的就像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似的,一点都不看出已经是位即将毕业的博士生的母亲。

    虽然靳砚北也曾悄悄跟她揭过她的老底儿,说她一没事儿就爱往美容院跑,一泡就是一下午,但也得是她本身底子好再加上生活美满、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和心情舒畅才能达到这么完美的效果。

    不然八成得跟屠琴一样,就算往她那张尖酸刻薄脸上砸再多钱也无法掩盖日常经历的鸡零狗碎,导致才刚50岁出头的人看起来比65岁的都更苍老憔悴。

    人和人,向来没办法一概而语的。

    “杳杳?现在感觉还好吗?”

    人未近声先至,于明暗交错的视野模糊处,光是听乐韵瑾的声音都能直观的感受到她自骨头里散发出的那股和蔼温柔劲儿来。她迈着无声的轻柔脚步走到病床前坐下,伸手轻碰了碰她温度有些高的额头,关怀道,“有哪里觉得难受吗?”

    “就是觉得身体里好像有团火在烧,烧的我有点热,”屠杳眉眼温顺的喊过“伯母、伯父”之后,才重又对上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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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瑾炯炯有神的双眼道:

    “其他就没什么了,都还好。”

    乐韵瑾点点头,温声念了句,“好孩子。”

    收回手掌,牵起她温热的手,大拇指在手背上磨了磨。

    眼中满是不言而喻的心疼与怜惜。

    靳淮征就立在乐韵瑾身后,同样一袭白大褂加身,眼窝深邃,眉宇刚硬,埋入骨髓中那股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气场被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儿覆盖不少,留下的,只有浅显易见却莫名令人心安的温柔儒雅。

    他话不多,但句句顶用。

    他说,“不用怕,主刀医生是咱自己家人,技术绝对够硬。刚你伯母也特地去打过招呼了,会在保证手术进行顺利的情况下尽量减少你的疼痛感的。”

    “谢谢伯父,”屠杳不太自在的舔舔唇,音色生硬道,“谢谢伯母,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靳淮征是神经科的主任,和骨科隔了好几层楼远,自打知道她要为骆霄捐骨髓开始就一直忙着为她联系最好的医生、了解相关的流程、安排最早的体检、办理单人病房入住、嘱托查房护士多关照关照她……

    虽然话少,但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落下。

    比她亲爸都靠谱。

    乐韵瑾几个月前才刚从骨科主任被内推为院长,新上任,本身自己手头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再加上临近年末,医院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怕是这样,只要她在医院住,乐韵瑾就会操心着为她带食堂的餐食、给她买可以吃的水果、悄悄塞给她一两不算多但能用来打牙祭的小零食,哪怕她不在医院住,乐韵瑾也会一有空就下去陪她抽血,替她拿化验结果……

    体贴又温柔,周全而细致,可以说,乐韵瑾对她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好。

    何况俩人还不是看在骆家的面子上,而是自发地对她好,搞得她经常有点不知所措,总是打心底里认为他们根本没必要对她这么好,又老是觉得她完全没办法回报他们对她的好,既有不好意思,还有诚惶诚恐,更有……

    可是,她却听到她们说: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这话就见外了啊。”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只要看见你好好的我们做什么都高兴。”

    令屠杳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险些落泪。

    用无名指指尖摁了摁湿润的眼尾,屠杳吸吸酸涩的鼻头,没再跟他们客气,而是前倾上半身抱住了乐韵瑾,将脑袋埋进她清冷沁香的肩头。

    乐韵瑾一手回抱住她,温暖有力的掌心轻拍她脆弱的背脊。

    靳淮征抬手摸了摸她后脑勺,笑看她。

    满室温馨和谐。

    正快将情绪酝酿到极点,病房门“咔嚓”一声又被打开。来人双手插兜、拖着一副浑不吝的散骨懒肉单肩顶靠在墙上,瞅着面前一家三口齐乐融融的美好画面二五不着的调侃道:

    “得,这一看又来错点儿了。”

    “人是想尽办法用狸猫换太子,你们是巴不得赶紧把儿子变女婿是吧?”

    埋在乐韵瑾肩膀里悄悄掉眼泪的屠杳一听靳砚北这扯淡话立马被逗笑了,裹带哭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抖着胸腔直笑,边笑边掉眼泪。

    乐韵瑾边拍她肩胛边嗔睨了靳砚北一句,“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想当女婿也得看我们杳杳乐不乐意娶你呢,是不是杳杳?”

    屠杳憋着笑连连点头。

    “杳杳说她不乐意。”

    靳淮征收回手,淡淡补刀。

    “爸,妈,知道你们想帮忙,但你们先别帮倒忙,”靳砚北将口中的棒棒糖从左腮顶到右腮,一脸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才给人哄回来,别最后搞成有情人终成兄妹,那咱家就真乱套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干嘛去了?”

    “去了趟江欲铭那儿,把你姑娘的事情都弄好了。”

    “怎么说?”

    靳淮征问。

    “已经排好模版了,让她发一下就行,”靳砚北肩膀一顶从墙壁上离开,迈步过来,捞起她搁在被子上的手机,自顾自解锁,“不过看样子你们都没空,还是女婿我自个儿来吧。”

    乐韵瑾瞥他,“你知道密码?”

    “呵,不知道,”靳砚北理不直气也壮的折颈把弄着她的手机,野调无腔的插科打诨道,“但我有指纹。”

    屠杳偏头,小声对乐韵瑾耳语,“100914。”

    靳砚北耳尖,“100914?”,说完,脖颈瞬间僵硬,撩眼盯她,“你还没改?”

    在数字编码表中,10=j,9=i,14=n,连起来,“100914”就是“jin”,就是他的英文名字。

    这是两人小时候在波士顿时互相给对方设置的情侣密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在用这个密码。

    “嗯,”屠杳闷闷道,“你改了?”

    靳砚北甩来他的手机,“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屠杳从乐韵瑾肩窝里撤出脑袋,绷着泛红的双眼拿起他的手机,依次在密码键盘中输入“25(y)、01(a)、15(o)”。

    锁屏成功解开。

    她倏的抬头看他。

    他勾笑。

    乐韵瑾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儿来,跟身后寡言少语的靳淮征对视一眼,“杳杳,你知道他这个密码是什么意思吗?”

    屠杳点头,“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那他怎么小时候就——”

    “——妈,你看她就不觉得很眼熟吗?”靳砚北倚在墙边笑,“小时候你还总让我叫她去外婆家吃饭的。”

    “taya?!”乐韵瑾捂嘴,不可置信道,“变化这么大,我都不敢认了。”

    靳淮征不解,“以前见过?”

    “何止见过,杳杳还救过咱儿子的命呢,”乐韵瑾格外激动道,“记不记得儿子小时候在波士顿的时候差点儿出事?”

    靳淮征配合的颔首。

    “就是杳杳让他去捡发圈他才正好躲开,没有被那棵树砸到,不然不是被雷劈就是被火烧,想想都觉得后怕。”

    “原来是你啊杳杳,我们一直想跟你说句谢谢的,谢谢你救了铮铮。”

    屠杳后颈一僵,没想到两人对她好不是因为早就知道她是taya,更没想到靳砚北会把功劳堂而皇之的按在她身上,根本招架不住他们的感激与热情,向来伶俐的口齿都难得打了磕绊,“没…没事的。”

    靳砚北不动声色的瞥他们一眼,将之前一字一句研究好的文字模板从微信粘贴到微博,再附上足以作为铁证的10张图片和2条视频,稍加编辑,点击发送。

    趁图文上传的间隙,他点回她微信找到白律师,发了条语音过去:

    “白总,喊叶总上班了。”

    叶延坷秒回一句:“真费事儿,我俩快把她主页刷烂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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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

    才刚发出的博文便收到多个红v律师账号的转发通知,带着两张明晃晃的声明与起诉状以最快的速度发酵着,直逼热搜榜。

    靳砚北满意的锁了手机,递给她,话却是对乐韵瑾和靳淮征说的,“爸,妈,你俩有事儿就去忙吧,我在这陪她。”

    靳淮征捕捉到他的话外音,不再当电灯泡。

    “行,我和你妈先上去开会,等会儿再下来。”

    “不用下来了,”他说,“这边我守着就行。”

    “那怎么——”能行。

    乐韵瑾秒懂靳砚北的意思:

    他不想让他们在这守着也没叫任何朋友过来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屠杳手术后输着营养液、插着导尿管的狼狈样子。

    既然他在用这种委婉的方式维护着屠杳的尊严面子和爱美之心,那她们也没有理由不成全。

    “——就让铮铮在这守着吧,完了咱们再来,”

    乐韵瑾从病床边缘站起,心细如发的拽了拽靳淮征的白大褂示意他别再继续往下说。她先是看了靳砚北一眼,与他迅速交换了一个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眼神,而后,才无比温柔的俯身,摸了摸屠杳的头,细声宽慰道,“没事的杳杳,别怕,啊,铮铮会全程守着你的,我们也都会陪着你,加油。”

    “等做完手术以后我们回家,伯母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避风塘炒蟹。”

    屠杳乖乖点头应下,与二人道别。

    病房门一关,屠杳瞬间释放开一直紧绷着的背脊,大字仰倒在病床上,声音难掩疲惫倦怠。

    “为什么不让伯父伯母他们下来啊?”她拖腔带调的问,“我感觉他俩都快担心死我了。”

    靳砚北吊儿郎当的拿出口中含着的棒棒糖,抵在她唇边,“你想被她们观摩你插着导尿管的样子吗?”

    “还要插导尿管?!那快别下来了,想想那个画面我都觉得想死。”

    说罢,她微抬脖颈要去够棒棒糖。

    靳砚北及时撤手,欠了吧唧的又将那支棒棒糖叼回自己嘴里,故意耍浑的“啧”道,“忘了,你不能吃,那就看着我吃吧。”

    气的屠杳甩手就要打他。

    他灵活的躲开,拉了把椅子坐下。

    “刚干嘛哭?害怕?”

    “没哭,就是觉得你爸妈对我太好了。”

    这话说的。

    “哥对你不好?”

    “你该的,”她斜眼睨他,“告诉她们我就是taya是你故意的吧。”

    靳砚北翘着二郎腿点头,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突然在网上露脸总得有个原由不是,不然还没等热度发酵上去帖子就要被人删了。”

    “被删?”

    “我爷,等会儿他肯定要来电话。”

    “你怎么知道?”

    “掐指一算。”

    屠杳轻笑,靳砚北也跟着笑。

    她轻喃了句,“真是个老谋深算的混蛋。”

    他不置可否。

    时钟分秒必争,永不停歇,时间也不会因为气氛温馨或者内心煎熬而变快或是变慢,拖拽着本就被层层乌云密集遮挡的日头逐渐回归地平线,天色又在不知不觉间暗了几个度,夜幕缓缓拉开。

    矗立于南江边的万国建筑群如约披上了十里霓虹,霞光异彩。

    屠杳没去看微博热搜到底被这几个腹黑心狠的混账东西挑成什么样的水深火热、鬼神狂欢,就难得安安静静的仰躺在还算舒服的病床上,目光虚化的盯着阴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繁杂的思绪一刻都不能缓歇。

    靳砚北敞腿翘脚的靠坐在没有尽头的晦暗之中,没有开灯,也没有多话,就收敛着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锋利下巴悠闲自适的把弄着手中的手机,时不时抬眼瞧一瞧她,黑眸里浸染熠熠生辉的光。

    唇角勾着笑,势在必得的笑。

    令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你笑什么?”窗外一架飞机轰鸣而过,将沉黑的云划出一道破口,屠杳被他印在窗户上的春风满面的模样勾的有些心痒痒,歪头看他,“你们到底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儿了?”

    他懒懒的褶起眼皮,腰一挺离开椅背,将手机屏幕举至她面前给她看。

    “笑你人缘好,大家合伙送你上爆一。”

    “我?我人缘好?”

    屠杳眯了眯被光刺到的双眼,指尖滑动向下翻阅数字可观的转发榜,意外发现里面遍布着各种红v大佬,甚至还有徐宁意和周姓女二。

    却仍旧提不起多大的情绪。

    在看到界面骤然跳出来自主编的电话时更加糟糕,皮笑肉不笑的挂掉,哂道:“被骂抄袭那会儿可不见得人缘有多好。”

    无非是见有高流量高讨论可图,再顺便送她个顺水人情罢了。

    都做不得真。

    “那再跟你讲个开心事儿。”

    “什么?”她兴致缺缺。

    “你店铺爆单了。”

    “我靠!什么”刚打算继续放空的屠杳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劈手从他手中夺过手机来看,再不见之前的一星半点颓废。出口即单压,“财神爷大驾光临我竟然有失远迎!这可不行!”

    靳砚北被她刻在骨子里的财迷本质逗的双肩直颤,笑的放浪荡漾。

    目光一错不错的黏在她无血色的小脸上。

    “光这一个平台就两千四百八十二单!”屠杳盯着店铺后台订单处显示的999+提醒,一想到今晚说不定能直接上万单就兴奋的满眼放光,“宋清言这不得高兴的连假牙都要笑掉了。”

    “刚他给你发消息,说以后每年的分红多分你5。”

    “5?!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多少钱啊。”

    “这就满足了?”

    “还有?”

    “有,”他好整以暇的说,“我从江欲——”

    “——咔嚓。”

    靳砚北话才说一半,病房门就被又一次推开。

    屠杳不明其里的望向过道,手机时钟在那一秒从17:59跳到18:00,几个医生护士披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哗啦啦的涌进来,要给她抽血,准备最后一次自备血。

    那一刻。

    所有故意伪装出的良好气氛和开心情绪都褪去颜色,显露出最真实的面孔。

    原先的轻松再不见,抛头露面的,是竭力不肯诉说的沉重;原先的兴奋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压在心底的害怕。

    屠杳狠狠闭上眼睛,一把紧紧攥住靳砚北的手,指尖绷的发白。

    靳砚北用力回握住她的手,给她安全感。

    冰冷的针体穿入皮肤,刺进血管,尽情的吮吸血液,屠杳疼的额角突突跳,本就惨白可怖的面色因血液大量离开而显得更加苍白,嘴唇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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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熬过那简短而又难忍的几分钟,护士将提取好的自备血安放在推车上,提醒了一句“准备一下,两个小时后手术”便打算离开。

    供血不足的脑袋发晕了一下,屠杳以手撑床才勉强维持住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体,她缓缓睁开划过一瞬模糊的双眼,连续眨巴了几下,才重又看清面前的情景:

    几个看不出表情的医生、一堆银亮到发光的医用器械、一包鲜红流动的血液。

    还有。

    一根足足有小臂那么长的银针。

    屠杳打了抖,抠着靳砚北的手问:“那个是,干什么用的?”

    靳砚北叹了口气,如实相告,“取骨髓的针。”

    那一刻。

    说不想打退堂鼓都是假的。

    待医生护士们蜂拥离开,屠杳松开被牙齿咬出血痕的下唇,撩了撩耳边炸毛的碎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靳砚北,“你想上厕所吗?”

    靳砚北垂眼静静看了她几秒钟,还是决定妥协。

    他摸了摸她的颅顶,轻声问:

    “你想我去上吗?”

    屠杳毫不犹豫的点头。

    靳砚北没再多说什么,故意将口袋里的车钥匙掏出来明晃晃的搁到床头柜上,反手脱下单薄却保暖的外套放置在床边,他挽了挽卫衣袖口,顶着她目不转睛的注视走进独立卫生间,轻轻关上门。

    十秒钟之后,身后的病房门果然不出所料的响起碰撞声。

    背靠门板而立的靳砚北动了动被她指甲抠出一个血痕、有些发疼的虎口。

    嘴角扯开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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