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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是我老婆。gaoyawx◎
覆盖着地平线的斑驳云隙间, 如火如荼的阳光洒了下来,一分为二的机场大道承载满接客送亲的车辆,敞旧的光影被撕碎, 带着细碎的金光罩在圆滑的车身上, 折了一地辉煌。
出租车载着面露急色的乘客顺向疾驰,自停机坪起飞的航班承着不言而喻的希望逆向划破天幕,有人拉着繁重的行李箱从达到口出来, 有人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走进出发口。
屠杳和靳砚北熟门熟路的略过旁边一众长排于柜台前等待登机的乘客们,于畅通无阻的头等舱入口率先登机入座。
妆容精致的空姐送来加了冰块的椰子水。
透明玻璃杯壁无声摇曳出波光粼粼的手机屏幕,其上俨然招彰着早已乱成一锅粥的微博热搜界面:
1落逃玫瑰乐队贝斯手睡粉选妃 爆
2二字顶流男歌手出轨赵姓毒虫 热
3徐宁意快被精神失常的朋友搞疯 热
4突如其来的明星丑闻究竟是在替谁挡刀 热
……
屠杳头架大框墨镜,窝在靠窗的座位上第无数次的点进第三个词条翻看,“扑哧”一声再次笑了出来,眉开眼喜, 双肩抖动, “精神失常都来了, 江狗未免也太会给人泼脏水了吧。”
“不算泼脏水,”靳砚北撕开空姐送来的每日坚果,递给她,“她父母带她来找我爸开过精神证明。”
“她还真有精神病啊?”
“嗯,初三那会儿就有了。”
“吸·毒弄的?”
“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以前在外面瞎吃二类精神管控药, 但江欲铭敢这么爆那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嗬,”屠杳倒抽了口凉气, 关掉手机, 接过坚果袋子往口中喂腰果, 嚼的嘎嘣碎, “我以为她就是玩的花而已, 没想到她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连毒都敢碰。”
靳砚北见怪不怪:
“加拿大连饼干里都有□□,稍不注意就上瘾了。”
“那她还敢跑回来?”
“她手里拿着加拿大的绿卡但没入籍,回来也不能在这边久呆,”他毫不加掩饰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对她讲,“这段时间她妈一直带她住在庙里就是为了避人,这事儿一出,估计她妈这两天就想法子把她送回去了。”
屠杳咂巴了咂巴嘴,不用脑袋想都清楚赵倾甘愿冒着风险回来还要到处乱窜是为了谁。
但她没想到靳砚北会对赵倾的事情这么了如指掌。
心头隐隐泛上些不爽的酸劲儿,她无起无伏的哦了一句,怀着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的赌气意味靠进椅背里闭眼休息。
拒绝再与他进行任何交谈。
靳砚北横扫她一眼,又将目光静置于她面无表情的脸颊片刻,见她仍旧没有回以任何反应,便自认识时务的招手唤空姐来送了两条毯子,与她一同靠进不算舒服的座椅里合眼小憩。
耳边始终充斥着的噪音从熙熙攘攘的繁闹声变为官方提示的播音腔。
最后,一切皆被轰轰的气流声淹没。
飞机起飞了。
屠杳八风不动的轻微侧头,眯开一只眼,偷瞧旁边的靳砚北。
他眼皮平展,气息平稳,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她倍觉无趣的重又闭上眼。
暗暗跟他耍脾气。
强气流混着耳气压一同剧烈侵袭鼓膜,靳砚北滚动喉结作吞咽动作以调节耳内外不平衡的气压,他不确定方才听到的是不是从隔壁座位中传来的声响,睁开有些干涩的眼,看她。
她睫毛卷翘,红唇紧闭,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他敛起倦淡的眸子,却悄无声息的将探出毛毯的手与她的手十指相扣。
指节交叠,掌心合扣,不同温度的两只手在亲密无间的纠缠中为对方染上独属于自己的气息,屠杳闭着的眼睫轻微颤了颤。
却没有挣扎。
开始心跳的有些快,咚咚咚的,像是随时就要挣破肋骨跳出来,她有些害怕声音过于大而会被靳砚北听到,便屏住呼吸,极力下压着自己频率过快的心跳。
待感觉稍有作用,深呼一口气,再次屏气凝神。
几次下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再醒来,是靳砚北在耳边轻声提醒她,飞机已经落地了。
因进入睡梦而无意识跌靠在他宽硕的肩膀上的头动了一动,屠杳拧着一副裹满起床气的眉头打了个长而有力的哈欠,激出满眸的雾气。
她向后折臂揉了揉自己早已僵硬到不行的颈椎,从他身上一点点离开,坐直,将快要掉落的墨镜重新推回头顶,边活动身体边望着窗外的炎炎烈日,不切实际的问了句,“我能不能不下,一会儿再睡回去?”
靳砚北语气无奈,发出懒散的笑声:
“不可以。”
说着,帮她解开安全带,跟她一前一后在空姐的笑颜中走下了飞机。
江北作为首都,地广人拥,占地面积几乎有3个江南那么大。但首都机场离北大不算远,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一晃而过,靳砚北给司机师傅扫了108过去,带她在离北大十分钟车程不到的某个高档小区门口下了车,步行进入。
屠杳看着四周高墙围堵、绿化不算太好的小区环境,揉了揉因空气湿度不高而有些干燥的脸颊,终于难忍质疑道,“你就住这里面啊?”
言外之意:
你在江北过的也有点儿太惨了吧?
靳砚北耳根子向来聪明,一下就听出她背后隐藏的深意,只是双手插兜儿无甚所谓的笑了笑,给她卖关子:
“等下带你走走地库你就知道这儿是什么档次了。”
是什么档次?
是在光线昏暗的地库里每走一步都能看见豪车贵牌的权贵之阶。
都说要看小区楼盘贵不贵,就看地库车型背不背。
虽然这个小区地面上的绿化不算太好,但地库里的陈列却可见一斑:劳斯莱斯古思特、法拉利488pista、兰博基尼埃文塔多svj、保时捷911gt3、阿斯顿马丁dbs……
在一堆说不上来车型的名贵跑车里,最便宜的车可能就数那辆低调沉稳的奥迪a8l了。
却挂着个有价无市的同号连牌。
令屠杳瞬间就知道这个小区的房价必定不菲,里面住的不是权贵也是豪绅。
“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她嚼着口中的泡泡糖,上手摸了把g63爆改巴博斯的车前盖,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不远处那辆在国内从未见到过的、正被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围观的迈凯伦p1,用下巴颏儿挑了挑,在其中一个男生感叹出“不是我说,这车的车主也太暴殄天物了吧,我要能买得起这车,我肯定天天往外面开,他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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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任由这宝贝放在这里落灰,简直是惨无人道。”的同时,异想天开的问靳砚北:“你认识那辆p1的车主吗?”
靳砚北颔首,“认识。”
“真认识啊?能不能问他借来钥匙让我开开?”
她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
反正那车主也是放着不开,还不如让她过过手瘾。
她只是随口那么一扯,根本就没指望靳砚北能给出什么肯定回答。毕竟,这车又贵又稀有,全国最多不超过三辆,就算车主自己放着不开大概率也不会舍得让别人开,怕不小心出现什么意外。
“嗯,”却没想到靳砚北的眉宇间沁满了漫不经心,见她不加掩饰的表现出对于那辆车的狂热喜欢,唇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他边应她边从卫裤口袋中掏出车钥匙,朝那辆落了不少灰的迈凯伦p1摁了下,车灯频闪,车辆解锁,他不紧不慢的将车钥匙装回口袋说,“去开吧。”
目光里载着对她有求必应的淡淡温柔。
那三个男生被实打实的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朝他们这边看。
屠杳被他一言不发就掏钥匙的动作帅的呆愣在原地。
“这不是你720s的钥匙吗?”
上午她在江南机场的安检口看见他往安检盒里掏了两个车钥匙的时候还以为他另一个拿的是停在机场停车场里那辆迈凯伦720s的车钥匙,猜想他应该是要等回去的时候顺路把车开回去,方便日后出行。
不料,却是这辆她心心念念的梦中情车的钥匙。
“不是,”靳砚北抿了抿唇,没有多说,“回去的时候装错钥匙了。”
当时她被骂上热搜的太突然,他担心她心里会有些承受不住,也担心他们会照看不好她,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就往大衣兜里揣了把车钥匙从江北搭最早的一班航班飞回江南。
待飞机落地,他匆匆下停车场去开车时,才发现,装错钥匙了。
好在屠杳并没有多想,她套着他宽松的素色卫衣满心欢喜的跑向他的迈凯伦p1,边拉主驾的蝴蝶门边眉飞色舞的问一旁略显局促的三个男孩儿,“这车真的很帅哦?”
狐狸眼上扬,大红唇飞舞,她迈着又细又白的长腿坐进去,点火。
于低沉声浪炸起的同时,三个男生不约而同的点头。
“哥哥,”地库的感应灯灭了又亮,颗粒因子爆开酷毙的声响,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放的开的男生在靳砚北快要走到p1旁时一脸崇拜地问他,“这车是你的吗?”
靳砚北撂了眼坐在主驾上一压下巴就令墨镜跌落回高挺鼻梁上的屠杳,她关上车门,只稍加琢磨了一下就顺利摁开音乐播放器,令开阔平展的空气中立刻震动起独属于《into you(low speed)》的强节奏感。
她没松手刹,干轰了脚油门。
催他上车。
他立在离副驾仅两步不到的距离插兜儿笑的意气风发,在响彻云霄的咆哮怒吼中用下颌指了指坐在主驾中单手搭方向盘、朝他吹了个超级大的泡泡的风情万种的屠杳,不难听出骄傲的说,“不是,这是我老婆的。”
女人的装备头子,男人的倍有面子。
他不需要用任何所谓的天价奢侈品或是限量版豪车来让别人知晓他到底多么有实力,只需要顾盼生姿而又堆金积玉的屠杳往他身边一站,便当下立现。
果不其然,那男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牛的,哥。”
他吊儿郎当的笑了笑,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子便蹿了出去。
导航指挥她出了车库右转,她有条不紊的拨开右转向灯,跟随恢复音量的音乐鼓点哼出一句“’cause all i know is(因为我所知道的是),i""""into you(我喜欢上你了),into you(走进你)”,将口中刚吹出去的小泡泡收回,她明艳而又张扬的问道,“你刚在外面跟那小鬼说了什么?”
“我说,”靳砚北从中控台上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降下车窗点了根烟,腔调略微晦涩道,“这是我老婆。”
“你口味还挺独特。”
“?”
“竟然叫车叫老婆。”
“??”
“不过也是,这车要是我的我肯定也到处跟别人讲这是我老公。”
“???”
靳砚北望向后视镜的眼神晦暗,里头压着翻涌的情绪,戏谑只存在短短半秒,便被无可奈何侵占,他压颈深吸了口烟,于喷吐白雾的同时将节骨分明的大手搭在车窗框上掸了掸烟灰,他被她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气笑,没了法儿。
他沉声喊她名字。
“屠杳。”
晌午时分的日头愈来愈盛烈,刺目晒肤的阳光被道路两旁不剩什么叶片的树枝层层打磨,精细而又小巧的勾勒出被从地面卷荡起的褐色尘土。柏油马路宽阔滚烫,香樟树下暗影斑驳,街边小摊更早换午,行人衣衫难见单薄,好似随口呼出一口气,都能变为碧蓝空中的某一朵不规则云彩。
脱下军大衣的老爷爷推着炉子叫卖烤红薯,路边小店里涌冒出羊肉铜火锅的油香气。
一阵风吹来,灿金裹着火红的叶鸦飞雀乱的落了一车顶,屠杳倍感新奇的环顾着比江南秋意更浓更烈更有味道的江北,将车子稳稳停在黄了吧唧的落叶堆里,于红绿灯数字交替的间隙降下车窗来接了片枫叶,拿在手中把玩。
她一手懒搭方向盘,一手将那支还没有完全红透的枫叶举在脸边给他看,笑的恣情纵欲:“嗯?怎么啦你叫我?”
那一刻。
车载音响呢喃出缱绻的:“ifyou feel the sa(如果你有同样的感觉),pour into veins(融入我的血液)。”
那一刻。
她唇红齿白,发丝飞扬在风中,她媚骨旖旎,娇柔中难掩英气。
那一刻。
她穿越时空,带他同回到在波士顿她莫名其妙救了他的小时候。
那一刻。
他忽然就不在意答案了,只希望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的娇笑。
所以他自嘲的笑笑,妄自摁下一肚子想要问她的话语,将头转向窗外风情月意的浪漫秋色,用食指点了点烟身抖落烟灰,于猩红在淡黄之上灼开弥漫的破碎中辞简意赅地回了句,“没什么。”
“只是想和你说,食堂应该没饭了。”
“……”
航班跨越午间线,空姐们是有准备正餐的,但是因为她后来悄悄闹脾气闹的靠在靳砚北肩膀上睡熟了过去,所以他俩谁都没有用飞机餐。
一直饿到现在。
午后两点半正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下午有课的学生们早已背着书包抱着书坐在了温度正好的教室内,昏昏欲睡的聆听着大牛教授们的激情演讲,没有课的学生们要么各自参加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要么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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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厅买了咖啡出来结伴前往图书馆,早已没有人需要在这个时间点吃午餐。
所以,食堂的工作人员们同出一辙的进入了午休时间。
他带她走向24小时营业的全家便利店。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他边走边说。
“附近有几家馆子味道很好,你应该会喜欢。”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学校,也是她第一次走进他过去七年没有她的生活,他不想用被动但敷衍的态度就带她来吃街上随处可见的便利店里的快捷餐食。
他觉得这样是不够重视她的行为。
但是显然,屠杳大大咧咧的神经完全没有往那一方面跳。
她只是在刷美食点评软件时恰好发现他学校附近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而她又恰好很想吃里面的关东煮,遂让他带她过来。
正在她沉默思考等会儿是该要两个萝卜还是三个的时候,靳砚北的声音却忽然从头顶传来,问她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吃,那一瞬间,屠杳好像看到快要到自己嘴里的萝卜自己长出腿跑了。
她当然不干了。
她拔腿提速往便利店走,将耳边垂落的碎发勾回耳后,摆出一副“呔,你小子休想把我和萝卜分开”的英勇就义的强硬态度,“不行,我就要吃关东煮,今天吃不到我给你们学校都炸了。”
靳砚北被她逗笑,无奈纵容的应下。
一同走向便利店。
“欢迎光临”的机器女声因自动门的敞开而亲切响起,屠杳挡在自动门中央不让它自动闭合,旋身看向几步台阶下站定、从口袋里掏出正在响铃的手机的靳砚北。
靳砚北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示意她先进去吃,别等他。
她撇了撇嘴,重新提步迈向柜台,点了一大盒有汤有食的关东煮,小心翼翼端着碗口走进里面的座位区,选了面朝落地窗的长桌吧台坐下。
一块吸满咸鲜滚烫汤汁的绵萝卜入口,从口腔舒爽到胃里,屠杳满足的眯着双眼望着窗外秋叶纷落的场景,却看到不知何时站到台阶上墙壁外的靳砚北用微侧偏的头与单耸的肩膀夹着手机,从logo不明显的做旧卫衣口袋里摸出烟盒。
他一手拨开烟盒,一手拇指与食指一捏,漫不经心却又游刃有余的卡着烟蒂将白烟送入口中,他熟捻的找到位置依次咬开两个爆珠,低头,手掌弯曲拢火,摁下打火机,于橘蓝色的火焰窜上烟身灼开灰烬的同时,他先是深吸了一口烟,没过肺,只在口腔中快速绕了一圈便尽数吐出,然后,他再次吸了一口,这次,只吐出一少部分烟雾,剩余的随着喉腔滚动被卷入肺中,遛过一圈儿后才缓缓的被他从齿缝中呼出。
屠杳几乎没见过这种抽烟方式。
她只见过姜亦那种第一口就过肺的老烟枪式抽法,以及,她自己这种从始至终一口都不会过肺的菜鸟装逼式抽法,还几乎没见过靳砚北这种第一口不过肺,从第二口才开始过肺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抽法。
除了。
她蓦然想起的一个人。
那是她在爱丁堡渡过的第二个深秋下午,天幕照常拢着灰蒙蒙的网纱不肯透出一丝明朗,邪风胡乱吹,吹了满地如火如荼的红枫与湿漉漉的寒凉,有年代感的古堡建筑们从变了颜色的砖石缝隙间洇出潮旧,一滩一滩堆积着水渍的路边常能看见生长旺盛的苔藓。
有户平房人家的灯坏了,频频闪出橘红色的诡调,空中淅淅沥沥的又开始掉毛毛雨,高低不平的路上没有行人撑伞,屠杳也是,她习以为常的将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抱着课本拐进路边一家常去的便利店,端了份热乎乎的关东煮吃。
窗外的过道栏柱是黑的发阴的,她叫不上来是什么样式的路灯隐隐约约的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远处雾气横生,扫下一片黄的绿的为深红的孤寂作陪,近处行人匆匆,只有一个看起来身型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台阶上墙壁外,在抽着烟。
那个男人也像靳砚北这样,第一口烟不过肺,从第二口才开始过肺。
只是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跟靳砚北的不同。
他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疏离矜漠的绅士感,一种可以与爱丁堡的深秋完全融合起来的孤独落寞感,一种……
“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靳砚北已经挂了电话,掐了烟进来找她。
屠杳晃了晃脑袋,将里面还未来得及萌生的离谱想法摇了出去,她将面前才吃了半个萝卜的关东煮碗朝他推了推,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烟草焦香气与白麝檀木香混合在一起的清冽沉醉感刻意放空大脑说,“在想这些你吃不吃。”
靳砚北捏了捏褶皱不太勤快的眉宇,乏倦道:
“你吃吧,我不饿。”
“干嘛,心情不好就跟我搞绝食这套啊?”她娇嗔着,用木签从碗里叉出一个自己最爱吃的竹轮年糕抵到他唇边,没怎么过脑子就激他,“你要饿死那我不白找人帮忙催稿了么,欠了好大一个——”
人情呢。
话没讲完,她就及时收声。
尴尬的朝他笑笑。
在爱丁堡大学任职、教授社会心理学的那位史密斯教授曾十分狂热的追求过她,在得知她有男朋友时虽感惋惜,但仍然不肯放弃的说,“i will wait for you until you fall in love with ,yao(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爱上我,杳。)”彼时,他还没和她老婆走完离婚程序,而他老婆,是她们学校教务处出了名的母老虎,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此事的屠杳吓得连忙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避他如蛇蝎。
如果不是为了帮靳砚北催稿,而史密斯教授又正好和审稿组的组长是铁哥们儿,那她想,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提起这个人。
更别说主动去添加他的联系方式,还被拒绝了两次。
真是比杀了她还让她感觉脚趾扣地。
靳砚北俨然已经猜到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让她尴尬,他没接她打住的不算及时的话茬儿,而是唇角勾笑的话锋一转,转到个轻快的话题,“我能不能吃个海带?”
“哟,还挑上了,”屠杳一见台阶就立马下,换了个海带结喂他,嘴巴不饶人道,“还专挑补肾的吃。”
“怎么,对我肾不满意?”
屠杳猝不及防的噎了一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
“——i sit and watch you……”
他手机铃声又开始没眼色的响。
这次,屠杳没有放任他独自出去接电话,而是端起盛放关东煮的塑料碗从吧台前站起身来,要与他一同走。
她格外体贴的说,“走吧,知道你有推不了的要紧事儿,我在哪儿吃都一样。”
既然他都没有再像七年前那般放她一个人独自留在江南遭受无端难捱的网暴,非要打着让她陪他来江北转转的名号执意将她带在身边,那她稍微晚一点吃饭,趁着关东煮慢慢变凉一些的时间先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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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办他的要紧事儿又有何妨呢?
反正她总是会在不同的时刻,爱上并想要迁就相同的人。
那个人,叫靳砚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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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我都不认。◎
靳砚北的小偷导师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行事光明磊落的靳砚北却被一通接一通的催命电话叫到了学校教务处。
屠杳端着温度不算烫、内里食物正合适入口的一次性塑料碗敞腿蹲靠在教务处门口的白墙外, 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魔芋结,边仔细聆听从关着门的教务处里传出的几道声音。
一道苍老疲倦的女声劝说:“……砚北啊,这件事情虽然是你张老师做错了, 但是呢, 作为咱们学校的学生,你是有责任、需要切身为咱们学校的声誉考虑考虑的对吗?……这眼看着马上又要到单考单招的时候了,你说这时候忽然搞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那那些和你一样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们还敢不敢来咱们学校了呀?他们的家长又该怎么看我们学校呢?”
靳砚北用他沉沉的低音炮回了句什么,她没太听清。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着急:“……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被你们啊这么一闹,张老师刚申请的国家级奖项是肯定保不住了,说不定连之前那些都要被收回嘞……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双方各退一步, 学校同意你提前毕业的申请并给你一个优秀毕业生的名额, 你呢, 只需要在社交账号上说明一下这一切都是误会,别再追究张老师之前做过的事情就可以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有几扇窗户没关。
刺骨的秋风裹着山雨欲来的阴气飕飕的往进蹿,吹得她手有些冷。
一道和蔼亲切的男声游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小靳,老师们为了能评个职称深思苦索, 教授们为了能给领域同行和社会大众一个交代寝食难安,所以现在国内各大高校学术腐败成风, 这并不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情……你今年才23岁, 还小, 正是风华正茂能凭一腔热血创造出大好前程的年纪, 可是你的导师他已经年纪不小了, 他放着清闲的退休生活不享受还要毅然决然的接受学校的返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他心有不甘, 放不下,还想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再多为心理学领域尽自己的一份力吗?”
“他是,他是有些急功近利,有些不择手段了,他是应该接受惩罚,接受严厉的惩罚,但是,该怎么惩罚他是学校的事情,是教务处的事情,不该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屠杳兴致缺缺的将没剩几个的关东煮碗搁在脚边地上。
她伸手将披散在身后离地面不远的长发拢了拢,随后,放下手臂,把长出一个半多手掌却被堆折在手腕处的袖口捋平,往指尖的方向扯了扯,遮到被风吹的冰冰冷的虎口。稍一斜身,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江欲铭发消息。
【木日:江狗,能不能帮我搞个热搜?】
【江欲铭:?】
【江欲铭:要爆施骋?】
【木日:不是,我才懒得管他,是搞其他的。】
【江欲铭:搞什么?】
一道精神矍铄的男声不认可:“……我还是认为咱们这么做不对。咱们是什么?是大学老师啊,是教学生知识、给他们作榜样的……这马上又到期末周了,又到跟学生们讲“诚信做人,不要作弊。”的时候了,如果连我们老师自己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团队都能够襟怀磊落,又该如何让我们的学生心悦诚服呢?……这件事情,是,是堵住他的嘴不了了之了,可之后呢?当学生们在课堂上、在考场上质问我们:“老师,你们不让我们作弊,可你们自己却偷鸡摸狗。”的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回答呢?”
“衣服脏了,没关系,洗干净了还能穿。可若是人心黑了,那就是真的黑了,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变纯洁了……我不愿意在学生们眼中当一个身子不正影子歪的黑心老师,所以,这次,我选择站在靳砚北这边。我认为他做的没错,他保证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没错,他大胆揭露自己的老师态度不端、学术造假也没错,我们也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肃清学校里那些学术态度不端正的人,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还科研一条光明大道。”
屠杳听完这一铿锵有力的演说,没忍住小声鼓了鼓掌。
更加坚定她要为此做些什么的决心:
【木日:为什么学术造假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这个,弄到第一,要多少钱跟我讲,我转你卡里。】
【江欲铭:为了靳砚北。】
【木日:这是什么话?】
【木日:只是不爽有人在我几乎天天熬夜通宵写论文还生怕拿不到毕业证的时候美美的坐享其成罢了,你也可以理解为红眼病。】
【江欲铭:为了靳砚北。】
【木日:拜托,他那热搜还不够多不够火啊?哪轮得到我。】
那道和蔼亲切的男声还想用所谓的大局观掩盖自己的私欲,仍然妄图辩驳些什么:“话是这么说,但是——”,却被那道精神矍铄的男声不容置疑的打断。
他义正严辞的以一敌百:
“你们别忘了!不光是靳砚北!不光是他手底下那些苦不堪言的学生!还有个学生因此葬送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他的血现在还在男生宿舍里没有干透呢!”
“就算你们要为了那些见不得光的隐形利益尽全力保住张远途,可别忘了,学生的家长不会允许,警察律师也不会允许,社会大众更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到头来只会把咱们学校的名誉推向另一个深渊,到时候,情况可比现在严重得多。”
“……”
而江欲铭,还在对她重复那一句话。
活像自动回复的机器人:
【江欲铭:为了靳砚北。】
【木日:……】
【木日:没完没了了你!】
【木日:行行行!我就是为了他!怎么了?吗的,提起来我就火大,一群道貌岸然的老b,不说解决问题竟然合起伙来欺负我们靳铮铮,我都没敢这么欺负过他,他们凭什么啊?就凭自己是老师?反正又不是我老师,我可不惯着他们。】
【木日:识时务点他们就赶紧把那人的职撤了,给靳铮铮发毕业证,不然等我火大投诉爆录音的时候他们全得跟着玩儿完。】
【江欲铭:祝99。】
【木日:?】
【木日:???】
【木日:?????】
……
当她正想再噼里啪啦的打一长串字过去骂江欲铭些什么的时候,侧后方紧闭着的教务处的门被人从里面拧开,黑衣黑裤、身姿挺拔的靳砚北再次端着他那沉着冷静、不卑不亢的态度朝办公室里的人颔首道别。
他看不出带有任何情绪的跟里面那几个人打着太极,以退为进道,“那老师们我就先回去了,后续如果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我会随时再回来配合。”
“对于我们年少冲动、没有找到最合适最有效的解决方法而给各位老师造成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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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在这里再次给老师们真诚的道个歉:真是不好意思,麻烦各位老师了。”
说罢,还45度弯身,眉温眼顺的鞠了个躬。
俨然将自身所拥有的大气胸怀和良好教养裹着强势而有主见的外衣表达了个十成十,既令里面的人无法轻视小瞧他,也令他们挑不出他的一点儿错来,只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却撒不出来。
里面那几道声音的主人也都是人精,果然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虽然心怀不满,但也异口异声的说着“好的,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事我们再打电话通知你。”“没事没事,你们还小,难免会些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回去以后多安慰安慰你舍友的父母啊,也代我们向他们表达真挚的遗憾和歉意。”“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老师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啊砚北,我们一定不遗余力。”“……”将面子工程维护的滴水不漏。
靳砚北笑了笑,完全没放心上:“各位老师再见。”
他就保持着面朝里面人的姿势后撤一步,撤出门框外,唇角微笑,动作干净利落的将门划出弧度,却又在插销即将碰合门框时放慢速度,注意着没有令其发出难听而容易引人多想的噪音,以最轻的力道旋上了门。
他面无表情的从地上把她拎了起来,展开手掌牵她。
她顺势站起身来,好奇:“怎么样?最后都说了些什么?”
彼时她正忙着跟江欲铭斗嘴,根本没听清他们后来都说了些什么。
“走神了,”不料,靳砚北情绪起伏不太大的说,“没太听。”
“你想什么了能走神?”
“想你的手又该冻成冰块了。”
说着,他用他滚烫的掌心捏了捏她已经冻的有些泛红的冰冷手,试图用自己的高体温给她渡去温暖。
在发现根本不顶什么用的时候他终于蹙起眉头,将她的手裹的更紧,“七年前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怕你哪天冻出什么毛病来。”
屠杳的心尖因着他出于本能而又暧昧亲呢的动作颤了颤。
身体不禁有些发热。
她偏开视线,没再看他的眼,漫无目的的盯着和他同时同步同方向迈出的脚尖,说出口的话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娆。
她说:“这有什么啊,我早就习惯了。”
她说:“爱丁堡的冬天可比国内的长,又比国内冷,再加上那边儿总下雨,我早就已经被冻习惯了。你看,就算冻的很冷我的手也照样很灵活,神奇吧。”
根本没意识到话题被他成功带歪。
靳砚北失笑,将她不老实的手再次攥进手中,状似无意的问:
“那室内呢?那边室内有供暖会暖和一点儿吗?”
“教室里不怎么暖和,但是我公寓里很暖和,”提起这个,她开始喋喋不休,“爱丁堡有供暖的房子其实挺少的,而且还要分气电共用和单电供暖,好麻烦的。我刚开始去不太懂,光是看见采光好就定了我那个公寓,结果后来账单下来我才知道,那是个单电供暖的公寓,花销要比气电公用的高出不少。”
“不过呢,我又挺幸运的,你猜怎么着?”
靳砚北无比配合的猜道:“房东人挺好?”
“这个也算,但不是最主要的,”她眉飞色舞的讲诉,“最幸运的是,可能是之前住在我那个公寓、后来搬走的那个富二代交费交习惯了,总是隔段时间就莫名其妙的往我公寓的账户里预存一大笔电费,我花都花不完。”
“我一直惦记着想要还他却根本联系不到他,以为等他发现了他会回来找我要的,结果,一直到我最后退租要回国的时候他都没有来要过,可能是早就忘了有这回事儿了。所以,那几年我公寓里都特别暖和,”她说着,耸了耸肩,一副占尽便宜还卖乖的狡黠,“因为电费根本花不完。与其白白便宜了房东还不如自己享受,万一哪天他真回来问我要我还没用那我不亏死了,对吧?”
说完,自己就先被自己的歪理逗笑了。
她边下楼梯边抖着双肩笑,眉眼弯弯,皓齿白洁,长发在身后尽情起舞。
靳砚北也跟着笑。
胸腔震动,嗓音磁沉,无奈而宠溺的附和着:“那确实很幸运。”
却绝口不提她自以为的运气很好的背后藏着的是他数不清的用尽心思。
临到楼梯口转弯,他俩往下走,另一个单肩挂着书包、怀里抱着课本的男生埋头往上走。她和他有说有笑,氛围轻快活泼;那个男生心神不宁,没有及时发现他们并及时避开,不小心撞到了靳砚北的肩膀。
他们三个各退一步,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那个男生在意识到自己因为走神而撞到人之后连忙回神道歉,他一边局促的鞠躬一边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靳砚北好脾气的朝他笑笑,有来有往道,“也是我没有及时避开。”
“没事的没事的。”
那个男生连连摆手,之后便先行离开。
而靳砚北就牵着屠杳一起站在楼梯转角处,微旋脖颈看着面前两条走向不一的楼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那是他在经历漫长的两年休学期后第一天去学校。
国内的学校和国外的学校差异不小,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建筑环境,都令他多少有一点儿不太适应。还没等他完全熟悉学校的布局,就被同班同学通知: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一趟。
他只知道办公室在隔壁楼的三层,却不知道是哪一间,打算等上去之后挨门挨户的找找。
就在这时。
一个长相明艳、短裙遮不住匀称细腿的漂亮女生和一个表情搞怪、将制服外套系在腰间的矮个男生从楼上有说有笑的下来。
那个男生孜孜不倦的寻找着不同话题与旁边身材高挑的精致女生搭话,像极了开了屏的孔雀,而那个女生只是唇角挂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的废话,极少才会回复那么一两句。
是以。
那个女生发现了他,而那个男生没有发现。
两人不出意料的在转角处撞了肩。
靳砚北才刚站定,正准备开口说“不好意思”时,对面那个男生就率先开了口,一改先前在女生面前表现出的搞怪讨好,脾气很差,难掩暴躁的大声骂,“草尼玛!没长眼啊!撞老子生疼!”
引来楼上楼下不少学生的观望。
闻言。
靳砚北将口中那句道歉咽了回去,打算说另一句不太好听的。
还没说出口,便先见那个脖子上挂着英语听力专用款头戴式耳机的女生拧起英气的眉宇、不耐烦的抬腿踢了脚那个男生的腿,她姣好的面容一偏,双臂环胸,冷声冷气的嘲讽道,“你自己不看路还好意思骂别人?有没有礼貌啊?”
身上散发出的压人气势很足。
瞬间浇灭了那男生的暴躁,“杳杳——”
“——跟人道歉。”
“……那个,兄弟,不好意思啊,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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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生先是扭捏了一会儿,随后格外敷衍的对他讲完抱歉,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旁边的女孩邀功看,“杳杳,你看——”
却不料,女孩早已先迈步下楼,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男生再也顾不得他,匆匆追下楼。
那时。
以为自己把她弄丢、再也见不到她却没想到会在学校里偶遇的狂喜与第一次因为梦里那个和她的脸完全重合的、年纪却很小的可爱女生而弄脏床单的窘迫,以及被她用那种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不会知道他是谁叫什么、更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兴高采烈的陌生眼神忽略的不甘和因她已经交了男朋友的可能性而萌生出的浓浓的烦躁在心里不断的进行碰撞,交织,抗争,融合,令他只能遍体发僵的干站在转角处盯着她下楼远去的俏丽背影看,除此以外,什么都无法去做。
那一看,就是一个课间时间。
……
“嘿!靳铮铮!”她冷不丁的出声唤他,“人都走远了,你看什么呢?”
导致靳砚北一下从回忆中脱离,扭头看她。
他观察了她布满疑惑的漂亮脸蛋儿好半天,才试探的说,“没什么,我还以为看到你前男友了。”
“我什么?”她不可置信的重复。
“你前男友。”
“那男的长得也不像施骋啊。”
“其他呢?”
“其他就没了——”屠杳说着说着对上了他的眼。在对上他那潭幽深而又黯淡的澎湃沼泽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有很多个前男友吧?”
他人模人样的偏开眼,“我可没说。”
“少给我在这装,啊,”她不听,抬脚踢他肌肉结实的小腿,用手指他,“我都还没以为你有很多个前女友呢,你倒好,先误会起我来了。”
靳砚北时隔多年终于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爽快的笑了。
他一笑,屠杳就更气了。
将被他暖的暖乎乎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肘弯一弯便向后顶击上他肌肉紧实的小腹。
见他不躲也不避,就只是用手捂着被她顶疼的地方纵容的笑,她更火大了,一下都不让他碰,独自一人愠恼的往前走。
靳砚北就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一如初三那无数个阳光明媚的时刻,一如爱丁堡那数不清的冷风袭卷的日子,一如她从来都只是往前走、根本不会看身后一眼,一如他总是默默跟在只要她一回头、站在只要她一注意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但他想,他永远都不会主动让她知晓这些。
痛苦难捱的日子他一个人熬就够了,他只希望她能毫无顾虑的开心,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无论她在不在他身边,无论她能不能看得见他。
可他没有想到,她边下楼梯还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儿。她站定在最后一阶台阶之下,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回身捣了他一拳头,双手叉腰,表情丰富的怄火道,“离我远点儿!个狗男人!”
“明知道我生气了都不来哄哄我的,干嘛,说句话能死?”
那个瞬间。
身后的教学楼门外忽的扫来一阵强冷风,卷带起漫天飘忽不定的彩色落叶。
那个瞬间。
她的茶色长发在后背飞扬,大颗的施华洛钻石耳钉折射出熠熠生辉的光芒。
那个瞬间。
他多年来暗藏在心中的思念、不甘、狂喜、迷恋全都控制不住的破土而出。
那个瞬间。
他两步踏上前去,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毫无阻隔的感受着她皮肤不算高的温度,近乎痴迷的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有些疲倦,又有些兴奋,他被身体本能支配着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有颗小痣的脖颈,呢喃道:“你知道的,爱过猎豹的人养不了家猫。”
“不是你,我都不认。”
“……”
73 qs73
◎他的目的地都是她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靳砚北用了什么法子联系到他那个跳楼身亡的舍友的母亲, 并且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她从路途遥远的偏远山村里接了过来。
在那个衣衫褴褛、走路打拐的老妇人凭借着自己那双布满白斑、早已模糊不堪的青光眼无比费力的辨认出现在直直躺在医院停尸间、盖在惨白布匹下无声无息的人是她每天都殷切盼望着能成龙比麟的儿子时,终于再强撑不住本就摇摇欲坠的破碎身体和痛不欲生的心理,滑跪在地上晕倒了过去。
急诊红灯亮起, 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煎熬。
好在上帝这次留了几分情面, 得以让那位老妇人被医生们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一路挂着呼吸机推入icu,戴上指套留夜观察。
就在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 遗憾仍旧不肯停下执意的脚步,煎熬在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以一种难以令人遗忘的方式进行着,永续着。凌晨五点四十八分,老妇人淌满眼泪主动摘下了自己的呼吸机,被医生当场宣布死亡。
那一刻。
没有人知道老妇人究竟是因为陪儿子心切,还是因为天价医药费。
只有说大话不用负责任的媒体敢肆意揣测、狂妄描述。
天光大亮。
又是颓溃糜烂的新一天。
靳砚北痛心疾首的联系火葬场, 用心操办着这对可怜母子的后事, 由衷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活的幸福美满;微博热搜词条你挤我, 我顶你,一个上去,就有一个要下来,可无论哪一条,后面都跟着串张牙舞爪的数字;张远途手底下的学生们在得知这个沉痛的消息后陆陆续续的买了花拿了供品前来探望, 不知道迎着冷风落下的眼泪中有几分惋惜几分恨;购物软件崩溃、商家后台爆单、没有被牵扯到切身利益的普罗大众们趁着网购平台刷新不出内容的时候才大发慈悲的切换到各大媒体软件,洋洋洒洒的表达着自己对于此事的愤恨与叹惋, 却又在下一秒平台刷新出内容时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眼中只有消费能得到爽感、省钱能换来快乐的当下。
爱不释手的红玫瑰在恩爱的情侣间营造氛围;无人问津的白菊花在逝去的母子前诉说悼念;江北墓地白纸纷扬, 金元宝喂养熯天炽地的火;江南天幕烟火绚烂, 人民币造势金迷纸醉的烁。
又他妈是一个操蛋的挥金如土的双十一。
而作为寿星本人的叶延坷始终没有在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发任何消息, 连带着其他几个人也好似早已在私下里串通好了般, 一概缄口不言。
安静到有些过分诡异。
屠杳穿着通体鸦黑的衣物,站在漫天飞扬的白纸下,与身边将这场葬礼安排的面面俱到的靳砚北一同在“节哀顺变”的场面客套中送走最后一位同学。寒凉干涩的风切面而过,她朝空中哈了口雾气,从不合体的大衣口袋中摸出手机,用仍残存温度的手敲去祝福:
【木日:生日快乐。】
叶延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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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回:【叶延坷:节哀顺变。】
她没再回复,手机重被揣回口袋。靳砚北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白纸一一捡起,攥在手里,他抬手拂去墓碑上的落叶,最后深深看了眼母子俩的黑白相片,嗓音冷冽而低沉的对她说,“走吧。”
她点点头,同他肩并肩走向墓园大门。
彼时,天色早已拉下那张不耐烦的黑脸,秋风萧索,满眼荒凉。而那个搬着一口小马扎坐在墓园门外费劲折着小白花的老奶奶还在。
她缓缓弯身从脚边捏起一张白纸块,手指卡着一条边旋转缩紧,将上方平展的空白一点点收缩出花朵的纹路,还没来得及拿下一张,看管墓地的老大爷就骂骂咧咧的拎着不锈钢簸箕将其中盛放的一堆飘落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白纸都倾倒在老奶奶脚边。他语气十分暴躁、眉眼却不显嫌弃的嘴硬心软道:“赶紧折完滚蛋,听到没,不然被发现又要扣老子的钱了。”
老奶奶就好脾气的眯着笑眼含含糊糊出声的应,顺便趁他在的时候还用一根皮肤粗燥而松垮的指头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无言撒娇。
老大爷秒懂她的意思。
用手中握着的扫把轻打了打她小马扎的支杠,啐了她口“个老娘们儿天天的,要求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