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机会
“为什么突然问我的工作？”徐子星拿着水杯往前走，“我要去照顾我妈了，不闲聊。”
口气烦躁，反应很本能，在大脑还没判断出二婶三婶的目的，就先出现了排斥了反应。
因为打从她记事起，这俩人不仅配合着老太太pua她，还时常在人后对她洗脑，说徐子豪这种人结不了婚，拿了爷爷的房子也没用，那房子应该大家平分，如果徐子豪一个人拿了爷爷的房子，那以后他们家要负责赡养老人，因为他们家继承了属于大家的财产。她们对着她一个孩子说这些，既是发泄，也是想借她的嘴传到李沅沅和徐海峰耳中。
她们的话，徐子星真的听怕了，也听烦了，以至于她们每次单独和她说点什么，她都会本能地出现抵抗情绪。
“我看你妈情况也还行，实在不行，让你外婆那边的人过来照顾着点儿！”二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你们家就靠你上班养家了，你那工作万一出点什么问题，还怎么买房子？”说完发现自己说漏嘴，又讪笑着改口：“还怎么照顾你哥哥？”
徐子星这才回过味来。
原来是担心她没了工作，买不起房子，没办法把现在住的老房子还给老太太。因为上次在老太太那儿吃饭时，她亲口说过，之后要去深圳买房，老家这处房子就还给老太太，当成归还她当年出国留学卖的那套房。
就知道她俩没那么好心关心自己的工作，徐子星冷笑了下，实话实说：“我妈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她以后照顾不了我哥，只能我来，我准备辞了工作回来。”
三婶一听，登时急道：“你回老家能挣什么钱呐？咱们这里的工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月就那三两千，也没什么人打官司，即便你是律师，你在这里能挣到什么钱？”
二婶频频点头：“就是！”
徐子星甩了甩挂在保温杯上的水珠：“那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要回病房。
二婶三婶互望一眼，俩人心中都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上前几步拉住她：“小星，你放心回香港上班去吧！我们来帮忙照顾你妈和你哥！”
徐子星顿步，故意问：“你们打算怎么帮忙？不是要上班吗？”
三婶说：“我们都是轮班的，上白班的时候，就晚上去。上晚班，白天去。俩人轮着去！”
二婶也豪迈道：“我们和你奶奶轮流去家里看着你哥，你妈怎么带他，我们就怎么带！”
在她们看来，只要把门锁上，不让徐子豪做危险的事情就行了，还能怎么带？到时候人往沙发上一坐，边看手机边看着徐子豪，如此看个仨俩月的，等李沅沅身体好利索了就结束了。
最重要的是徐子星要去挣钱，才能把房子腾出来出来！
这些徐子星都知道，她说了声“不用了，谢谢”，便拿着李沅沅的保温杯回病房。
刚在陪护椅上坐下，手机就震起来，是lisa来的电话。
徐子星看一眼李沅沅，见她状态还行，有老太太陪着她，便拿着手机去了楼下。
她坐在正对病房的大榕树下，接起电话：“lisa姐，中午好。”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我要送律师名单给hyd，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徐子星一时没说话，视线往上，看着李沅沅住的那间病房。
纠结了一周的事情到底也没想出个办法，眼下再犹豫也没用，心一横，直接道：“lisa姐，感谢您给我这么好的机会，可是我母亲刚做完心脏手术从icu出来，我目前真的抽不开身，抱歉。”
电话那头，lisa问：“不能请个人照顾您母亲吗？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
徐子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除了照顾李沅沅，还得照顾徐子豪的事，便没吭声，静静听着电话。
“hyd在香港上市后，会组建一支新的香港律师团队，大概率从这次的ipo律师团队中甄选。夏律师你还记得吧？”
徐子星点点头：“记得。”
“当年捷讯到香港上市，原本指定的ipo律师临阵退出，夏律师作为备选顶上，因为在ipo中表现出色被捷讯挖走，成为捷讯的法务总裁，后面又带领捷讯去美国上市。现在捷讯市值三千亿，你猜她每年能拿多少分红？”
徐子星没敢去想那个数字，沉默着。
lisa继续劝道：“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机会，你就能过上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子星，我还是希望你能参加hyd的案子，这次既是瑞华的机会，也是你们这些律师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徐子星听了，又有点心动，低下头：“您再让我想想吧，晚点我给您打电话。”
挂上电话，双手往腿边一撑，仰头望着天空。
“只需要一个机会，你就能过上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又何尝不想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可现实不允许她这样做。
这些年，她一直在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抓住各种各样的机会，否则她也不能从这座连机场都没有的小县城考到北大，后来更是去了美国留学。
可事实告诉她，即便她抓到了那么多的机会，她的人生还是一样。
“怎么坐在这里？”
徐子星回头看去，就见霍昀和徐子豪走了过来。
恰好草丛里有一只蝴蝶，徐子豪追着跑进了草丛，徐子星登时浑身紧绷地看了过去，视线紧锁在他身上。
霍昀在她身边坐下，也看着徐子豪，但眼神却是轻松、游刃有余的。
“吃过午饭了吗？”
徐子星摇头：“还没，你呢？”
“子豪说想吃拌面，我们就去吃了沙县。”
徐子星“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眼下她实在没心情聊徐子豪的话题。
“我刚看你在打电话，发生了什么事？”霍昀问。
徐子星叹气：“lisa劝我回去参加hyd的ipo。”
霍昀定定看着她：“你想参加吗？”
徐子星深吸一口气，点头：“想。”
“那就去吧，子豪交给我。”霍昀视线看向徐子豪，“我每年都会空出一段时间到小海星做社工，今年还没有，就趁这次机会，我带子豪在小海星做点事情。他过去一直免费薅小海星的活动，是该为小海星贡献点什么了。”
说到这个，徐子星有点不好意思：“是的，他是小海星第一届成员，在小海星免费参加了十多年的活动，可我们却一直没办法为小海星做点什么。以前我妈试着向小海星捐款，但都被退回来了。”
霍昀敛笑：“小海星不允许收取个人捐款。”
徐子星点点头：“是的，主理人也是这么说的。”
她侧过脸看霍昀，问：“你为什么会资助小海星呢？”
霍昀是北京人，且在竞争激烈的投行圈，她实在没想通他为什么会跑到龙城这种连机场都没有的小县城当社工、资助残障组织。
霍昀也垂眸看着她，眼神像头顶烈日似的灼灼望进她眼中。他的眼睛像是有无数的内容要对她说，但最终化为一句“缘分”结束。
“话说回来，”他重新看向前方，视线再次放在徐子豪身上，“你把子豪交给我，我带他学点东西，阿姨交给叔叔照顾应该没问题。”
徐子星回神：“可我还是不放心，我爸那个人不会照顾人的。”
霍昀笑：“叔叔不是不会照顾人，而是阿姨长期包办了，他其实没什么机会去做事、去照顾家人，这次也给他一个机会，可以吗？”
徐子星摇头：“可我真的不放心。我妈那个是开胸手术，术后如果没护理好会很感染的，我不敢。”
“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
…
“尊敬的旅客，列车就要出发，请不要靠近车门……滴滴滴……”
午后地铁人不多，徐子星很快找到一个空位坐了下来，一手拉紧了行李箱，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随着地铁进入香港地界，手机自动切换到香港的网络，各个香港app陆续弹出推送。
徐子星打开监控app进去，就看见徐海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二婶从厨房切了一份苹果出来，端进李沅沅休息的房间。
徐子星切换监控画面，换到房间内。
李沅沅半躺在躺椅上看手机，二婶坐在床上，叉苹果给她吃，俩人说说笑笑的，李沅沅看上去心情不错。
徐子星紧绷的心情松弛了些。
上次霍昀教她的就是这个办法——在家里装监控，时刻关注家里的情况，一有不对立刻报警。
徐子星原本是打算让徐海峰和小姨轮流照顾李沅沅，不想二婶三婶也愿意一起加入。
虽然李沅沅平时和她们没怎么来往，但总归都是年龄相仿的阿姨辈，相处起来竟然意外和谐，但这也要归咎于徐子星上次表示会把房子还给老太太。
手机屏幕顶端突然来了一条推送，徐子星原本没打算管，但“长鲜渔业”四个字抓住了她的眼球。
她连忙点开那条推送。
是一则来自投行圈的消息。
[长鲜渔业因涉嫌虚假交易，目前正被证监会调查，且已经排队中的ipo也被紧急叫停。]
徐子星怔神几秒，立刻给田菲打去电话。
“恒江证券不是安排了新的保荐人做长鲜渔业的案子吗？怎么又被证监会叫停ipo了？”
电话那头，田菲压低声音：“被举报了。新的保荐人也没办法。证监会早上来把资料都拿走了，大家现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
徐子星震惊：“谁举报的？”
“他们都传说是霍总……长鲜渔业已经给恒江证券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处理霍总……”
徐子星没听完，挂了电话，给霍昀拨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首先传过来的是女生说笑的声音，接着霍昀轻松愉悦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嗯是我，到香港了？”
“到了，在地铁上。”徐子星握紧了手机，“长鲜渔业因为虚假交易被证监会调查，你知道吗？”
“我知道。”
徐子星闭了闭眼睛：“现在长鲜渔业让恒江证券要处理你。”
霍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问题不大。对了，子豪和我在潞州，挺好的，你别担心，安心工作。”
电话挂断前，徐子星听到那边有女生笑着喊了声“霍总”。
徐子星拿下手机，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九龙城街景。
她没有先回家，拉着行李箱直接去了律所。
明天就要进驻hyd，有许多工作需要提前安排，lisa为了等她，特地把会议放在最后一天的下午。
徐子星把行李箱放到办公室，拿上电脑去了会议室。
lisa一身白色掐腰小西装，坐在会议长桌的主位上，看到她进了会议室，起身拍了拍手：“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始进入议题。”
徐子星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笔电。
“这次针对hyd集团在香港的上市，香港律师这块，所里将派出一位主办律师，外加四位协办律师，一共五名律师进入hyd位于深圳坪山的总部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工作。”
名单还未公布过，与会的律师都不知道主办是谁，皆都期待地看着lisa。虽然都是律师，但主办律师负责跟保荐人，甚至是企业负责人沟通，汇报工作，存在感更强。
徐子星一边听着lisa的发言，一边在笔电上打开家里的监控。
二婶正扶着李沅沅从躺椅挪到床上，照顾李沅沅躺好，她把盛苹果的盘子拿出去洗，然后就回来躺在躺椅上看手机，偶尔和李沅沅说说话，中途还起来帮李沅沅的保温杯添水。
徐海峰没在家，不是去午睡，就是去遛弯——徐子星心想这样也好，他只要安安静静的，不给李沅沅和这个家增加负担就可以了。
“这次的主办律师，就由徐子星律师担任。”lisa宣布道。
众人意外，皆都看向徐子星，小声讨论起来。
徐子星在瑞华的证券律师队伍里，资历只能算中等，做点中小体量的ipo还行，hyd这种大案子，她还是第一次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