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我假设你还能想起自己有张名为“愈疗面膜”的卡。）
内线传来了首领宰冷漠不耐的提示音。
绫子：……
退化的智商在这瞬间突然就被拉回了正常的水平。
黑泥面膜糊上脸, 感受着枯槁身体的恢复，绫子闭上眼睛，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不足：连最简单的治疗道具选择都需要别人来提示, 她真的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正确”吗？
刚刚她是怎么想的？身体虚弱无力, 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恢复而是“升到50级”来解决问题。
如果一切都开始向着单一的“变强就能解决问题”来发展……这不就是在过速的成长中失衡了吗？
眼界变得狭隘, 心灵变得闭塞。
不与周围的人商量, 听不进长辈的劝告, 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并不了解她的情况，进而特立独行孤注一掷自以为是, 即使落得如今这幅惨样，在数秒之前仍是固执己见觉得自己只是付出了变强应有的代价……
虽然她确实从恶之海的记忆残影中获益匪浅, 甚至隐约窥见了“规则”的门扉, 但这样的心态真的没问题吗？到底是悟哥挥开了她的手，还是她抛开了想要帮忙的悟哥和太宰先生呢？
【比起弱小，我宁可死亡】
——如果真的死了，悟哥到底会有多难过？她的卡牌太宰先生又该何去何从？
曾经她被保护得太好，没有接触过战斗，身体也没经历过比打针更痛的事。
然而，十三岁生日那晚，人生的转折, 突兀的出现了。
她强迫自己迅速适应了突然出现的系统、副本、砍怪、剧本、战斗、死亡……如神明般的“管理员”，毫无头绪的副本任务，还有拯救首领宰世界的目标……
压力在积攒。
理智在崩塌。
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真正想要的是独自一人不管不顾的变强, 还是和现在未来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重要之人一起幸福？
绫子拔掉手上的营养针, 撕下愈疗面膜, 翻身而起。
“喵？”
绫子随手撸了把卧在床边的橘猫猫：“抱歉, 让……”
“绫子小姐！”
桃枝端着水盆出现在门口时, 看到那个已经下了床的白色身影，惊喜到差点儿打翻了盆：“您醒了！”
“桃枝吗？”绫子抬眸，“帮我准备沐浴更衣，身体黏糊糊的很难受。”
“小姐，您的身体？！”
“已经彻底好了。”绫子不太能应付侍女激动过度的样子，只能干巴巴的打断她，“我想洗澡，不要让我重复。”
“可是……”
“你在五条家这么久了，也该习惯咒术师的与众不同之处了，桃枝。”
可是您不是个普通人么！
桃枝把这话压下去——小姐总是保持着距离感交流的模样一如既往，虽然健康的模样和前段时间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姿态相差甚远细思极恐，但她还是立即遵照命令去办事了。
还要好好通知私人医生和河原木管家。
“对了，一会儿悟要过来，把会客室收拾下，准备些好吃的。”绫子蹙眉瞅着变成了病房的卧室，“把我的房间恢复原样，医疗物品全都搬走。”
“是。”
桃枝突然又觉得，小姐的气质似乎又不太一样了。
最开始像害怕受伤所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敏感小动物；年关的时候主动踏进了前院，只要看就明白了是在撑样子，即使如此大多数侍从也都很配合很高兴；如今……
小孩子总是成长得很快啊。
桃枝在心底默默感慨，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热水带走了心灵上的沉疴。
少女发出了轻松的叹息。
[系统，你能进行推演运算吗？关于我那个计划的成功率。]
【系统会根据已有情报进行推演，请宿主放心交付任务！】
后院的气氛变了。
这是悟少年刚从五条宅门口下车，就用六眼捕获到的情报。
悟少年安下心来，眉眼染上笑意。
无论妹妹身上有多少秘密，无论她是不是进入了难搞的叛逆期……只要她好好的，别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知道她没事儿就放心了是吗？你就这么一直惯着她？”紧跟着少年下车的男人瞥一眼就知道这妹控在想什么，“就是因为有你无底线的纵容，她才会越来越疯的。”
悟少年的印象里，绫子永远都是那个不敢搞事的好孩子。
“会搞事总比闷着好。”已经在中二叛逆期待了好多年的悟少年冷哼，“绫子就是太乖了。”
首领宰：……
首领宰：“所以她上次和这次的经历，你还想再经历第三次吗？”
“如果是绫子自己选择的路，我当然是支持的。”悟少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首领宰：……
这个家的家庭教育真的还有救吗？
他带一个都已经快要带不动了，这是要带一对儿吗？！
……
毁灭吧，问题儿童兄妹！
然而，被首领宰认定为是问题儿童之一的少女似乎已经没那么棘手了。
“悟，太宰先生，你们回来了。”
新换了身干净的浴衣，散发端坐在矮桌前的绫子对前后踏进和室的两位男性温声打着招呼。
“绫子，你的身体已经全好了？”悟少年反复用六眼检查着，此时忍不住扑到妹妹身边亲口确认。
“是，我的卡牌里有一张可以用于身体恢复的。”绫子抬眸望向一脸冷峻漠然的咒灵男人，“多亏了太宰先生的提示。”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要向悟哥和太宰先生道歉。”少女缓缓的深呼吸着，耳根发烫，“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尤其是太宰先生，没有将您的建议放在心上，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真的很抱歉。”
首领宰眯起眼睛打量着貌似在自我反省的少女——有些狡猾的孩子总是觉得自己只要道了歉就会得到原谅，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是因为吃了亏才事后反省吗？”首领宰不打算惯着绫子，语气刻薄冷嘲，“你的道歉毫无意义。”
“并不是因为吃了亏才反省，而是我没有足够重视身边重要之人的想法。”想通了的绫子在与男人目光相对时并未有任何动摇游移不安，“姑且不提悟哥，到了那个程度，太宰先生还愿意和我说话……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包容。”
是成熟的成年家长，对幼稚搞事的自家熊孩子无可奈何的包容。
若是换成别人，怕不是早就被这个男人给掏枪教育了。
绫子也通过与剧本里的太宰进行对比，明白了自己对于首领宰的特殊性。
她没有因此而得寸进尺。感情与耐心是应当被珍惜的宝物，而非廉价的消耗品。
“什么叫姑且不提我啊！”悟少年不满，“我可是真的很担心你会死掉啊，绫子！”
“是的，我也很害怕悟哥会死，所以我们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绫子握住了自家双子的手，“同时，我们不会惧怕与死亡相伴的挑战，甚至还在期待着那些超规格的意外。”
“我要说的就是这一点儿，悟。”绫子压下唇角，严肃的盯着那双六眼，“可能只有我还没学会平衡力量与心态……但是生命一定是最重要的。”
悟少年愣着眨眨眼，然后灿烂的笑了。
他用力的揉乱了自家妹妹的脑袋，朗声道：“当然啦，只有绫子才是笨蛋！”
“什、什么……”
“不过，无论绫子是笨蛋还是疯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悟少年收手，乖巧的捧着自己的脸盯着双子，“绫子太容易被人影响了，我性格也不好，所以不会强行干扰你的成长——看吧，你性格里优等生的一面一定会把你拉回正轨，偶尔出格绕弯才是人生里最难得的有趣体验了吧？”
绫子呆住：……
首领宰默默扶额。
——不，这并不有趣。
绫子决定跳过这个纠缠不清的话题了。
“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太宰先生不如也坐下来喝杯茶？”
男人无动于衷：“我可还没消气，绫子。”
“那就没办法了。”绫子没有任何要哄这个成年男人的意思，继续了她的话题，“假设，在十五年后，悟哥你成了全世界最强的咒术师，一人便可干翻全世界的咒灵，导致咒术师的力量和咒灵的力量极不平衡，而世界又需要平衡，你会怎么做？”
悟少年捏着自己的下巴，然后露出了快乐的无敌笑容：“那就先干掉全世界的咒灵好了！世界真的会不平衡吗？只要人类还活着，就一定会有新的诅咒出现。”
“诅咒诞生于普通人，咒术师不会产生新的诅咒，所以有这么一个理论……”绫子屈指敲了下桌面，沉声道，“只要杀死了所有普通人，诅咒就不会再诞生了。”
这个“理想”比从剧本中看到的更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因为那是她从夏油杰身上得到的、确实属于对方的记忆。
悟少年陷入沉思：“理论上来说确实可行，不过就算是我，也会觉得这个想法过于疯狂了……等等，绫子你？！”
少女有些坏心眼的笑了起来，在双子的震惊中给出了她的回答。
“当然不。”
绫子望向不远处的首领宰。
“我们干脆从更加源头的地方来解决问题，不就好了吗？”
首领宰若有所思。
悟少年悟了！
悟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绫子，真没想到啊……”悟猫猫又是感慨欣慰又是担忧惊悚，“你居然打算直接灭绝全人类吗？”
绫子：……
绫子：！！！
——亲哥哟，您的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绫猫猫悚然，瞪着认真考虑人类灭绝计划的兄长，她真正的计划目标脱口而出：
“我只是打算把自己变成圣杯而已！我们要用根源来解决根源！干翻那个高高在上的管理员！”
悟少年：……
首领宰：……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