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霍寇的野望
此时，位于山顶的洞窟深处，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冷意。
洞窟四周的岩壁布满了龟裂的痕迹，地面也完全碎裂，尽是些坑坑洼洼的细坑和规则不均的裂纹，完全找不出一颗完好的石块了。
洞窟的顶部成锥形垂吊的钟乳石几乎都是断裂的，无数道交错的裂痕如网状纵横分割着整个窟顶，丝丝缕缕的白光透出外面的光线，随着硝烟与尘埃落下，整座洞窟也摇摇欲坠，仿佛快要塌陷了。
而在这份不安定中，忽然传来一阵焦躁地喘息声。
只见在洞窟中央的平地的一块宽度近三十多米的坑洞，并凹陷了足足有四到五米，而霍寇目光呆滞地坐在坑洞内，仰头望着窟顶。
霍寇隐隐睁开的双目没有丝毫神采，浑身透出茫然和无力。
他想要大声呐喊，他想要再次挣扎地站起来，可是没人能给他勇气。
霍寇怕地牙齿颤抖，身体也颤个不停，眼角忽然划过的泪洒向天际，而汗水也沿着额头坠落，并抹过一缕哀伤。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寇犹如受重伤似的惨叫，他用力弓着腰，双手撑住地面，头像陈年老树的枝叶低垂着，金色的瞳孔不再明亮，乌黑的长发则洒落在地面。
现在的他，仿佛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时候即便是一丁点亮光也更让人觉得心安。
深黑色的梦魇，像亡灵纠缠着霍寇，不断摧残着他的身体。
其实，霍寇本没有那样脆弱，最初的霍寇也是充满骄傲和自信的，他永远站在众人的前面，成为他们的中心，不管在多么艰难的困境中，他也能带给所有人光明和希望，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再可怕。
霍寇就好像完美无缺，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都能办到，也因为这样，所有人愿意都跟随着他，在他的身后冲锋陷阵，做他坚实的后盾。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即使他们还是他们，但霍寇已不再是霍寇，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失败，过去数百年自诩为强者的夙愿被彻底粉碎。
更何况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胜负，还是两条龙的斗争，他们的骄傲不会容忍与对方站在相同的高度，他们之间必然会分出高低。
但结果很明显，霍寇输给了洛娅，他也输给了他自己，他所贯彻的强者不能接受失败，失败就意味着弱小，而从来没有输过的他更加拒绝失败。
他至今以来建立起的自尊心被击垮，【强者】的标签被撕掉，他成为了一名【弱者】和【失败者】，甚至连乞丐都不如，像路边的臭虫，惹人唾弃。
于是，他崩溃了，他绝望了，他痛恨成为这样的自己。
所以霍寇拼命地重新磨练自己，将自己当作顽石，疯狂锤炼着。
他不停想着曾输给洛娅令他深恶痛绝，而想要击倒她的这份执念终究超越了身体所要承受的负担，甚至每次都修炼到濒死直至倒地不起。
就这样七年后，霍寇终于拥有了过去所无法比拟的实力，甚至掌握了洛娅都未曾掌握的龙之力，让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超越了洛娅。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开玩笑，它无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霍寇好不容易才竖立起来的信心，再次被击垮，他输给了墨菲斯托。
仅仅是肉体变强，他的心，却经不起任何考验。
“我做不到！我再也做不到了！我什么都做不到啊啊！！”
这时候，霍寇才明白，他和洛娅的差距依旧天差地别。
两人有一道无形的鸿沟，霍寇拽着洛娅身后的那条线，不希望她走远，但无论过多久，这条线却如橡皮筋似的越拉越长，最终消失成一个点。
霍寇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是洛娅的话，绝对可以战胜墨菲斯托吧，至少不会像自己那么难堪，洛娅会轻松而华丽地打败对手。
而他，永远也做不到。
但他又不甘心，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尊严再次破碎的模样，于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后，这份执念终将他的时间冻结在过去，再也不能运转。
霍寇满身风霜，不停地抓向地面的泥土和碎石，他的眼神暗淡无光，像迷途的孩子寻找着回家的路，但却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我到底……缺少了什么！？”
他所缺少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一次次失败而变得动摇的心，所以，他要抛弃他所爱的家人、同伴，抛弃任何与自己有关联的一切，将自己变成孑然一身，摒弃心中的软弱，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是的，我必须抛弃一切，我必须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我不能再失败，失败就等于死，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现实！”
霍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惊心动魄的语调随风在洞窟内传荡。
这是他的劫难，他明白，如果不能击败洛娅，就会永远陷入这个局，梦魇会伴随他一生，而只要是为了击败洛娅，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向众人告别，因为至此以后，他不再需要同伴，孤独能使人变强，逆境会使人成长，而只有毫无牵挂的人，才是最为强大的。
思考着这些，霍寇忽然拧起他那张萎缩的脸，额头汗水直流。
这些想法终究让自己变得更加懦弱，他不断地质疑、审问着自己。
“那都是你所应当的东西吗！？”他嘶吼地发出咆哮。
一路走来，霍寇能够获得如此之多的成就，并不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因为身边有各式各样的人在帮助他，而在他小时候，若不是艾瑞克及时救了他，他早就葬身在恶魔的爪牙下，更不用高谈现在。
而此时，霍寇却为了获取力量，想要斩断羁绊，他背叛了人们的期待。
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罪恶感不停泛滥，让他原本就脆弱无比的心灵更加地支离破碎，因为霍寇不愿再活在过去，他想要通过打败洛娅来消除心中的梦魇，但也无法通过抛弃一切来证明自己，他陷入在深深的纠结中。
而这份犹豫，驱使着他不断地进行着选择，却终究无法做出决定。
“我到底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究竟谁才能告诉我！？”
霍寇咬着牙，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听到的却只有远处传来的回音。
最后，霍寇终于耗尽了力气，他丧失了思考能力，昏沉沉的意识逝去，他就像落进泥潭的石块般渐渐被水淹没，直到完全消失。
————
抬头望天，夜色如潮水般泛滥，柔弱的月光被乌云渐渐隐去，只有几颗星星努力地在放光，它像是被人丢弃的玻璃弹珠，布满了感伤。
在这片荒凉的夜景下，万物沉淀，它们被夺走之前的模样，熟悉的面孔中，萧索的寂静被打破，空气也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味道，伴随着乌云滚动，雷鸣电闪，它们都描绘起身不由己的宿命。
黑色的连山，构筑成诡异的形状，它们宛如星罗棋布般相互排列，而在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的悬崖顶上，传来一阵沉闷凝重的气息。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艾瑞克他们终于如释重负地停歇了脚步，获得了宝贵的休息时间，他们确信，追兵们不会再追到这里。
艾瑞克独自坐在悬崖边，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俯视悬崖底部。
他不禁抚着肩膀的伤口，那里，还未痊愈，还在隐隐作痛。
他一头雾水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与艾泽一番苦战，终于侥幸击败了他，而他最后的那句话却令艾瑞克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就交给我了……把什么交给我？！”
艾瑞克一脸怨念地说道，他的眉头紧皱，他感觉自己陷入到深大的漩涡中，被阴谋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似的走一条别人事先铺好的路。
但也至此，艾瑞克有了更多的头绪，艾泽并非如想象中的那样对墨菲斯托抱持完全的信任，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魔界正在发生的灾难，只是因为立场而不能贸然揭穿，所以才把一切托付给了艾瑞克。
而昨天艾泽主动来找艾瑞克，提出了战斗，这实际是对他的测验，测试他是否有能力担当拯救魔界的角色，而艾瑞克也确实不负期待，他成功了。
这份猜想的确有理有据，不过没人能去证实，只因为艾泽伤重昏迷，而艾瑞克如今则成了众矢之的的罪魁祸首，逼得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重压负担在身上，这让艾瑞克不得不做好全身心的觉悟，但这并不是做不做的到的问题，而是必须去做，应该如何去做，他不希望这份罪名永远压在身上，而且他也无法容忍墨菲斯托永远地逍遥法外。
于是，艾瑞克顺了几口气，他盯着飘荡在悬崖边的云彩，若有所思，在继续细想了一会儿，掐断了思绪，他就好像做好准备地站起来。
“父亲大人，不管您要做什么，既然您选择把一切交给我，那我就会把它完成，至于剩下的，等结束后，我会亲自去问您，也请您做好准备！”
艾瑞克紧握着右手的拳头，瞳孔里涌现出一丝决然。
“行了，落魄的魔王殿下，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身后传来不耐烦地喊声，艾瑞克急忙转过身，只见在离自己二十多米的地方，艾兰和亚莉莎正站在那里，他们神色惆怅地望了过来。
“别那样叫我，我会证明我的清白的，话说你也不是……”
“彼此彼此，我又不是为了你们！”艾兰抿了抿嘴。
接着，亚莉莎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她焦急地盯着艾瑞克，双手颤抖地甩在身后紧握“那个……你，没事吧？”
“啊，没事，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艾瑞克仰着头，胸有成竹道。
（我从来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应该是像霍寇和洛娅那样天资卓越地仿佛被世界绕着转的人吧，而我只是普通人，我只能站在他们身旁充当配角，但这不意味着我是那种遇到一丁点困难就会打退堂鼓或者轻易死掉的炮灰，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也有我要去做的事，而我的信念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艾兰抬头朝艾瑞克望去。
听完，艾瑞克蓦然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向艾兰。
“怎么了，你那么惊讶干嘛？”
艾兰轻轻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们总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吧，你现在被面向全魔界通缉，虽然不知道你父亲的真正用意，但你的处境依然糟糕透顶，我虽然对你不爽，但接下来也只能听你的了，我要找到墨菲和洛岚的下落，还有查清楚所有发生在这里的真相！”
“明白了吗，还有意见吗！？”艾兰忽然大吼。
艾瑞克立即点了头，随即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已经有了对策吧！”
“对策谈不上，至少有了一个猜想！”
“那快说出来吧，我们陪你一起解决！”亚莉莎说。
艾瑞克想了想，语重心长道：“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压倒性的不利，由于墨菲斯托将所有发生的事都栽赃嫁祸给了我，导致我们成为了众矢之的，我们要面对的是一整个魔界，而在真想不明的情况下，即便我们能击败墨菲斯托，也可能会被整个魔界的人围追堵截！”
“别说这些废话了行吗，关键是你准备怎么做？”
“我们现在需要补充新的战力，仅凭我们三个的话，寡不敌众，如果能增添新的战力，这样至少再遇见更强大敌人的时候，即使不能勉强战胜，也能够保证全身而退，和墨菲斯托交战时也能有更大的把握！”
艾兰随手拨弄着耳边的发丝“听起来不错，但关键你要找谁呢，必须实力足够强大，而且不忌讳你被魔界通缉的身份，愿意相信你的人”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人！”
艾瑞克咬着牙，目光坚定地向远方望去“我们回迦楼罗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