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交给你了
两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露出坦荡的笑容。
在这一刻，令人觉得这仿佛这不是决战，而是父子间的亲切交流。
艾泽深吸了口气，率先发起猛攻，恐怖的原力环绕着他起舞，并化作狂乱的旋风四散而去，刹那间，几十道残影连成一线，空气像膨胀似的爆炸了。
剧烈的拳风从艾瑞克脸颊的一侧擦过，刮断他几缕乱发。
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攻击，艾瑞克急忙压低身形，趁机绊倒艾泽的腿，在他身体失去平衡，艾瑞克毫不迟疑地向他没有防备的下巴一记上勾拳。
恐怖的力道居然形成了一道垂直的上升气流，犹如龙卷般竖直袭向高空，冲破云霄，而承受着这股刚强无比的力道，艾泽也被轰向高空。
他好像折翼的鹰，在高空以抛物线短暂停留后，呈垂直坠落。
呼，光芒闪过，艾瑞克刹那间紧贴到艾泽的正上方，他双手抱着锤一记重击，艾泽又被垂直砸向了水平的地面，轰！穿云裂石般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山谷，爆散的原力几乎将一切都掀开，并形成巨大的风暴扩散出去。
直到数十秒过后，喧嚣渐渐沉寂下来，昏沉的烟雾也随之散去，在那团烟雾里面，艾泽的身影也再次缓缓浮现在艾瑞克的眼中。
他身处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凹坑的中心，周围布满碎裂的石块。
“这个重量是……”艾泽低着头，不禁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隐隐传来了一阵疼痛之感，紧接着喉咙里涌来一股甘甜，他急忙抹着嘴角，那是难以想象的鲜红色的粘稠性液体。
艾泽怔在原地，颓然的目光中，没有愤怒和哀怨，反而传来了难以言明的喜悦，他的身子兴奋的颤抖着，并不断笑着，张开的嘴久久没有闭合。
艾瑞克从空中降落，气喘吁吁地弓着腰，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失落，自己放开一切而做出的孤注一掷，居然只对艾泽造成了这点伤害。
于是，艾瑞克深吸了口气，再次紧咬着牙，抹去心中的失落，抱持着更加坚定不已的决心，目光灼热地盯着艾泽“战斗，还没有结束！”
“……不，战斗……已经结束了！”
艾泽忽然走来，而他浑身那股可怕的威压也像微风一样散去。
“……你！？”
艾瑞克愣了愣，刚开始还未明白他话音中的含义，随着艾泽不断朝自己靠近，他丝毫没有卸下心中的警戒，内心像快要崩断的琴弦拉到了最长。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面对艾瑞克的质问，艾泽并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继续像闲庭信步似的朝艾瑞克走去，直到两人的距离缩短为一米，而时间也定格在这里。
艾泽目光柔和，姿态平稳，不再像威武的魔界王，而是宛若凡人，像迟暮之年的老人，他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气势，如血肉凡胎般站在那里。
如果艾瑞克在这时发动袭击的话，一定可以伤害到艾泽，而且可以造成比刚才的攻击还要更严重的伤势，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威胁他的生命。
对于战斗而言，敌方主动暴露出破绽，这是绝好的时机，但艾瑞克却没有乘虚而入，正如艾泽刚才宣告的那番话：战斗已经结束了！
艾瑞克如释重负地顺了一口气，并将荡在脸颊的发丝捋上额头，他以一双探索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艾泽，过了一会儿，他却忽然呆愣住了。
只见此时的艾泽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安静的脸颊缺少了忧虑的皱纹，轻轻抿起的嘴唇却变得柔和许多，以及他那从未见到过温和的目光。
艾泽眯起了双眼，就好像溺爱孩子的父亲轻轻拍了艾瑞克的肩。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艾泽满意地看着艾瑞克，犹如饱经风霜的脸庞绽开一丝慈祥的微笑，从额头到双眼，再到嘴角，逐步展开，在挤出几条褶皱的额头下，一双眯成月牙的眼睛渐渐放出光来，浑浊却温润，却透着一股祥和安定。
艾泽好像是要对艾瑞克托付一切似的，在继续不动声色地看了艾瑞克数秒后，他满足地闭上眼睛，然后就像失去所有力量的身体向后仰去。
咚，艾泽背部接触地面的沉闷声响起，艾瑞克这才回过神，只见艾泽的四肢成大字型张开，他安详的平躺在地，而嘴角还浮现一丝隐隐的笑容。
艾瑞克立刻怔在原地，像无法接受事实似的紧盯着艾泽那副安详的面容，不由得跪在他身旁，用力地扯着他衣裳，试图把他拽起来。
“喂，这是什么意思？搞得和交代后事一样，什么交给我了？！”
但艾泽没有丝毫回应，犹如失去意识的人安然地昏睡。
“……失去意识了？”
艾瑞克喘着紊乱的呼吸，然后极为愤懑地咬着嘴唇，嘶吼道：“为什么要交给我？你到底明白什么了，为什么你认为我可以做到啊！？”
即使艾泽不再回答，艾瑞克依然像泄愤似的连连发出怒吼。
他不愿接受，更多的是怂恿自己不敢去承认，尽管他心中充满了窃喜，但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那份纠结却令他不禁回顾起过去的经历。
最终，艾瑞克起身，扭曲的嘴角拉扯起一丝苦笑，无可奈何道：“原来，您早就知道，您愿意去这么相信吗，我可不能保证这是个正确的决定，不过，既然你这么相信我的话，我……即使赴汤蹈火，也要做到！！”
说完，艾瑞克再次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艾泽。
他是一个既崇拜，又让人怨恨的父亲，他将他的内心潜藏起来，尽管他从未给过自己温暖，但他依旧是伟大的，令人敬佩的父亲。
“战斗结束了，我们快走！”
这时候，艾兰和亚莉莎极速从身后跑来，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剧烈喘息着，脸上还带着着急的表情“时间赶的够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艾瑞克皱了皱眉，随即朝那边看去，那里，传来一阵行军的巨响。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犹如万马奔腾追击而来，伴随着接连不断地马蹄声和沸沸扬扬地叫喊声重叠在一起，火速朝他们包围过来。
“真遗憾，没办法留给你休息的时间了！”艾兰摇摇头，面色凝重地看向虽然躺在地面，却几乎毫发无伤的艾泽，她轻声叹了口气。
“看来，你已经做完了结了！”
艾瑞克神色复杂地点了点，然后急忙戒备地看向那些追兵。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尽快撤离这里吧！”
说完，艾瑞克便面朝远处山谷唯一的出口望去，他刚准备抬起脚，但他的身体却僵硬地不能动弹，像灌满了铅似的，突然无力地跪倒在地。
“你怎么回事啊，别关键时候掉链子！”艾兰气急地抱怨道。
“……我知道！”艾瑞克吃力地咬着牙，几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也始终不能重新站起来，反而因为剧烈消耗的体力而直接趴在了地上。
刚才艾瑞克与艾泽作战，本就异常艰难，战斗中，他一直处于压倒性的不利境地，即便后来作出反击，他现在的身体也早已经濒临极限了。
在连续尝试了几次而徒劳无功后，艾瑞克有些崩溃了，他不想要让任何人看到如此脆弱的自己，尽管在旁边的是关系多么深厚的友人。
这时，亚莉莎温柔地扶着他一条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并对着艾瑞克侧腮轻笑“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至少现在，依靠下我吧！”
艾瑞克诧异地看着亚莉莎无比认真的表情，也终于释然地笑了。
“那就……拜托你了！”
扭头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表情，艾兰若有其事地挑了挑眉，然后迅速挡在他们身前，她把身上的斗篷褪了下来，迎面远处包围而来的士兵。
“你们两个快点走，我来负责断后！！”
听完，艾瑞克急忙反驳道：“等一下！你的身份会被曝光的！”
“那也总比现在被包围了的好！！”
艾兰不耐烦地吼叫，然后面向远处如蚂蚁般聚集成群的士兵。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全身的原力瞬间化作冻结一切的寒气喷薄而出，层层叠叠地犹如透明般的蓝色雾气，她的皮肤上也渐渐凝结了一层霜。
而那些浩浩荡荡地追击的大军一下子慌了神，伴随着心跳骤然加速，直到他们反应过来，忽然，一道夺目的蓝色闪光暂时遮蔽了视野。
轰隆隆！！山崩地裂般地响声几乎炸碎了耳膜，漫天的冰渣飞散而去，几秒钟后，寒意像龙卷风再次呼啸而去，视野居然被染成单一的色块。
放眼望去，整座山谷好似穿上洁白透明的衣裳，被完整的冰封住，而毅然出现在面前的，是高度超过三百公尺的巨型冰壁，将山谷中部整个隔开。
“被挡住了，好大！！”
“但这原力的气息……不是妖族的吗？”
众人目瞪口呆地竖立在眼前的巨大冰壁，丝毫不负铜墙铁壁之名，尽管向它攻击也全数被挡了下来，若是徒手触碰冰壁，反而会被寒气所侵蚀。
而看到这一幕后，艾兰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好了，我们快撤！”
艾瑞克和亚莉莎急忙点头，然后三人一同朝着后方的出口迅速撤离。
而那些士兵还被阻挡在冰壁前无计可施，再尝试了几次后果断放弃，即便从山谷另一头绕过去追击，他们也早就安全离开了。
在他们寻思苦想的时候，一缕浓雾拂过空气，然后化成了水。
“——别追了！快看那里！！”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只见昏迷的艾泽还留在不远处，他倒在地面上几乎奄奄一息，苍白的面色没有一丝血色。
“他打伤了魔界王陛下！”
士兵们纷纷奔跑了过去，把艾泽扶了起来，并检查他的状况，在发现他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伤势后，他们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轻伤，这是……他做的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敢这种事，他就是魔界的叛徒！”
“都别愣着了，快去发布悬赏通告！！”
“——是！！！”
————
轰隆隆！！
山顶里传来一阵惨烈的轰鸣声，而轰鸣声也带起整座山体剧烈摇动，无数的石块顺着顶峰滚落山脚，一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
这些天，山上每隔数小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巨响，几乎没有停过，而山脚巡逻的士兵将整座山封闭起来，并标注了【禁止进入】的区域。
士兵们把守在山脚的围栏前，百无聊赖地开始了闲聊。
“最近的状况真令人担忧啊，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艾瑞克大人的谋反，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惜我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拿我们当话柄，我们只是士兵，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善恶有报，终会还给大家一个真相的！”
“但是说起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霍寇大人一直在修炼，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向霍寇大人报告？”
“说的也是，可他已经下达了任何人不得入内的命令，霍寇大人近些年性情大变，上次因为有人违抗了他的命令，而被他打了个半死！”
“是啊，以前的霍寇大人性格挺好的啊，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吗，不过我倒是听说，听说是因为那件事，是七年前，霍寇大人和艾瑞克大人共同执行一项任务，但是任务遭遇了阻碍，霍寇大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失败，所以从那次后，性格就变得极其暴躁了！”
“是……是这样的吗？”
说完，众人的交谈声突然戛然停止，一个个面如土色。
犹如雷霆万钧地巨响忽然在顶峰爆发，天空闪烁着剧烈地光芒。
仿佛他们的交谈被霍寇听到似的，那里传来强烈的暴怒之气。
“不不！我什么都没有说！”众人纷纷吓得蹲在地上，并双手捂着嘴。
“请……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