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换酒
腊月大雪
寒风刺骨,举目眺望,整片大地铺上了一层银白色雪衣。
来往路人神色匆匆,穿着御寒棉服,双手揣于袖口放至胸前,身子也是佝偻着,似乎这样能够让冰冷的身体更温暖一些。
行至一酒馆,看着店门口那写着酒字的红灯笼,与这银白色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人纷纷驻足不前。
如这般寒冷的天,喝上一壶热酒,再加上一碟小菜,岂不舒坦。
这般想着,肚子里的酒虫似乎也是被勾了起来,那呼啸的寒风似乎更挠人了。
可想着怀里所剩无几的银两,原本迈出半步的脚停在了半空,随后默默收了回来。
这些钱是留着给家里添置米粮和木炭的。
酒虽能暖身,但却不能比家里等着自己回去的娘子和孩子。
何况娘子的被褥也很暖和。
这酒不喝也罢。
这般想着,路人看了看那高挂的酒字灯笼,酒馆紧闭的大门里似乎也传出阵阵酒香。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口鼻间似有酒香环绕。
呼~
长呼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身子在这瞬间仿佛也暖和了起来。
随即头也不回的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这酒他喝过了。
那人刚走没多久后,一道身材瘦弱,佝偻着身子的老乞丐正杵着与他差不多高的竹竿的慢步走来。
麻布所织的衣服上随处可见的布丁缝补着,从里到外一件件单薄的破衣叠穿在一起,蓬乱的头发和裸露在外的手腕脚踝已被冻得发紫。
腰间处别着一根树根所制的烟袋。
走到酒馆前,闻着那似有似无的酒香,老乞丐瞬间
微微抬起头,鼻头抽动间脸上露出迷醉之色,朦胧的双眼也在刹那间明亮起来。
“好酒,味道醇香浓郁,仅逸散出来的味道便饶鼻不去,此等好酒我老叫花定要喝上一口。”
说话间,似是想要品尝美酒,原本身子佝偻的老叫花也在此刻直挺起来,步履轻快。
吱呀~
酒馆的木门在木轴转动声中打开。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老叫花哆嗦一下,身上寒意尽退。
关上门,酒香更加浓郁,扑鼻而来,丰满香醇中夹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口齿生津。
老叫花不由得食指大动,喉咙不断滚动翻涌。
四处看了下,麻雀虽小,但却五脏俱全。
当目光扫到柜台前,老叫花顿时挪不开眼。
一坛坛酒被整齐有序的摆放在墙壁之上的凹槽中。
老叫花很肯定,他所闻到的酒香就是从这面墙上的酒坛中散发出来的。
低头看去,酒墙前的柜台上趴着一人,老叫花心中明了,这间酒馆自他进来便没有小厮上前询问,那大概就是没有了。
那么趴着的这人应该就是这间酒馆的掌柜。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冻红的双手轻敲着柜台木板。
“掌柜的,来客人了。”
轻敲了几下,那趴着的人有了动静,缓缓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又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老叫花看着睡眼惺忪的店老板,眸子中闪过一丝异色。
眼前这店老板居然生得如此俊俏,剑目星眉,棱角分明的五官,随意高束的长发和那一身白衫狐裘,好似谪仙一般。
打完哈欠的周易状态还是有些许游离,双眼半眯着,似是不想睁开,语气中也带有几分慵懒。
“100文一壶酒,小本买卖不二价。”
听得此话,老叫花的身形顿时怔住,十文他都拿不出来,更何况100文。
不过随后他又恢复过来,乞丐嘛,没钱不寒碜。
一壶酒他可就不奢望了,只要能给他喝上一口他也心满意足。
双眼渴望的看向那面墙,眨巴眨巴开裂的嘴唇,道:
“掌柜的,老叫花我没什么钱,实在是这天太冷,恰巧见到你这酒馆,所以进来讨口酒喝,暖暖身子,你行行好,给老叫花我一口酒。
我只喝一口,喝完后马上走人,绝不会脏了掌柜你的店。”
嗯?
听着这话,周易原本有些游离的神色顿时清醒过来,定睛看向满身破烂,邋里邋遢的老叫花。
“老人家,我这小本生意一概不施舍,这是小店开店以来的规矩。”
老叫花一听,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顿时耷拉下去,看来这酒注定与他无缘。
“不过嘛,小店也有一条规矩,不论是何人,只要你说出一段你认为最精彩的经历,并且确定为真后,本店自会赠送一壶酒,分文不取。”
正当老叫花准备出门后,周易的声音却是传入他的耳中。
他原本要出去的动作也收了回来,眸子闪亮的看向周易,做为乞丐的他看尽人生百态,尝尽人生苦,最不缺的可就是经历。
“这话当真?”
老叫花一脸狐疑的看向周易,尽管店老板这般说,但他还是有些不信。
显然这事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走南闯北那么多年。
见过纸醉金迷的被誉为销金窟的烟柳之地,也见过浮尸千里,毫无生机的荒城。
可就是没见过这般只需要讲故事便能够换酒的酒馆。
对于老叫花的质疑,周易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老叫花一番思索,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心中信了大半。
自己这穷得叮当响的口袋和骨瘦如材的身体,人家店老板能图他什么?
这般想着,老叫花瞥了瞥不远处的木凳,上前搬起一个走到柜台前。
竹竿放在一旁,自怀里掏出一块略显白净的破布使劲抖了抖,铺放在木凳上。
周游眼皮轻抬,嚯,还是个讲究人。
做完这一切的老叫花顺手掏出烟袋,随后又自怀中一小包的烟叶,四处寻了下。
随后小跑自酒馆中央的火炉旁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点了起来。
奋力的吸了几口,袅袅青烟自他口中吐出,他这才满意的回到木凳前坐下。
又抽了几口,老叫花脸上露出几分愉悦,浑浊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回忆。
“要说这经历啊,老叫花我这可就多哩,就和老板你说说我最近遇到的事吧”
“这见鬼的天气很是烦人,冬天一来,各地粮价和木炭的价格那可是一天一个样。
那些商家一个比一个黑心,许多人因买不上粮食和木炭被饿死冻死在家中的比比皆是。
最后大多数人被逼无奈下举家投了那凉山,做了那山贼。
不过凉山上那些人虽是山贼,但所行之事却是让无数人拍手叫好,威望比官府都还要大。
毕竟官老爷只会一味的剥削,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穷人的死活。
现在估计还在家中搂着小妾,数着金银呢。
他们不抢那贫苦人家,也不抢那些时常接济他们的富人家,就专抢那些黑心商家。
所抢之粮食和钱财都会暗自发放给附近的穷苦人家。
老叫花我也有幸收到过一回,那一顿可是老叫花近些年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只可惜好人活不久,祸害遗千年。”
说到这,老叫花似缅怀,也似感慨,更有几分愤怒。
怒其官府的不作为,怒其官老爷的贪婪剥削。
周易听后,俊朗的脸上含着一丝微笑,“老人家,你说的这些事可换不了一壶酒,那凉山我可是知道的。”
老叫花嘿嘿笑了句,又抽了几口,这才继续道:“老叫花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你且慢慢听我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