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肩上叶仙
第十五章·肩上叶仙
我陡然站起了身，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不远处，斑驳的光亮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身前，顺着光路的指引，是一瓣又一瓣的血色梨花，花路的尽头一张诡谲的鬼脸赫然出现。
“怎么了？”沈棠从我身后站起来问我，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之意。
我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停住了脚步，微微抬头，喃喃道：“大晚上见到鬼了？你不想让我看到，那我闭上眼睛好了。”
“心肝儿，听好了，无论你闭上眼睛之后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牵着你。可你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相信任何声音。”我眼前的这条路在我最开始了解鬼术的时候，被称之为”复归去”，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道月光连接了我与那个鬼影，在这条光路上鬼影可肆意附在任何人的身上，一旦连接就无法离开。我想这个鬼术背后的操纵者不容小觑，可会是谁？苒秋？
沈棠点了点头，说道：“我只相信你。”
我松开手，沈棠的眼睛早已闭紧了。我掏出随身带着的仙术瓶蘸了些仙力在沈棠的脑门上画了个简单的护身符，一时之间我所画之处荧光点点，沈棠要是看到包准得骂我了。不过他现在闭着眼也看不到。
我转过身来时，那个鬼影悄然而至，正贴在我的脸上。错位的五官、分裂开的颅骨、没有瞳仁的眼睛、断裂的颈，他靠近时全身发出一种”咯咯”的声音，就像骨头断裂错位一般。此时，没有见过这种吓人鬼的我额头上冷汗密布。
我听到他在笑，不是通过他的鼻腔或者是嘴，那里全部断裂了，这种笑声是从体内传来的，并不是他的五官在笑。
我借着刚刚摸了仙术瓶的手，一把把他脸推开，大声道：“打招呼也用不着离我这么近啊，咱们可没有这么熟。”
沈棠听到我开了口，脸朝我声音的方向偏去，而他的手下意识地拉住了我的。
鬼影被我推开到三丈之外，若不是仙力可以将他灼烧，他似乎一点儿都不畏惧我。也难怪，我现在除了怀里这个瓶子，什么都没有，就连赤霄这个狗崽子也不来救我。
我使出吃奶的力朝着院子里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而这四周如同一个巨大的屏障，把所有的声音都反射了回来，这一下震得我耳朵一痛。说是时那是快，鬼影趁我不备，咸猪手已经伸到了沈棠的身上。
可就在他快要摸到沈棠的那一刻，沈棠脑门上的仙术符散出一道强烈的光，把他震得远远的，而他不偏不倚正好把我带着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我一把揪住了鬼影的头发，落地时他刚好给我当了个垫背的，而就在我与鬼影在光路上缠斗时，鬼影发出了一阵惊人的怪声，那声音似乎在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也要你陪葬。”
“？？？”这个鬼影莫不是李亭远？那我先前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难不成就是他的尸体了？
“李亭远？”我试着叫了叫他的名字，那鬼影本来准备掐我脖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还真没错，除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五官，看他的衣服应该是没错了。
“复归去”这个鬼术有个不成文的破解之法，若是鬼影心中有未解之怨，帮他找到怨恨的根源，未受操控的鬼魂会自行离去。
“李亭远，你是要找苒秋么？”我试探道。
鬼影的戾气一时之间消退了几分，他胸腔里传来了沉闷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在说：“苒秋……苒秋？对，那个吃里扒外的臭□□，我要弄死她。”
“那我带你去找她？”我再次试探道。
“找她……找她，我要杀了她！”鬼影咆哮着站了起来，我被他撞翻在地，此时光那头的沈棠突然出声：“方梨，你在哪儿？我摸不到你了。”
鬼影听到沈棠的声音一个起步准备往个方向奔去，岂料被我一把勾住了腿，动弹不得，我趁纠缠之际向别的方向大声嚷嚷道：“心肝儿你就站在那里。”
“他站在那里也没用了。”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了，我心里一沉，不好，我怎么就忘记了苒秋这个罪魁祸首呢。她能布下”复归去”，区区一个沈棠她还搞不定么。可她的目标，为什么会指向我？
“苒秋！”鬼影听到了她的声音万目睚眦，几欲冲上去将其撕裂，而我回望四处却空空不见一人。
“啊！”一声惊呼之中，沈棠被一只无形的手拎到了半空中，恐惧之中他睁开双眼，而此时，他双眼涣散，泛出淡淡的红光，而鬼影捕捉到了那丝红光，朝他扑去。
一时之间地面的光在沈棠的身边盘旋开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沈棠就是漩涡的中心。光线向中心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台，这时我才想起来，“复归去”中人与鬼的融合是通过眼睛！我先前却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这个光圈似乎变成了一个仪式，而沈棠就是仪式的祭品。
“该死。”我捏起移形换影飞到半空，一把拉过沈棠，气急败坏地吼道：“不是让你不要睁开眼睛的！”
“……”沈棠被我这一吼有点懵，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对不起。”
我抱着他落到地面，从袖中抽出仙术瓶，向半空抛去。仙术在空中倾洒开来，我一个纵身手点飞墨，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符，符形成的屏障与光线势均力敌，两者倾力相抗。我捏出一个诀，抬手之时惘尘扇落在了我的手中，我打开折扇，一阵夺目的光芒在扇面裂开，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了，在光芒的碎裂之下衍生了千百万道冰凌，我一覆手，冰凌如同冰箭朝着鬼影袭去。
鬼影闪躲不及被冰箭死死地定在了半空之中，就在此时周围异常的安静，我护住身后的沈棠，仔细地打量四周。
“我果然没有看错，从你进府我就看出来你的身份了，我认得你——无、尘、仙、君。”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而且越来越近我却判断不出声源的方向在哪里。
沈棠握紧我的手突然松了下来，他呆呆地望向我，喃喃道：“无尘……”
“你别听她瞎说。”我心虚地想去握紧沈棠的手，却被他甩开了，他说：“早就觉得你是他，可我只能在喝醉了才有勇气去试探你，你却从来不敢回答我，因为无尘仙君说不了谎吧。”
“沈棠!”我呵道，“这个事我们一会儿再说。”
我伸手去拉他，还未碰触之际一道光穿透了他的身体，光的背后是一个畸形的黑洞，在惘尘扇破开天际之前，沈棠已被黑洞吞噬。
光芒一瞬间消散殆尽，只留下如同萤火般的碎片残存在空中。我手中的惘尘扇也失去了仙力，化为乌有。召唤神兵的法术远不及直接使用神兵，召唤结束神兵幻影就会消失，可怜我身上除了锁赤霄的缚仙索什么都不剩。倘若给九重天上那些小仙看到了，八成得笑岔了气，堂堂的无尘仙君连地上的一个小仙都打不过，还给她在我眼皮子下面掳了人去，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半空中飘来了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梨花，在朦胧的月色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洁白。若不是半空中的那个鬼和那个苒秋破坏风景，今天的夜晚原本应该是相当不错的。沈棠啊沈棠，我不愿直接告诉你，你难道非要问我才会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指尖一点解了鬼影的禁锢，鬼影没有了苒秋的操控，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那张吓人的脸上排布错乱的眼睛也是去了瞳孔，神光涣散开来，宛如一坛死水。
苒秋的法术被破，李府也从一片死寂慢慢恢复了过来，而此时李府之中乱成了一团，仆人们慌乱的脚步在夜色之中忽然被放大开来，恐惧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我知道，远远不止那些不会说话的仆人。倘若说李亭远是苒秋的报复对象的话，那么下一个应该是李徽，她将沈棠掳走无非就是想引我去一个地方，可她却不知道以我现在的仙力根本无法感知她的位置，更别提去找她了。突然一阵猛烈的跑步声传来，我寻着方向望过去，赤霄正飞快地朝我奔过来，他红棕色的毛发如同一簇火焰，燃烧在这让人惶恐的夜色下，而对我来说，这就是点亮黑夜的火。
“君上，君上！”
赤霄飞快地向我奔来，快到那鬼影刚刚从空中落下来，正好砸到了他的脑壳上。
赤霄揉了揉脑袋，一个抖毛把那个黏在身上的鬼影甩得老远，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君上，美人被李夫人抓走了！”
“……”废话，这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经翻了个白眼，问道：“李府前院发生什么了？”
“整个过程我是没看到，我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李徽抱着李夫人的尸体在哭。我听下人说是李员外杀了苒秋，李徽一时冲动之下捅死了李员外。”赤霄徐徐道来，话音刚落才想起来一个古怪的问题：“君上……君上！”
我接着他的话说”你是不是想问我，苒秋的尸体明明在李徽的怀里，那你是怎么看到苒秋抓走心肝儿的？”
“答案很明显，她不给你留条路，怎么能引我上钩呢，她的目标又不是心肝儿。”我轻轻一笑，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赤霄回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我道：“似乎是往山林里去了。”
“看来我们得走一遭了。”我摸了摸赤霄毛绒绒的脑袋，笑道：“就委屈你给我当个坐骑了。”
赤霄不情不愿地伏下身，让我坐在了他的背上，嘟囔道：“没得吃还要我做苦力，君上，你这样迟早会被我控诉的。”
“行了吧，你吃我的还少嘛。快出发了，心肝儿还等着我呢。”我催促着拍了拍他肉嘟嘟的肥屁股。
赤霄撅了下屁股，一个挺身如同疾风闪电般向长夜之中飞速奔去。我紧紧抱住赤霄的脖颈生怕被他甩下去。
赤霄跑着跑着突然问我：“君上方才李夫人明明是从你这个方向消失的，那个时候君上你在做什么？你竟然放着美人被抓走？”
我抬头望着天空，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感叹道：“今晚的月色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