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月下花前
第八章·月下花前
月色在朦朦胧胧的大雾之中看不真切，沈府院内的灯火突然亮起，撑亮整个夜空，随之而来的是府中仆人的高声呼喊。我心底一沉，心想我这走的悄无声息的，这怎么发现的？还是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他们的目标是沈棠？我往后瞥了一眼，沈棠的深情有几分凝重。
“他们发现了……”沈棠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知道他们发现了。要不我把您老扔这儿我自己跑了？”我问道。
“方梨，你还真讨厌。”沈棠把我搂的更紧了，他在我耳边轻声道：“你既然方才背起我了，你就不会再扔下我。”
“你了解我？”我笑着拍了一下沈棠，没想到不偏不倚拍到了他的屁股上。
沈棠冷哼一声道：“倘若我未曾受伤，你已经在我手上死了一千次了。”
“我倒是很乐意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也无妨。”我调侃道，趁着他没有能力反抗又拍了一下。
沈棠狠狠地一口咬住我的脖子，狠声道：“你再不跑，回头被老爷子抓到，我第一个把你剁了喂狗。”
赤霄在我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望着悠闲到光顾着拌嘴的我俩，密音说道：“我可没胃口吃，只是……君上，你再不跑人家就要追上来了，要不你们再吵吵，我先跑了？”
沈棠咬了半天才啃松口，不用看都知道，我的脖子上肯定有一块被他咬紫了，我道：“我说美人啊，你倒是告诉我往哪里跑啊。\"
\"沿着树林往西跑，贴着墙走，记住千万不要出树林。树林外都是沈吟风的人。\"沈棠吩咐道。
\"好嘞您。\"我将沈棠往上颠了颠，防止他滑下去，我环顾了一圈找不到方向，便问道：“不好意思，哪边是西？”
我这句话才问出口，沈棠默不作声，伸出他修长的手指吃力地往前指了指，他催促我道：“你快些。”
我瞥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往树林深处跑去。沈棠紧紧地搂住我，再也没有说别的。即便沈棠很轻，背着他奔跑在树林里的我依然觉得吃力，赤霄在旁边笑我是光吃不动的老年人，再不动动骨头都要脆了。
\"还有多远啊！！！\"我满脸涨红，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不远了，还有三里路。\"沈棠气吐如兰，悠然自得，不疾不徐。
\"不跑了！\"我破罐子破摔，想我无尘仙君在九重天上哪里需要用的了我亲自动腿跑？还不是随手捻一朵祥云来，往云里一躺就能随心而动，一入了凡尘，法力用不得不说，还要我这个老胳膊老腿地背着人跑？！
\"你不跑也可以，只是我听说这片林子晚上闹鬼……\"沈棠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很勉强地说道：“不愿跑也无妨，我这腿反正跑不了，大不了与鬼同眠罢了。\"
\"打住打住。\"我才放慢的脚步又在沈棠的若有所指下逐渐加快，我道：“我跑我跑，你要跟鬼睡也别拉上我。\"
沈棠在我背上莞尔：“没想到你一个捉鬼的还会怕鬼，说出来不怕人笑话。\"说完还在我的耳边吹了口气，暧昧之余又碰了碰方才他咬的那处。
我一时被他吹到脸红，支支吾吾道：\"谁让这些小鬼长的那么吓人，是鬼也就罢了，还喜欢装神弄鬼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沈棠轻声一笑，说道：\"这番言论我倒是头回见识，你这人真有趣。\"
\"谬赞了，你若是想听回头我再给你多说些。\"面对沈棠的夸奖我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一路狂奔之下的我体力完全跟不上了，只能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稍作片刻休息。偶然想起了沈棠的腿，便随口问了一句：“你腿还疼吗？”
“你说呢？如果不能休息的话，情况应该会更糟。”沈棠道。
我伸手去摸了摸他受伤的腿，“真断了？”
“你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这余下的三里路你怎么跑？”
……我怎么跑啊，我是不是只能跑啊。我仰天长叹一声，谁让自己要做好人，那就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谁让人家是美人呢，谁让自己偏偏好这口呢，闷声吃大亏说的也就是现下的我了。
三里之后，树林在夜色的衬托之下露出几分可怖之态，身后的灯火渐行渐远，身前树林中怪石嶙峋、异树参差，没有烛光的树林里安静到只能听见我与沈棠的呼吸。
\"到了。\"沈棠突然一声，我吓得一惊，只见眼前那座破庙，可不正是无尘庙嘛！转了一圈，我又回来了？
\"在这儿歇脚？\"我问道。
沈棠不疾不徐地从我身上下来，一边整理袖子，一边反问我：“难道不在这儿歇脚？你有别的好去处？\"
我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沈棠，他竟然不要我背着他，反而是让我扶着他进这庙里，我也扶着他走了进去，可他对这破庙结构的熟悉着实叫我吃惊，莫非他与这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与他两人一瘸一拐走到神像前，沈棠这个断了腿的竟然去拜这面目猥琐的神像，样子看上去特别虔诚，如果我是那个有法力的仙君，我不管他许什么我都答应。
我抄着手站在一边，他静静地许着愿，我问他道：“不过是个没落的神仙，都没有人记得了，有什么好拜的，许的愿他都听不到，有什么用，拜他还不如拜我。\"
沈棠睁开眼瞪了我一下，半晌没出声。
\"你若是信得过我……都一起逃过命了，你应该相信我。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我可是个活物，它只不过是个石像，况且都没有人拜。\"我振振有词，沈棠听了一半也笑了出声。
\"你知道我有什么愿望吗，你就这么说？\"沈棠美目盼盼，惹我生怜，嘴角虽有笑意，其中却包含万千苦涩，令我捉摸不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从最开始我就借不到他的眼睛，或许那双眼睛看得太多了吧。
\"一点小事情我还是可以帮你完成的嘛。\"我把他扶起来，搀扶到墙角的莆席上，与他一同坐了下来。
我侧着脸望他，而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神像身上，深思之余，吐气如兰，他道：“我不知道你认不认他，不过他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所有人把他忘记了都不要紧，可我一定会记得。”他转过身来望着我，眼神温柔：“分明跟他素未谋面，却像是旧识。其实我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模样，可若是将他放在人海中，我一定能凭直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我笑了笑，心中想着，可惜我现在这么大一个活物坐在你面前，你却说要认出我来。
“既然你方才说了，我们有着过命的交情。那我来与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沈棠转过身来，把腿搁在我的腿上，我给他把腿安置好了，他眼波也变的温柔起来。
我听他娓娓道来，垂眼时的一点明媚也如同这吹开窗的风一般越发的和煦。不忍心让他靠着墙，借了半个肩膀让他依偎在我怀里，那时我低着头望他，他的眸子里只有一个我。
沈棠是沈吟风捡回来的，也就是在无尘庙里捡来的。沈吟风三十来岁生意刚有起色，过了没多久就遇上了灾祸。路上偶遇了个算命的，说是这个方位可以改变沈吟风的命数，在此他还能遇上自己的贵人。于是那日大雪纷飞之中沈吟风就碰上了襁褓中的沈棠，他抱起沈棠之后雪忽然就停了，一时间竟开了春。从那之后沈吟风的生意越做越大，而沈棠也在沈家受到了优待。
不过在他小时候，沈府都会有一天莫名其妙的飘黄纸，每年如此。沈老爷子开始以为是有人作妖，骂着那人缺大德又没有办法只能清扫干净，等着那人出现给他抓起来。可是三五年来都没有见那人影子，而每年收到的黄纸种类与样式倒是层出不穷。信邪的沈老爷子真觉得见鬼了，找算命的来卜卦，算命指着在后院奔跑的小沈棠，又算了个方位给沈老爷，说是将孩子带去那边做一番法事就好。没想到老爷子去那里一看竟然又是无尘庙，没想到这个落魄的神仙竟然跟自己有如此的缘分。后来听人说道小孩子阳气弱，本来就容易招惹鬼邪，那烧纸之人想必也是与小公子上辈子有所牵连，牵挂于他。不过自从那日拜访过无尘庙之后，沈府再也没有见过漫天的飞舞的黄纸。沈老爷子也很是满意，叫人每年去打扫无尘庙。不过听打扫无尘庙的人说，那些在沈府飞舞的黄纸后来改换在无尘庙后院飞舞了。
“虽说那烧纸的人心中定是想着自己牵挂的人，不过也这也太缺德了。”我附议道。
“话虽如此，不过有人心中记挂着未尝不是件好事。怕只怕死之后自己连个烧黄纸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孤身而来孤身而去。”他如此说道。
“所以说这位仙君还与你挺有缘的嘛。不过我倒是羡慕起这石像了，能在人间有个人一直牵着挂着该有多好啊。”
沈棠微微蹙眉，问道：“我听你说你是南边来的，家中可有亲眷？”
我摇了摇头，望着枕在我腿上流着哈喇子的赤霄说道：“也就只有痴傻如他，愿意跟着我走了。其实，没人记挂也挺好的，便是哪日落魄了也不会教人辗转心忧。”
“所以这就是你在街口要饭的原因？”沈棠歪着脑袋打趣我。
我望着他忍着嘴角的笑意，说道：“我说我那不是要饭你可相信？”
沈棠说道：“我信不信不重要，你要不要饭也不重要。”
此后他与我对视一眼，半晌静谧，我心中倒是有个疑问，这便开口问道：“方才我听你说你并没有见过这位座上的大神，那你怎么能认出他来的呢？”
“说来荒唐，我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他确实托过梦给我，很久之后我任然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黄昏的街道，他披着漫天的夕霞里向我走过来，他说不需要我记住他的样子，因为我会认出他来。我也相信会是如此。”沈棠淡淡一笑，他继续说道，“即便他的庙宇无人问津，甚至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我依然会信奉他。”
听完沈棠这番言辞，我这万年城墙厚的老脸不禁一红，而原来趴在我脚边上睡着的赤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双手合抱着偷偷的笑，笑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君上脸红啊！哈哈哈哈。”
我重重的踹了一脚赤霄，让他闭嘴收敛收敛，沈棠在我怀里挣扎着坐起来，扶着我送上门的胳膊，笑吟吟地问我：“我方才未曾问你，你为何想要逃出沈府？”
“其实我跟你差不多。”我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逃出来？”沈棠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半夜三更带狗爬墙？”
“非也。”我一指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我出逃是怕被老爷子困住，我算了算跟你正相同。不过你好歹是沈家的二公子干嘛要跟我一起爬墙，正大光明地走们不好吗？”
“你管我走门还是翻墙。”沈棠按住我的手，凑近我的耳朵，与我咬道：“不过。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你还猜出什么来了，继续说。”
“美人，你觉得我们这花前月下的，你让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无趣了，不如我们说些别的……”
“哦？除了月亮，我可没看到花，我倒是有些乏闷你且说些有趣的予我听听。”
“我跟你讲讲无尘的事怎么样。”
“哦？你还知道他的事，那你且说说看。”
沈棠的兴趣被我三言两语的调动了起来，不就是说说无尘的事情吗，还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吗？开玩笑，我无尘仙君的优秀事迹从几千年前到如今都是不胜枚举的，讲本仙君的故事岂不是轻而易举。
我望着屋顶正巧看得到的一片瀚海的星海，闪烁不定的光芒让我回忆起了一片山林里如同星海般的壮观，那是一次偶遇。
那是无尘仙君初入人间不久，这里还没有那么多的人，很多人们未知的地方都住着妖与半仙。而在这片茂密而诡谲的森林里，住着不计其数的小妖，他们其中大多以修仙为生，要说他们个头矮小吧，也算不上，他们的大小几乎肉眼很难去察觉。他们这一族人以露水为食，以宽厚的树叶为居，而且他们能在树叶上建造出房子。这个族的名字叫做叶顶树仙，族中的人生来就是半仙的存在，此族福祉厚积，有慧根者后羽化登仙，未有成仙者也深谙仙术之道，能以天象为观，测算出日月星辰演替之法，进而以此为族中劳作周期。
“在树叶上造房子？那树叶如何承受的住房屋的重量？倒也有意思。”沈棠歪着脑袋望着我。
他们的房屋最多不过是一锭银子的大小，而房屋多以族中所产的一种薄如蝉翼的材料而建成。夜晚时分可以见到树仙所居的小屋内灯火通明，犹如树林之中浮动的万千萤火，似乎比浩瀚的星河还要壮观。
无尘误闯这片神秘的树林，那时的他正躺在山坡上打着盹，一不小心就到了晚上，他便看到了这足以让人惊叹的一幕。那时他遇到了树仙族的族长，族长正为神树祭祀之事困扰，祭典在秋天，也叫秋祭，祭祀的主要目的是让冬天来的迟些，这样族人避冬的准备时间也可常些。无尘听闻族长如此说来，便问道是不是深秋之时树木凋零，族人便无安生之处？族长说这里所有树都会凋零除了那棵神树。无尘好奇心重，便跟族长去神树之处望了望，谁知不看不知道，这棵树啊跟别的树品种完全不一样，而且别人不认识，他也得认识，那是无尘宫中才有的树，没有开花的海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