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碰撞
夏瞻放开了手，从儿子身边退开，转过头看向正在调理气息的白须老人。
“多谢老前辈出手救治我儿，晚辈定会报答老前辈的大恩！”
夏瞻跪谢白须老人，又从腰间摘下一块龙形玉佩，递于白须老人跟前。
“不必如此，老夫只是尽了宗门教诲，如此回报，恕老夫实在不能接受。”
白须老人退回玉佩，连连摆手拒绝。
李梦遥不清楚夏瞻递出的玉佩代表着什么，但通过白须老人的表情也能看出，这似乎是一种非常高规格的报答。
夏瞻眼见白须老人态度强硬，实在不愿意接受，也就只能收回玉佩，承诺会照顾白须老人一切的衣食住行作为报答。
白须老人也不好多推辞，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也把一旁若有所思着的李梦遥拉入了对话。
“这位小友应该与夏家家主你认识的吧。令郎能够得救也亏了这位小友帮助。如若不是小友及时稳住了令郎的气息，止住了伤口的血，否则就算是我出手也回天乏术。”
白须老人扶起了夏瞻，又把身旁的李梦遥拉到了夏瞻身前，想把功劳都推到李梦遥身上去。
“老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了。只是我实在是……”
李梦遥也清楚白须老人所做为何。
可白须老人并不知道夏尔被刺是李梦遥间接造成的，此举正戳中了李梦遥的痛点。
夏瞻打一开始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猜到了夏尔可能就是在协助李梦遥的过程中出的事。
“不必自责，我不会怪你的。行走江湖本就危机重重，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瞻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怪罪李梦遥。
他自己以前便是军人，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而现在作为商人，更是明白江湖路险，危险在所难免。
白须老人通过他们的对话也大概了解了点事情，知道了自己刚才的言行反而给李梦遥平添了心理负担。
“咳咳，容老夫再讲一句吧。”
白须老人打破了僵硬的局面，抓住了李梦遥的手。
“刚刚听见夏家家主的话，你是叫李梦遥是吧。老夫行走江湖也有四百多年，所见过的生死离别太多太多了。年轻的时候，老夫也曾迷茫过、后悔过。老夫也怪罪过自己的无能和愚蠢；怪罪过自己没能保护好挚友亲朋；怪罪过命运的不公，让自己总是能苟活于世。但怪罪自己真的有用吗？不，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到底自己还是活着，还没有死去。那些离别的人在最后仅剩一口气时都未曾心怀怨恨，结果自己反倒辜负了那些人的一番好意，自暴自弃。后来老夫也就想通了，你也终会想通的。人的命途本就跌宕起伏。一念生，一念死的事就是万千世界永恒的规则。珍惜当下人，竭力保护住当下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要让自己迷失在无能为力的那一刻。故交终有相会时，只待含笑别此生。”
白须老人长长的讲了一通，夏瞻和李梦遥两人都认认真真的听着。
“晚辈也受教了。”
虽然这话是说给李梦遥听的，但夏瞻听后也有所感悟。
即使是这么多年后的夏瞻，心里也深埋着对于以前战死沙场的战友的愧疚。这些愧疚也不时发作，令夏瞻寝食难安。
李梦遥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身后那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夏尔。
【庆幸及时找到了你。倘若你没能撑到我赶到，我真的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放下对你的愧疚吗？】
这方世界本就危险。
而身处这方世界的人们，他们本身就能从容的看淡一些生死离别的事。
可李梦遥并是这样的。
离别、死亡，这些对于李梦遥来说太过沉重，太过恐惧。
李梦遥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王林的身影。
【王林，你是不是也是如此？你在那天跟我道别时是如此的从容，如此的淡漠。可我到现在也还是无法释怀。】
“唉……”
李梦遥叹了口气，坐在了夏尔床边。
“夏伯伯，您先请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夏瞻和白须老人本来看李梦遥还是没能释然，就相互试了下眼色，想继续开导一下李梦遥。
结果李梦遥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让夏瞻和白须老人有些意外。
“夏家家主，今天天色也很晚了。令郎就在此安歇一夜，明日便可清醒过来。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莫等了明日让令郎担心你的憔悴。”
白须老人选择依着李梦遥，放话请夏瞻先回去。
“那我就不便多扰了，明日清早再过来。”
夏瞻依依不舍的道了别，退出了屋内，轻轻带上了门便离去了。
李梦遥表情凝重，从腰间又抽出了那把刺伤夏尔的匕首。
白须老人重新点燃了蜡烛，也往李梦遥身边靠去。
“这把匕首就是刺伤这位夏家少主的匕首吧？”
白须老人只是想找个话题，然后借着对话了解一下李梦遥的状况。
“不，这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玄铁罢了。刺伤夏尔的并不是这把匕首，而是我。”
白须老人没听明白李梦遥在讲什么。
“难道真是你刺伤的？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
白须老人把李梦遥的话有些当真了，以为真是李梦遥刺伤的了。
“老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说……”
李梦遥擦拭着匕首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我是想说，明明是我让夏尔他替我办事，结果却让他身陷危险，差点丢了性命。这……这难道不算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屋内的白色灵力在夏瞻回去后已经逐渐消散赶紧了。
现在的屋内，又回到了那个只有烛光营造的昏黄的色调。
白须老人心里也有些感触了。
一时之间，他老人家竟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开导李梦遥，还是被李梦遥反向灌输思想了。
“老夫觉得，一切皆由天定。万般不如意皆是上天的考验。”
白须老人想了半天，才想起了自己师尊当年所说的这句话。
“老先生您也是这么想的吗？一切皆由天定……以前也有个人跟我这么说过，说我的命运皆由天定。”
李梦遥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刚来到这方世界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黑影的身姿，以及那时黑影留下的话。
【命运真的存在吗？我迄今为止的经历，真的是被命运操弄着的吗？】
李梦遥目光盯着微弱的烛火，就连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也不自知。
白须老人想提醒一下李梦遥，但是却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说话的勇气。
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观点冲突，双方都彼此渗透着彼此，也彼此排斥着彼此。
白须老人隐隐越看李梦遥越觉得李梦遥竟然如此古怪。
可纵使心中万千想一探究竟的话，到了嘴边，也还是化作了一句“早些休息吧。”
李梦遥将匕首收回腰间，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划破了，就又含着手指以止血。
而白须老人早已去到了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一张草床，似乎是白须老人一直以来睡着的床。
……
第二天清晨，李梦遥依旧坐在床边，整宿没睡。
白须老人小睡了一觉，起来的也很早。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李梦遥没说什么，白须老人也没说什么。
其实这只是因为李梦遥感到实在太累，累的不想出声。而白须老人则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也就没出声。
【李梦遥……看年纪也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是心性却如此奇怪，不同于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白须老人在准备夏尔的药汤，心里却想着李梦遥的事，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梦遥瞥了白须老人一眼，看到了白须老人的样子，还以为是他遇到了麻烦。
于是李梦遥便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了白须老人身边，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没……没事，你先去休息，药汤的话，老夫很快就能调理好。”
白须老人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将心思都放在了准备药汤上面。
李梦遥见没有能帮到忙的地方，也就回去继续坐着了。
“李梦遥啊，你师父有没有将一副银针托付给你？”
白须老人始终觉得屋内过于沉寂，就还是找了点话题，想着热闹一下。
“师父是给了我一副银针，但我疏忽了学习医术，至今也未曾使用过。”
李梦遥说着，还将那副银针拿了出来。
“嗯，这银针的用处非同小可。既然你继承了你师父的衣钵，这医术自然也是不可不学的了。等以后找些时日，你也该多多练习一下医术。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更好的守护身边的人。”
【是啊……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更好守护身边的人。】
李梦遥收回了银针，目光看向了还没醒过来的夏尔。
纵使两方世界的观点再怎么不同，唯有弱肉强食法则所孕育的真理是相通的。
【强者才有话语权和决定权。所以，只要我足够强大，是不是连既定的命运也可打破？】
李梦遥心想着，不觉着站了起来，眼神中满含坚毅。
白须老人看到李梦遥好像是不再低落，也有些欣慰。
“李梦遥，你过来喂给夏家这个……哦……是叫夏尔，你来给夏尔喂药吧。”
白须老人将药碗盛到了李梦遥跟前，想让李梦遥借此彻底摆脱心里的芥蒂。
李梦遥自然是接过了碗。他也希望在这一碗药喂下后，夏尔就能睁开眼睛，以平定自己内心里的不安。
药汤一勺一勺被喂进了夏尔的嘴中。
夏尔的眉头有些动弹，手脚也微微有些反应。
李梦遥和白须老人都很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夏尔即将就能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