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饿
陡然向前一扑，轻松的咬住手腕，戏耍般的拖着他在院子上的石子上奔跑。
脊背上的骨骼和石子碰撞，几乎要断裂。
大犬似乎觉得这样好玩，把他拖到自己主人身边，呜呜的叫了两声。
顾止野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肩膀上的痛几乎让他昏厥。
那个小殿下似乎很喜欢这个大犬，摸了摸它前胸的长毛：“乖狗。”
大犬放开了顾止野的手腕，歪着半个身子去蹭那个小殿下。
小殿下嘿嘿笑了两声，对身后人摆摆手。
“百里，帮一帮它。”
百里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刀，拿帕子反复擦了两遍才走到顾止野身边。
那一双小眼睛，溜溜的转。
顾止野深觉危险，连连摇摇：“不要，求求你们，别杀我！”
百里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一气呵成的蹲下，小刀插在大腿上，往下一划，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赫然出现。
“啊——”
顾止野惨叫声连连，除了疼他没有别的感受。
百里听着他的叫声没有同情和悲哀，只是觉得厌烦，一个无根的小乞丐死了也没人知道，现在撕心裂肺的叫着真让人觉得聒噪。
一个人命从出生就定下了。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顾止野胡乱挣扎着，百里偏偏手下力道更重，让他受的疼更多。
“放过···”
百里余光中瞥见小殿下的眼眸不悦，懂事把顾止野的口鼻捂住，只让他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啪——
一声脆响。
坐在石桌前的紫衣小殿下被扇了一巴掌。
那日见到的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红衣，怒气冲冲的瞪着小殿下：“恶心！”
小殿下愣住，手中的小猫也跳下去，去蹭小姑娘的腿脚。
小姑娘生气极了，抬脚轻踢了一下小猫咪。
百里自知小郡主在府中的地位，放了手，站到小殿下身后。
小姑娘小手抓着红色衣裙，看紫衣小少年的眼神中只有鄙夷和愤怒：“用人肉饲养恶犬，你真的喜欢那只不辨是非的狗，活该拿自己血肉去喂养。”
小少年沉默一瞬，懒懒的抬起眼眸：“它不配。”
说完也没和她争论什么，扫了地上一眼，抬步离开。
小姑娘气的很，脸蛋红扑扑的，小少年背影完全离开视线，小姑娘才叹了一口气，蹲下：“你可还好？”
顾止野说不出话，眼泪布满整张脸：“疼。”
小姑娘眉头皱起来：“我知道，你坚持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顾止野恩了一声，侧眸看着小姑娘，嘴唇颤抖：“饿··我好饿···”
声音很小，小姑娘凑近些才听见：“饿？”
小姑娘瞧了眼顾止野干瘪枯瘦的身材，冲着一旁侍候的丫鬟喊：“去小厨房多拿些粥来！”
顾止野意识模糊，胡乱之间抓着小姑娘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
小姑娘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也只能听清几个词语。
什么皇后，什么母亲，什么杀害····
几个词叠加在一起，小姑娘眉头皱的更深，这个小乞丐好像有别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留在府邸中。
丫鬟送来了热粥，几个小乞丐闻着味就跑了过来，小姑娘也大方，让他们随意喝。
太医也匆匆赶过来，为他们医治。
“这···”
太医吞吞吐吐。
小姑娘似乎格外喜欢干净，因为刚刚顾止野的触碰，让人拿了热水洗了好几遍。
“如何？”
太医微微俯身：“回禀郡主，大腿上的伤口，不算棘手，只是他双臂尽断···”
“体内还有几种··慢性毒··”
小姑娘明显吃惊。
上一次没拿那个暖手炉只是因为他的手根本动不了吗。
她还因为这个苦恼了半日。
她对身后丫鬟道：“从我的压岁钱里拿一些分给他们，送出去吧。”
说完她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顾止野，纠结许久，手指指了指道：“这个留下。”
世间可怜的人多了去，她是救不完的···
只是。
这一个身为乞丐连赖以生存的双臂都没有，身上还受着伤，将他赶出去就是让他去死。
太医撬开他的嘴巴，往里丢了一颗药进去。
过了一会顾止野意识回笼，他想揪住小姑娘的裙角，又将手缩了回来：“···我不会麻烦你很久。”
小姑娘愣了一下，笑出声，点点头：“好。”
此后。
顾止野就在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府邸安顿下来，一日三餐被送到眼前，身上的伤也有太医前来医治，只是院子外十二时辰都有人守着。
手臂慢慢好了起来，他也会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个小姑娘每日总是过来瞧上一次，闲时会带来好玩的东西分享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穿了件浅绿色的衣裙，白色披风，一双眼睛黑溜溜，声音脆生生的问。
顾止野一向沉默寡言，摇摇头，不应声。
小姑娘也不逼问，说了句：“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坐了一会就离开。
这一次很久都没再见到她。
再一次见到她还是一个大雪天，她急匆匆的进来，塞了银子给他，推着他从后门的狗洞中出去。
靖国兵变。
她们也被牵扯进去。
顾止野再一次无家可归，只是这一次他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也是同一日，狨国传来了一封信件。
只最后知道那个红衣小姑娘，成了个困在皇城不得了的人物，于他而言是个永远高攀不起的人。
眼前的所有画面陷入混乱，一会变成大雨中被一群老乞丐围殴，一会变成在王府的偏院中窥视那个红衣小姑娘在院落中被太傅逼着弹琴，一会又变成母亲的尸体重重的落在地上。
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上重播直至空白···
天还不亮。
宋连枝耳朵旁就听到什么人在窃窃私语，吓得立刻弹起来。
洞里的火还没灭，她从中间抽了一个柴火出来当做火把，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看向洞口。
没有人。
宋连枝轻拍胸口，擦了擦脖子上沁出来的冷汗：“大半夜，吓死个人···”
说着就折返回去。
火光映照在角落中，她才发觉顾止野的异常，小跑过去，掀起裙摆蹲下，下意识的去摸他的脸颊。
还好没有发热。
宋连枝放下手，舒了一口气。
顾止野脸颊通红，神色惶恐：“我…不想死…”
声音很小，宋连枝听不清趴在他身上才隐约听清。
宋连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顾止野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开始挣扎起来。
宋连枝怕声音太大引来杀身之祸，抱住顾止野，束缚住他胡乱动弹的胳膊。
“顾止野，你冷静一点！”
她低声吼道。
可能是她的话，也可能是梦中恐怖的场景消失，顾止野安静下来。
宋连枝抱着他，像是抚摸小孩一样，轻柔的抚着他的脊背，轻拍两下脑袋：“摸摸毛，吓不着。”
又摸了摸他的耳朵，说：“摸摸耳，吓一会儿。”
本以为顾止野会一直安静，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像个小孩一样哼唧。
宋连枝靠近他。
没想到他竟然一把抓住她的小臂，向后一拽，将她整个人都扯进怀里。
宋连枝惊呼一声，就要起身，但总是拽不过他，只能黑着一张脸，任由他把脑袋放在自己脖子上。
宋连枝脖子上的伤口扯着疼，但没说什么。
只听见肩膀处传来破碎的声音。
“饿···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