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濒河行（五）

    二人推弹上膛，梦胜利随手就是一枪。梅桓有点失望了，这种射击太随意，连射击要领都没掌握，怎么可能打中？

    没错，梦胜利就是一位没有掌握射击要领的兵。从新兵连时就气得班长牙根痒痒，因为他练习射击时总是憋气，还纠正不过来。射击要呼吸平缓，保持匀速，不能憋气，憋气瞄准久了就会造成枪口移动。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梦胜利是注定成不了神枪手的。

    第一次实弹射击采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一百米固定靶，每人五发子弹，一个班十名新兵一字摆开同时射击。这种方式是锻炼士兵的抗干扰能力和心理稳定性，因为有人射击速度快，就会对身边战友造成心理压力。

    排长下达卧姿装子弹后，新兵们一个个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当下达“开始射击”的命令后。梦胜利咬着排长的尾音连续扣响了扳机，整个射击过程用了不到一分钟。这把班长气得，以为梦胜利破罐子破摔了。等取回靶子一个笑话出现了！他的靶纸上竟然出现了六个弹孔，五个十环一个六环，共五十六环。很显然，不知哪位战友“帮忙”了。

    这怎么记录成绩啊？

    连长基本确定，梦胜利打出了五十环的满分成绩，至于多出的六环，要么是边上战友脱靶，要么是紧张看错了靶。试想，一个连自己靶子都没找准的射手，怎么可能打出十环？但是，武断认为梦胜利打出满分成绩显然没有说服力，于是连长说道：

    “梦胜利同志，再给你五发子弹，打出四十七环算你五十环，低于四十七环算你四十六环，去吧！”

    “呯、呯、呯、呯、呯！”五发子弹射出，果然又是一个满分的成绩。

    其实，梦胜利有这种自信，他用牛心球能击中奔跑的野兔，用石子能击落低飞的燕子，用弹弓能击中糟蹋庄稼的田鼠。他打的不仅准，还有超强的预判能力，这就是天赋。一百米打固定靶，三点一线成立即可搂火，完全不用停下瞄准。后来他把这一习惯带到军校，无论目标跑得有多快，只要在有效射程之内，确保百发百中。

    果然，枪响的一刹那，摩托车驾驶员头一低，脖颈被击的粉碎。

    梅桓也不再犹豫了，“呯”的一枪击毙了一名后面摩托车上下来的机枪手。

    这场战斗用时二十分钟，三十三名日军全部击毙，国军只轻伤一人。

    此战收获颇丰，共缴轻机枪挺，掷弹筒又是两具，步枪、弹药一宗。当然，延续梦胜利的风格，又对尸体进行了洗劫。

    济南经六路小纬二路陆军特务机关。

    行动队队长田中美智子在通信室走来走去，她急切等待着临沂谍报小组的回信。三天前派出去的十四人特战分队如泥牛入海，彻底没了踪影。

    第二天收到谍报小组“目标前往蒙城”的电报就开始联系，至今渺无音讯。她要求临沂小组展开调查，约好的下午五点回话，六点了也没动静。

    电台指示灯终于开始闪耀，美智子快速戴上耳机开始抄录电报码。“沙沙”的一阵抄录后，简短的电报内容已经出来——美智子队长，没能寻到佐藤少佐踪迹！

    美智子贝齿咬着下唇开始发愁，她已经肯定佐藤特战分队出事了，而且还是团灭！幸亏不是自己手下，不然没法向课长交代了。事又说回来，佐藤分队是第十师团的不假，任务是她安排的，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同样不好向矶谷廉介。

    没别的办法，还得派人沿路寻找！找到尸体，查明原因才能向矶谷叔叔汇报。同时，继续追踪梦胜利这位“超级人类”。

    蒙城刘集镇。

    晚上七点，部队来到蒙城界最后一个叫刘集的城镇，这里镇长跑了，日本人还没来，权利暂时出现了真空。当然，这跟梦胜利他们没关系。他们的目标地是濒河南沙岭——梦胜利的老家。在这不过住一夜而已。

    今天凌晨四点启程，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打了两场战斗，走了八十里路，现在已是人困马乏。他们在大丰旅馆住下，这里条件简陋，卫生也一般，餐厅了两排方桌油腻腻的。也没办法，农村嘛，就这条件，干净了反而没人进来，怕贵！梦胜利给了十五块大洋做食宿费，老板喜滋滋地每桌做了六个菜，共三桌，还上了三坛瓜干酒。

    梦胜利也没阻止，只要不喝醉，让大家放松放松也无妨。

    不过梦胜利没喝，这种瓜干酒喝了烧心。看到梦胜利没喝，郝排长也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就吃饭了。梅桓也没喝，一是他心中有事儿，二是他出自富贵之家，喝不惯这种劣质酒。

    饭后，梅桓回了房间，方梦颖过来把梦胜利、郝兵约到她的房内，此时梅桓早已等候。这里其它都是多人间，只有方梦颖是女性，自己住单间。她引进二人后，就轻轻关上房门出去了。

    对梅桓来说，要进行一场重要谈话，这里实在太简陋、太不严肃了。没办法，这乡村野店的也没好去处，只能因陋就简。

    “两位兄弟，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梅桓先探探风。

    “跟着梦兄弟去濒河南沙岭，杀岗崎！”郝排长毫不犹豫。

    梅桓不紧不慢掏出烟，这是在镇上才买的哈达门，也没什么好烟。他拆开封抽出两支递过去：“抽烟。”梦胜利摆摆手，郝排长伸手接着，划着洋火给梅桓点燃，又给自己点上。

    “你是说片野支队第四中队的冈崎中队长吧？”梅桓用中指弹弹烟灰，“他在濒河南沙岭杀了二百七十六人，该杀！”他语气平和，说“该杀”两个字都没波澜，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郝排长很惊讶，倒是梦胜利并不奇怪，特工嘛，消息灵通，何况这种毫无人道的事件。

    果然，梅桓轻蔑一笑：“我是干什么的？”他停顿一下，“晚了，他能等你报仇？”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蔑，心想，梦胜利还是太幼稚了。

    “梅队长，他去了哪里？”梦胜利口气中带着急切，好容易遇上消息灵通人士，赶紧问问，免得四处打听。

    “告诉你吧！日寇要攻打临沂了。板垣师团片野支队正在清剿南面的中国军队，”他想了想，“估计在潍县、青州一带。”

    梦胜利点点头，有这个范围也是好的，在中国土地上找一个日本鬼子，谈何容易。

    “梦连长，你找到他也没有用啊！他至少有一个中队保护，你本事再大又能这样？”梅桓话锋一转，“你不如跟我干，我保你升官发财！”他终于说出了今晚上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