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步难步步都难(下)
薄瑾被问的一愣,“没有就好。”
见秋辞的表情似乎真的没有半点她所期待的“恨意”,薄瑾心中纳罕:“废妃竟然装的这么像?”可转眼想到秋辞的智商,又心道:“或许是我多想,她原本就浑浑噩噩过日子罢了。”
她肃然看着秋辞,“公主,帝尊让你嫁入云泽,其实对你是有期待的。”
秋辞神情平常:“哦。”
一口老血哽在喉咙的薄瑾:“”
这天聊不动啊。
“公主出生在荻洲,羽族多年受帝尊庇佑,早已成为帝尊最在意的族群。我们都知道,嫁给云泽帝君的确委屈了公主,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帝尊有意的安排,目的是让公主做帝尊在云泽的眼线。”
终于说出来了,薄瑾和秋辞同时心道。
两人都没注意到,此时一条通体雪白的蚕话蛇正盘在房梁之上,将这里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递给远处的余迟和段长风。
段长风愤然道:“废妃嫁过来背后果然没好事!这就相当于在帝君您身边埋了一颗雷。”
余迟坐在长椅上,倒是看不出有半点意外。指尖敲着自己的膝盖,温声道,“司徒渺万里送人头,哪天看不顺眼杀了就行。”
此时,对面的秋辞正好回答:“不委屈啊。”
薄瑾似乎不敢相信,“什么?”
“我貌丑不说,还是二婚,按照世俗的眼光嫁给云泽帝君已经是高攀了,所以不觉得委屈。至于帝尊让我当奸细这件事。”她叹了口气,语气十分真诚,“不然你再跟帝尊商量一下吧。以我这个智商来说,你们确实高估我太多,我不帮倒忙已经是最好的贡献了。”
薄瑾语气忽然凉了几度,“公主不愿为帝尊做事?”
秋辞忽然觉得从古至今沟通都是一件难事,“薄姑姑,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刚才我说的话。我应该没有提过愿意不愿意这回事,我主要是脑子不好干不了这种事,真诚希望你能理解。”
段长风重重咳了一声。
余迟眼尾微动,听到秋辞一本正经的解释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薄瑾内心未尝不觉得秋辞至少这番话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她想到临行前彭太后的交代,顿时懒得跟秋辞装客气了,“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想公主是有孝心的人,必定不愿意看到羽族族长年迈要受尽人世疾苦吧?”
嚯,赤裸裸的威胁哈。
秋辞表情瞬间凝重,“不愿意。”正当薄瑾露出满意的表情时,秋辞缓缓道,“可人这一生悲欢离合是常事,我相信父亲面对困境一定会自强不息。即便努力也挺不去,那也没办法,或许这就是他该承受的命运吧。”
秋辞说完,缓缓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神情有种看破红尘的从容。
此情此景,谁见了不得说一声“父慈子孝”?
薄瑾觉得再跟这个脑回路离奇的公主谈下去自己可能要心梗,她紧抿的唇微微张开,而后用灵力将秋辞控制在原地。
秋辞心道,“不会吧不会吧,这怕不是逼急了眼准备当场给她一个痛快?按理来说薄瑾这种老狐狸不该干这种蠢事才对啊。”
这个念头刚起,薄瑾手心忽然窜出一簇淡金色的灵力。那显然是不同于普通灵力的本体灵力,薄瑾以手捏碎一张图文繁复的符咒,和着本体灵力一起,打入秋辞的心口。
金光消失的一刹,要说秋辞不慌是不可能的。
什么玩意儿就进入她胸口了?
薄瑾悠悠道:“这是夺魂咒。”
另一边的段长风评价道:“夺魂咒,那个老女人真是阴毒。”
余迟表情淡淡的,“她惯用的手段而已。”
段长风道:“可这样一来,废妃岂不是不想当奸细也得当了?”
在秋辞茫然的目光中,薄瑾解释道,“夺魂咒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没有解药中咒人会比死还痛苦。如果公主能乖乖配合,每月发作前我自会想办法奉上解药,可如果公主不配合”
秋辞很上道地接话,“我痛不欲生,去黄泉路闯上一闯。”
薄瑾颔首,“公主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秋辞抬眸瞥了她一眼,“我对云泽百姓立誓一个月后不达洗髓境自愿离开云泽。你让我当细作,可我能不能在云泽洲待够一个月都不一定。”
提起秋辞擅自承诺这件事薄瑾就窝了一把火,她寒着脸道,“一个月妄想到洗髓境?你做梦。”她瞟了眼秋辞,真是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半点修真天赋的样子。
“一个月后你当然不可能离开云泽洲,如果云泽百姓讨要说法,那就让云泽帝君出面压制。”她冷哼一声,“我不信他敢违抗帝尊旨意。”
秋辞心道,“人品您是真差,但论自信您可真是一骑绝尘。”
她沉默半晌,抬眸望着薄瑾,“我考虑考虑。”
她的态度换来薄瑾一声冷嗤,她道:“公主尽管考虑,但最好不要太久,我想您不会愿意尝夺魂咒的滋味的。”
秋辞已经半分好脸色都无法给她了,她指着门口,“不送。”
秋辞谢绝了流云唤月提出要陪同她的请求,一个人走出寝宫。
她最近的处境堪称水逆。修为毫无长进,又被薄瑾下了夺魂咒,可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整理思绪。
自打她来到夕颜宫,这还是第一次走出寝宫。
她新奇望着周围景色,当看到景观中出现自己从未见过的植株时,都会忍不住凑过去仔细辨认。这是上辈子当医修留下来的职业病,尤其是每当发现有药用价值的植株时,她双眼都冒着光。
不知不觉间她出行的目的就从整理思绪变成采集草药。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花园深处,此刻她怀里抱着一大捧草药,都是她打算带回去试药效的。
秋辞走累了,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正在此时她听到不远处争吵的声音。
秋辞遥遥看去,嚯,熟人嘛。
余迟和冷傲雪站在一株腊梅旁。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灵力滋养,那株腊梅竟在初秋时节已经开出点点嫣红,隔着老远秋辞闻到一股清冷梅香。
但看得出来,相对而站的余迟和冷傲雪显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冷傲雪的眉头紧紧皱着,“我听说了半月朝会的事,您这样做会让天下人寒心。”
余迟冷笑,“你今天进宫找我就为了说这件事?”
冷傲雪:“是。我希望帝君以身作则,即便当不了旷世明君,也不要当亡洲之君。”
啧。秋辞心里一声惊诧,“这位冷将军真敢说啊。”
此刻冷傲雪脱去了一身盔甲,穿上寻常的女子裙装,将常年在战场上的凛冽肃杀掩去一些,在鲜艳的梅花映衬之下,不染风霜的绝然面容让人过目难忘。
真是好一个冰肌玉骨的冷美人。
“冷将军眼中的旷世明君是谁?”余迟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讥刺的笑,“想起来了,应该是与冷将军有婚约的我那位逃亡的长兄吧?”
冷傲雪浑身一僵,脸色也在一刹那变得死寂。
通过流云这个八卦小天才,秋辞重生后得以知道不少五洲权贵圈过往的故事。比如说她现在的夫君余迟以前虽然作为云泽少君,但从来不是帝君继任者的人选。这个位置从一开始就属于他那位惊才绝艳的兄长余青复。余青复甚至都已经登上帝君之位,但因为帝尊司徒渺忌惮余青复,便暗中支持余迟篡位谋权,一举让前期查无此人的私生子少君余迟推翻余青复的统治。而后余青复政权倾坯,仓皇下逃亡失去消息,余迟得以坐上帝君宝座。
而关于冷傲雪和余迟他哥有婚约这事,秋辞还是第一次听说。
很久之后,久到秋辞都觉得自己在这里都快被发现时,冷傲雪才轻声道:“从先帝君逃亡那一刻起,我与他的婚约已经作废了。冷家忠于云泽,而不是忠于某个人。”
余迟的语气愈发嘲弄,“好一个忠于云泽。假若某一天余青复回来将我杀于王座之下,恐怕冷将军会面不改色踩着我的尸体,对余青复宣誓‘帝君归来,誓死效忠’。”
冷傲雪彻底没话了。
秋辞总算发现了,余迟在面对其他人时,即便让人摸不透底细,至少表面上和气温柔,可一到冷傲雪面前,就像被刮了逆鳞,说话专挑不好听的说。
双标狗的日常。
秋辞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想,下一刻却听到冷傲雪望向她所在的方向:“出来!”
呃,还是被发现了。
秋辞抱着一堆草药走到两人面前,微笑打了声招呼,“夕颜宫太大,我迷路了。”她打算赶紧溜,于是道:“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一步。”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在她怀里的草药上停留片刻。随即她的去向被人拦住,余迟轻声对她说,“爱妃留步,等我跟冷将军谈完政事,我跟你一起回去。”
秋辞被他那声“爱妃”叫得哆嗦了一下,笑容里透露着拒绝:“那倒不用,我能自己找到路。”
余迟十分坚持:“冷将军很快就结束,等我片刻。”
秋辞正要答,便听冷傲雪道:“云泽朝事,帝妃不适合在场,还请离开。”
此话正中秋辞下怀,她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么我就”
“先走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秋辞的腰已经被余迟勾住,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环到对方手臂中,“我是帝君,更是你夫君,你要听谁的?”
你俩小情侣打情骂俏拿我当沙包丢来丢去,好玩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