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疯病缠身
我穿着新缝的学生装,把手提包放在墙头上,双手伸进裤兜内,在供锁社大门外转悠,瞅看有回山上的本村人一路同行,就不怕了,有个领两个小孩的女人,是回山上去娘家的,一路上真烦人,这家长那家短,总是谈论人家的闲话,问我后娘对待好不好,好不好关你屁事,领着俩个小孩一路走的很慢。眼看快晌午了,肚子也饿,走到山墕口,我自己前面走了。
回到家,盛一盘饺子还没凉了,三下五除二就下肚了,把县上银行那个单单交给父亲,他看后自言自语作废了好,咱现没几张五元的,问婶婶你看还有五元的钱没,你又要干啥?着不,要换新五元的钱,不换就用不成了,家里奶奶的五元纸钱都换了,说“攒下的钱都叫你拿走了,”我嫂子一听就怨气可大,昨天晚上哭了,她是个要强女人,就一心想在硷畔上修窑,在不能住黑圪崂窑了,听你把钱拿走了怎修,父亲没说话就去院子打扫卫生,准备晚上放烟火(正月十六)。
快上学了,老师叫来几个同学打扫卫生,从里到外闹的很干净,老师转的检查了一圈,很满意,又点名叫两个大的学生,明天早饭后跟他去公社领书本,顺便买作业本纸笔开学用品。
我正月十六离开老家后,奶奶给哥哥说,这几天你媳妇不对轻,立眉竖眼,做活手忙脚乱,和以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到做饭时间她就生火,要不锅里不加水,你快领她去医院看看,这几天活多忙,过上几天领她去。
刚进二月,春风刮起的尘土,天空罩了一层,走哪都是土腥味,窑洞里光线暗暗的,忽然双门咣的一声踢开了,门上站着嫂嫂,怀抱着小孩,两只眼睛直立,太吓人了,婶婶急忙把小孩接过来,她一下就闹开了,叫着父亲的名字,她是那里来的神,老会长你小心,一会又说,她是你老会长死了女儿的魂,父亲一下闷了,好好的个儿媳妇、咋成这个样了,一定跟上毛鬼神了,快叫你叔过来帮的在鼻根上扎银针,她一听说扎银针,抢了小侄儿向门外跑了,咋也叫不住她,婶婶叫我快跟上,把小孩要过来,我跑到硷畔上,她已跑下坡到大路上了,顺着大路跑的我小肚子疼。刚追上就叫嫂嫂,她不说话、走的更快了,很快就过山墕口,对面过来回村里的两个人,问我、前边抱小孩那婆姨是谁?是我嫂,吓死人了,口里满嘴都是白泡泡,我一下哭了,你俩快回去先叫我爸来。
一路上我跑一会走一会,也不敢朝她前边看看,不知她成了什么样,迎面行人指指点点,刚走回硷畔上,她一下呐喊开了,我不是鬼,我是白云上的祖师爷,越喊越声高,四邻八舍跑来不少看的人,怎好好的一个媳妇就疯了,二婶叫我快叫你哥去。
奶奶和几个婶婶费了好多口舌,才哄过来她抱的小孩,把小孩交给奶奶,她口上又流出白泡泡不停地喊叫她是神不是鬼。
该叫的人都叫来了,累的我坐在石床上,眼里不停的掉下泪水,我的好嫂子怎跟上鬼了,哥哥一人闹不住疯了的媳妇,几个叔叔帮助,才让医生打了一针,镇定药,这下坏了,越不镇定,几个人都没注意到她一掌就把医生推的面朝天,站到小窑炕上乱跳乱喊叫,几个人从小窑门里出来,关上门,她把窗格格上糊窗纸一会就扒光了,满嘴嚼着纸。
父亲回来了,在院子问情况,她在窗格内喊不停,我是祖师,我是神不是鬼,院里几人议论她最近可是受什么刺激,也有说,是不是老坟地出问题了,不然就是阳册座字不对,格边三婶也疯了有十个年头了,时好时坏,太熬苦愁人了,求神没用,求医也没用。
父亲取了件旧衣服,绑在木杆上,绕上煤油,一人拿上点火,连黑烟进小窑要给疯人在鼻根上扎针,鬼怕火,她就不敢乱闹,点燃进门后疯人吓的圪踿在下炕墙角,抱着头几个人一齐动手,顺利在鼻根上扎上银针,又在穿的衣服背上缝了护身朱砂符,东西两扇门上粘两黄表纸朱砂符,当时按定不动,起针后也没声响,可能是闹了一天太累了,快天亮时又闹开喊叫,哥哥就拿木杆烧那个火把,吓她不闹还很管用。
为了少误课,我早上起来就走,而走的很快,一会就过河上坡,心脏也跟着跳快了,还是有点怕的感觉,社员们还没有出山,太早,我还是跑一会、走一会,很快就来到山墕口,回到院子就听见老师正讲课,门上给婶婶说我回来了,转向就进教室。
放学一进门,婶婶头一句就问,你嫂怎样了,哎闹的很害怕、疯了,不好治疗,也没什么办法想,只有哥哥看着熬吧。
过了几天父亲回来了,给婶说、儿媳妇确是疯了,三天清两天明,有时闹起来,满院里不得安宁,儿子也上不成班了,每天护理媳妇担水碾磨,看小孩,,抓紧两天把自留地按种了, 回去再看用什么办法,治疗时间拖长越更加难医。
这几天疯的更严重了,不注意她就跑了,身上劲很大,两个人也不易抓回她,娘家爸看她来也不认识,商量这两天请个巫师,邪病要邪治,看能否有点好转。
请来的巫师刚走到我家大门口,动作飞快,把穿的上衣甩到半空,仰面倒在大门口土地上动也不动,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围上来,形成了个圈,父亲叫所有在场的人不要说话,这是神神显灵了,法倒人身,近身过程,半个时辰后,那巫师呀的一声,咬牙翻身站起来,穿上衣服精神正常。
接到家谈论,要准备些什么东西,香纸一对斗小米,就是能容五升的斗,叫对斗,放在石磨顶上,黄表纸剪两杆常青,插在对斗两角,院中磊一煤炭小火塔,天一黑就点燃上,二斤陈醋、一个铜马勺,一把菜刀,大铡刀片,全备齐。
晚饭后、巫师出去绕地方走了一圈,回来用红布条纸条梱在头上。点燃一把香,在天地土神之位点香后在石磨上放的铡刀上绕了香火烟,又把衣服甩了、拿起铡刀大片,绕磨道转了两圈,抓起菜刀,有节奏不停的叮叮当当敲,在院子里乱转,还有一人手拿着码勺,夹上一块烧红的煤炭块,浇上些陈醋,满院子醋坛香味,铡刀声吵的病人更不安了,疯的劲头越大了,跑出来,跟在巫师后面,乱跳乱唱,怕她抡铡刀,几个人动手,很快关进小窑,一炉香的时间,巫师站在磨盘上,口一张一张,看样子想说什么,娘家爸、婆家爸俩位老人齐跪下、祷告向神求保佑。
他开口说话了,叫一声老会长,讲迷信人。
张家塞上天神灵,
当朝不讲有鬼神。
病人急躁致此疯,
解除病情敖两春。
亲近的人们也跪下了,求神显灵,除掉病魔,我们给你老修造歇马凉店,挂匾传名,巫师看三炉香燃完了,从磨盘上跳下,飞快跑出大门,人们快步跟上,他已面朝天,倒在硷畔上了、铡刀、菜刀甩到坡坬上,一支烟工夫,他自已爬起来,腿都软的不会走,说神离体了,休息一会就正常了,装神弄鬼,挣了二十元工费,装走了那对斗小米。
疯病还是疯病,所有的法则都用了,没有起到作用,还得操心看护,日子也得一天一天熬下去。
下半年我要转学了,村小学没有高小班,老家前村就是高校,我必须转到高小班。
由于家里的条件情况,哥哥离开了综合厂,把缝纫机搬回家,少量做些衣服活,我回去上学了,也能帮奶奶做些家务活。两个月后,我也能做些家常饭了,放学后也不能和别人家小孩玩耍,要学习蹬缝纫机做衣服,刚开始学缝裤子,在哥哥的指导下,用报纸学画图,计算线条尺寸,有时上课还想尺寸公式,很明显学习成绩下降了,但是缝制衣服手艺进步了,每天放学回家,要缝做两条裤子,也是任务,就这样可给哥哥惯下懒的大毛病,接活收费,看病人,人家几次取衣服,没缝制好,把我忙的半夜还在玻璃罩灯下干活,早早起来还要上学去。
到冬季,来做衣服的人就多了,特别是结婚定下的衣服活,有时间限期,雇了院子里住的二婶帮忙装棉花,锁扣眼,太忙的时候还要向老师请假,劳累相伴了有一年多,也学会了缝制棉衣皮大衣,更进一步提高裁剪缝制手艺,起码自己穿衣不愁,就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多,嫂嫂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三天不吃不喝了,也不闹了,叫来娘家几个人,她也不说话,把小侄儿抱来让她看,她手伸过来刚抓到手,就不行了,她走了,再也听不到她打闹了,她这几天不吃不喝,为看下儿子放心地走了。家人、娘家人,都很悲痛,特别奶奶哭的最伤心,这么好的娃,疯病折磨了两年多,没说一句话就走了,老天也不长眼,为什么不叫我顶替她,娘家她姐扶着奶奶,你老也不要太悲伤,这两年你们看护操心真不容易,可能她就是这个命,活的人还得过下去。
埋葬很简单,因她才二十六岁,一副棺木,五套衣服,三天头上埋葬了。
平静了,哥哥回服装厂上班了,我也不应那么忙了,奶奶照看小侄儿,自己安心上学。
那时候上学作业很少,上自习必须做完作业,交班长,放学前交给老师,第二天早上,头一节课,老师拿来发给你,有不对的题当时在讲,放学回家后,大部分同学帮家里干活,割草推磨担水,因为接近考初中的年龄,贪玩的也少,可是自己真的学习赶不上,也不好赶,很犯愁,加上当时社会上精兵减政有些干部中学生都回农业社了。我没精打采还上着学。
向父亲要求几次,求他给我买台缝纫机,奶奶也说他,糊花钱有,娃娃要台机则是正事,你咋不给买,过几天买吧。
又是一个柳树发芽季节,公杜办的综合厂要解散了,上班人员,从那来到那去,他又把缝纫机搬回家,自己接活加工,生意也好,我经常帮他干活,手里常有零花钱。
好景不长,还不到两个月,村里人就议论开了,眼红了,天天有人在大队干部面前叨咕,办起副业组,养蜂场、裁缝部,大队买回缝纫机,把哥哥安排到组里,一天计十分工分,四毛零花钱,还规定,我们家自己不能接衣服活,规定也没用,有人还是偷偷送布料、叫我给缝制,我采用了好办法,农村人做衣服没手工费也行,拿几个鸡蛋、小米都可以,有人清明节捏下的面花花也拿来了,谁来做新衣服,带两件旧衣服补补。也不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