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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老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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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飞宇还是没找到,宋清明他们一方面进行了布控,一方面开始调查死者的社会交往情况。

    赵鑫有一个好友,说是好友不如说是酒友,此人姓潘,叫潘长河,也许是他父母有先见之明,也许是取了这个名字便有了心理暗示,总之潘长河长得酷似潘长江,与潘长江不同的是眼睛更小点,长在脸上,像两颗可爱的黑豆。黑豆下的鼻子更大一点,红彤彤、亮晶晶,这是常年酒精浸泡的美丽结晶。他是法院执行庭的一般干部。

    老潘干到四十多还是一般干部是事出有因的。他以前在赵鑫所在的乡镇当法官,当到了一定的年限,眼看来了个提副庭长的机会,可在节骨眼上出了点事,有一天在工作时间被律师叫去牌馆打牌,结果有人举报,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蓝色大盖帽抓走灰色大盖帽,老潘因为在下面法庭工作,与公安局机关的人不是很熟,人家对他一点也不客气,让他面壁,举手,接受 搜 身,老潘那天喝了点,手气也好,本来正兴奋着,平时在审判席上威风凛凛,一锤定音,这会哪受得这种委屈?当场借酒壮胆与秀眉秀眼的女警察顶撞,没想到这女警察大概是欺侮他比自己还矮,三下两下给他戴上了铁手表。老潘还想咋呼,女警把警棍一扬,直指他的红鼻子,他的酒胆顿时瘪了一大半,张大的嘴用力一合,把想叫出来的内容憋了回去。然后躲在那些大个子的后面跟着上了警车,去了公安局。因为举报的人是他经办过的案子当事人,专门冲着他去的,还因为顶撞了警察,本来想开个后门把这件事瞒了,不让组织知道,结果法院也知道了,纪委也知道了,受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处分,副庭长的位子也被一丑女取代。

    老潘是个心态好的人,没当就没当,一样当他的审判员,一样敲他的锤子,反正自由裁量,老潘不缺权,他那个锤子兑点烟酒还是不成问题,可是兑得多了,自然有了反映,院里领导找他谈话:“老潘,你是个老同志了,在基层工作了多年,组织上考虑把你调到县里去。”老潘学着老兄潘长江的幽默语气和动作,敬了个日本式伴少先队员式的军礼“谢谢组织!谢谢组织!我请组织喝酒!”领导说:“酒就别喝了,好好工作,明天去档案室接移交。”老潘一屁股坐下去,没坐着椅子,坐到了地上,把脸上两颗可爱的豆子弹到领导脸上,张大嘴,久久忘记起来,领导说:“到机关去了,很兴奋是吧?这样子挺幽默的,比你老兄潘长江强多了。”领导的脸笑得花一样乱颤,老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老潘去档案室上班是胃不甘嘴不愿的,因为那些一沓一沓整整齐齐的,比钱还硬扎的档案就是换不来酒,老潘脸上的小黑豆变成了干灰豆,西红柿一样的鼻头也不发光发热了,天天在那些黑得如棺材一样的柜子中转悠,老潘憋得想跳楼。他多次找领导要求到繁忙的岗位上去“锻炼”,领导不敢接老潘夜半偷偷送来的烟酒,却怕老潘三番五次去办公室“汇报”,把他调到了执行庭,这个地方能多少让他喝点不要自己掏钱的酒。

    老潘说自己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是够朋友,讲义气,也讲志气,比如说打牌,若是输了,只要袋子里有钱,一定数清,若是口袋空了,写个条子欠着,下次抵帐,由于老潘技术有点臭,口袋又不是很鼓,所以常写条子。有一次坐到桌上,刚开战,其它三个都拿出了老潘的欠条,恰好老潘那天自带资金不足,赢了的抵了条了,输的要出,很快弹尽粮绝,其它三牌友缺了老潘就玩不成了,只得借款,谁借?谁也不愿,说借了手气不好,结果老潘提出了一条妙策,每个人借一千,得到大家赞成,老潘重新写了三张借条,继续战斗,打到最后,老潘把借来的全部输光,还加打了一个欠条。三张变成了四张。

    喝酒,对于老潘来说比吃饭重要。他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注重酒文化,喜欢与朋友一起喝,与朋友对饮才有气氛,老潘说的。手里握着杯子,口里唱着调子,最好怀里搂个小妞子,那才有感觉。反正老潘大方,如果没有请客的,老潘毫不吝啬地掏钱请别人,只要袋子里有钱可掏。特别是打牌若赢了钱,老潘会把鼓起的袋子拍得糟响,吆五喝六,请人来喝酒。

    老潘的老婆因为忍受不了酒精薰烤,早几年带着儿子净身出户了。给老潘留下一个宽敞的家,老潘有时一个人住在里面就感到置身于辽阔的原野,有遗世的孤立。老潘在大房子中看自己,越看越小,小得成了个点。老潘很害怕,怕有一天自己在这大房子真的缩得没有影了,就想找女人,可那些女人大多是色鬼和贪鬼,她们要么嫌老潘的袋子鼓时少来瘪时多,要么嫌老潘脸上的豆子眼大小,西红柿鼻太大,一般来两次就不来了。老潘也讲志气,不低三下四求这些姑奶奶,他不想到大房子时就去玩牌或喝酒,自得其乐。

    赵鑫就是老潘最默契的酒友,也是最贴心的朋友。

    赵鑫不打牌,不是不想打,是不会打,也不是不会打,是打不赢。因为过去没有操作过,半路出家,加上赵鑫是艺术型,文科类,数字神经不发达,逢打必输,到了信访局不像在乡政府,没人送烟酒,没人送红包,连鸡婆鸭蛋都很少人送。赵鑫那点死工资经不起几下输,所以在几次惨败之后,赵鑫赌咒发誓不打牌,不打牌,干什么?上网。开始打游戏,后来又发现了比打游戏更有趣的事,网聊和看黄片,可时时守在网上的赵鑫有时也闷,所以就成了老潘的酒友。

    两人一喝,发现还蛮投缘,酒杯子一端,太阳亮了,月亮圆了,满世界的叶子绿了,花儿开了,心里头的烦恼没有了,温柔而知心的小酒随着两人酒杯的碰撞声,吻过他们的嘴唇,抚摸他们懂味的柔情舌头,沿着通达的喉咙,温暖他们相通的心。

    两人边喝边聊,边聊边唱,喝到酣处翩翩起舞,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大手拉手小,小头挨宽肩,唱着“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黑鬼白鬼全跑了…”

    如果能叫一个或两个女人来助兴就简直如到了白宫狂饮或是坐上了玉皇大帝的龙椅,一手端杯,一手摸女人的屁股,喝一口酒亲一下女人的红唇或碧眼,如果只有一个女人,则资源共享,只是女人大都青睐个头高,体积大,皮肤白的赵鑫,被冷落的老潘也不计较,宰相肚里能行船,照样喝他的开心酒。

    若是有案子的当事人请老潘喝酒,除开个别特殊情况,老潘一般都会叫上赵鑫,赵鑫不来,气氛不好,气氛不好,好酒不香。

    他们喜欢这感觉,所以也互相喜欢着对方的人。简直是知音,灵魂的伴侣,前世的情人,今生生命中无人能替代的人。

    赵鑫死了后,老潘的小黑豆眼睛里是流出了真真切切,清清白白,有情有义的泪珠儿,老潘在赵鑫灵前足足守了两夜,遗体告别时,老潘握着赵鑫冰棒一样的手,久久不肯放下,发自肺腑地哭诉:“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今后我找谁喝?请你的灵魂来我梦里与我干杯吧…”。其悲伤情形赛过所有人,让人深感老潘之重情义,深感他们友谊之深厚。之后老潘便像个高深道人一样对别人说“只有我知道是谁搞的鬼!”听的人说“你咋不去公安局反映情况?”老潘“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他的小平头,小黑豆眼一翻说:“公安局这群杂种没一个好的!让他们瞎折腾去吧!”听的人不知道老潘当时被抓的故事,说“都是同行,咋这么说他们?”老潘道:“不说了!不说了!就是讨厌他们那种神力神气的样子。”

    听到的人把老潘的话传到了公安局,宋清明决定找一找老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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