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葬队
7、
5号床那位,叫于蒙。
说是皇亲贵胄也没错,在旗的,不过算是外编人员,打小不在帝都生活。他家在北京开了几家店,衣食无忧,条件优渥。
于蒙他妈也是个执着的女人,坚持要把全宿舍嘲讽一遍才算罢休,一直等到给2号床的刘政和4号床的赵商商来发了红包才肯走。
楼层其他宿舍热闹非凡,快12点的时候还能听到哈哈大笑和起哄的声音。
大少爷于蒙没在,不知道跟他妈一起去嘲讽谁了。
308一早就拉了灯,黑漆漆的宿舍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消化于蒙的他妈带来的刺激。
“我们是不是也该起个哄?装作很兴奋很高兴的样子?”王璞突然说。
“没必要。”刘峰说,“下午不是聊过了么。”
“你们几个觉得呢?”王璞说。
“高兴不起来。”赵商商说。
宿舍里继续安静。
“刘政怎么不说话?”王璞又说。
“哎”刘政长长叹了口气,“我还在想,于蒙他妈到底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宿舍里又安静下来。
重言也不明白这一家子人是怎么想的,下午所有人都在打扫卫生,于蒙他妈强行给了红包后带着于蒙赶紧走了,大概是觉得于蒙这种细皮嫩肉的少爷是万万不能沾染这种劳动工作的。
刘政和赵商商加入后打扫工作进行的很快,下午他们几个边打扫边聊了会儿,重言也弄明白了刘峰和王璞为什么那么气愤。
刘峰家是农村的,独生子,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刘峰妈妈高兴,村里也高兴,按照村里习俗一家一户出点捕头或者棉花,给刘峰做了百家被。
样子是不好看,什么玫瑰牡丹各种花色挤在一起,也就是因为这样子被于蒙他妈说成了乞丐,还告诫于蒙一定要特别照顾刘峰,穷到这种地步简直不敢想象,在她眼里,这花花绿绿的被子跟街上乞讨的人用的一模一样。
“瞧不起人呗!”王璞的火又被拱起来,声调都拉的老长,“那会儿重言不在,我我和峰儿听他妈叨叨了半个小时,他妈还特认真的给我俩讲他家是如何如何的富丽堂皇。”
话题起来了,睡意就少了。
赵商商打开床头灯看书,说:“好像有钱就能翻了天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刘政说。
“什么真的?”赵商商问。
“政儿的意思是,正儿八经的有钱才不会整天挂在嘴上。”王璞也坐起来,他离开关近直接开了灯,兴致勃勃地说:“听说,咱们学校有个正儿八经的有钱人,那钱数一辈子都数不完的那种。”
“你又听谁说的?”刘峰有点没好气地说。
“嘿嘿嘿嘿”王璞笑的特不怀好意。
“你不是吧?!”刘峰翻了白眼,“这才报到第一天,学都没开,你就勾搭上了?”
“嘿嘿嘿嘿。”这次重言听出了王璞笑得淫邪的味道。
“还得是你,”赵商商竖起大拇指,“车上就听学长说,体院游泳队有个万年采花贼,姓王名璞,还特意提醒在座女生要千万注意,没想到你越级,直接对学姐们下手了?”
“你们那学长嘴怎么那么碎!”王璞得意地昂起头,“新生蛋子能知道什么啊,要想尽快融入大学生活,还得从学姐们下手,这就是信息来源的重要性!”
“哼!”刘峰冷哼一声。
“那你说的是谁?”重言也好奇地问。
“说是学校特出名的人,航空学院的,叫李遥。”王璞说。
怎么又是李遥!
重言心里咯噔一下。
“我也听说了,”刘政说,“我们学院学姐也说过,但也只说要注意别跟这个人接触,可也没说他是不是有钱人。”
“你们那些学姐学长怎么这么八卦?睡觉!明天学院开学第一天!”刘峰对这种话题显然不感兴趣,一巴掌拍到开关上关了灯。
宿舍又黑下来,重言在下铺,盯着床板发呆。
要失眠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相对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在一间房子里,虽然除了于蒙外大家都聊得来,这让他很高兴,可他心里还是充满了陌生、孤寂、对未来不确定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四年时间,最终刘峰他们会不会也和罗成成他们一样的想法。
他原本想过,自己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跟罗成成他们打诨,几个人做一辈子兄弟,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打游戏,看着他们欺负人,跟在他们身后瞎溜达。
也挺不错。
可那天罗成成说的话,他怎么都过不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是不是得给自己活一活?或者说,我一个人是不是活不了?
他不想这样。
可觉得自己不得不这样。
北京的风很邪乎,能把脑子给刮出来,还是一阵一阵的,等你觉得脑子终于回到脑袋里的时候,它又刮一阵,总之脑子始终不在它该待的地方。
文学院在康庄大道最后边,重言把卫衣帽子拉紧,顶着风防止脑子被刮出来。王璞为了扭转采花贼的传闻,一大早去了女生宿舍接他的学姐,试图营造一种痴心好男人的形象。
刘峰不愧是练田径的,底盘稳如泰山纹丝不动,迎着风走出仪仗队的气势。刘政怀里揣着食堂挤来的包子豆浆,颤颤巍巍递给重言:“言啊,哥尽力了,那帮人太凶残了,只抢到这些,垫巴垫巴吧。”
重言感动的差点哭出来,水汪汪地看着刘政。他有个习惯,不吃早餐会死。昨晚失眠没睡好,加上食堂汹涌的人潮,他又不想报到第一天迟到被点名,要是碰到个严肃班导,可能会死的更快。
还好有刘政,身材娇小的他充分发挥了这个优势成功给重言续了命。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刘政一脸厌恶脑袋往后一缩,双下巴都夹出来了,“买个早餐,又不是给你置办嫁妆去了,没必要啊。”
“嗯嗯。”重言一个劲点着母鸡头。
“商商,你不能到教室再吃吗?拿这风当小菜啊?”
“别吵,你看,”赵商商咬着包子皮,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看那!”
“什么?”刘政和重言一起看过去。
重言愣了一下。
前面的场景太熟悉,送葬队顶着大风围着李遥跟拍,不惧风霜的精神简直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