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未命名草稿
阿虞走到山下时，就已隐隐听见山上摇旗呐喊、吹鼓奏乐的声响振聋发聩。
光是听着音儿，就能想的到这场五年一度的武考何其庞大隆重。
本应该是件热血沸腾的喜事儿，可心里装着事儿，那喜悦自然也就减少了半分。
“阿虞姐姐。”
阿虞正走着，就听见前边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小石头和苏木肩头各背着个小小包袱，从半山腰跨步走来。
两人身后跟着个亲卫，那亲卫手里牵着匹枣红色的骏马。
“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阿虞和苏木异口同声，随后两人都笑开了，自然猜得到彼此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往年大梁各地遇着灾情，总能听到桃园山庄头一个出资救济，连带着江南一众商贾也争纷捐财捐物。
这次倒是亲眼见着了。
“武考的日子，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惊喜归惊喜，阿虞仍旧问出心下疑虑。
苏木看见阿虞后，便转身吩咐跟来送她和小石头的亲卫几句话，那亲卫忙不迭地朝山上去了。
往下跃了几步，来到阿虞跟前后，苏木才道：“山上有阿祖盯着，出不了乱子，我带秋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道。”
“阿祖说要培养我成为桃源山庄的顶梁柱呢。”小石头说的一脸得意。
他还是婴孩时就被人遗弃在桃园脚下，如今十二的年岁，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柏古镇了。
这次苏木姐姐去西岭郡居然也能带上他，小石头兴奋的半个晚上都没睡着，这下遇到阿虞了，整个人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阿虞笑着摸他脑袋：“只要不跟席玉那厮学，迟早会成为顶梁柱的。”
“嗯？席玉没和你一道回来吗？”苏木也才发现平时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少了一个。
阿虞折身重又跟着往山下走，边走边将下山时遇到的种种事情娓娓道来。
苏木听得一脸唏嘘，实在不敢相信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人还是个世外高手，不过从这两个月相处上来看，席玉对他们并无恶意。
几人走到山下时，方才折身回去的亲卫，骑着阿虞的小红马终于追了上来。
他笑着将缰绳递给阿虞：“马厩里的师傅喂得不错，这两个月剽悍了不少。”
阿虞连连道谢，此时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见到小红马更让她开心了。
这几日走了太多路，小腿肚直抽筋。
苏木带着小石头率先翻身上马，阿虞也不甘示弱，熟练地驾驭着马匹。
在马儿的嘶吼声中，向着前方大道疾驰而去。
桃园距离西岭郡也就四百多里的路程，阿虞和苏木又都骑得是上等的汗血宝马，一路快马加鞭下来，用了两日多就已经到了西岭郡。
正是秋收的季节，整个西岭郡放眼望去， 竟毫无绿意。小溪干枯、土地龟裂，如同冬日里冻裂的手一般让人绝望。
一场雨从春盼到夏，再从夏盼到秋。
种在地里的粮食连尖儿都不曾冒出，百姓逼不得已，只能带上一家老少踏上这渺渺逃荒路。
一路上不停有人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亲人掉几滴眼泪站起来接着赶路，渐渐的，连眼泪也流不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去的人会是谁。
若不是此次易子而食的消息传入京中，太让人惊骇，不知西岭郡太守张义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见到这样的惨状，饶是平日里儒雅的秦子羡，也将拳头狠狠砸向一旁的枯树。
“一郡太守，竟如此荒唐。”
朝廷在灾情报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免了赋税，并按西岭郡人口几次拨粮，按理来说灾情不该如此惨烈。
朱长安的粮食还在后头，秦子羡等人到达西岭郡时并未亮明身份。
只是这么在街上走一遭，随处可见的斑驳，整个西岭郡不见一个壮年人，还有些力气的都逃难去了。
只留下那些老弱妇孺，个个面黄肌瘦，渐渐淹没在黄沙里。
这满目疮痍打在眼里，秦子羡蜷在袖摆下的手，越握越紧。
跟在身侧的秦子胥好奇道：“我们到西岭郡已有半日，即使没去通传，以张义这老狐狸的性子，应该是听着信了才对，怎么连半个掩饰都不做了。”
蓝轻臣眉目紧皱，心拧成了一团，在战场上流血厮杀时，他都不曾有过这般无力过。
为将者，守一方平安，他们做到了。
为官者，不仅不能给一方富庶，竟然贪污受贿，让一郡上千万人陷入这无尽哀鸣中。
西岭郡的街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这般精干壮硕的青年人了，看穿着，应是富家子弟。
“求各位官人行行好，给口吃的，救救我阿娘吧。”一五六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膝行几步扑在几人面前，不停地磕头哭嚎。
秦子羡顺着这道瘦小的身躯看过去，她身后的妇人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蓝轻臣赶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饼子递给小姑娘，还未递到手里，就被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孩子扑过来抢了去，三两下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不、不要。”小姑娘哭嚎着去捡他脚下漏下的残渣，边捡边哽咽：“救救我阿娘、救我阿娘。”
其他人见蓝轻臣手上有吃的，一个个的都围了上来。
秦子羡跨步蹲在妇人身前，还未凑近，一股难闻的恶臭传入鼻腔。
妇人已经死去多时，身下蠕动着尸蛆。
见此情形，饶是铁血男儿，也不禁眼眶发红。
“乡亲们，官府的人在西边布粥。”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如同一窝马蜂般往西边拥了过去。
唯独小女孩，跪在母亲身边不停哀嚎。
“我们也过去瞧瞧？”秦子胥上前两步，询问兄长意见。
秦子羡点头，他正有此意。
朱长安的人少说还得三日才能到，此时在街头布粥的必不可能是他们的人。
若是太守张义，呵，讽刺至极。
蓝轻臣看那小姑娘哭的快要昏厥过去，心下不忍，一把抱起她，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