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救治伤兵
驻塞军营,烽火连天。
将士们行色匆匆,摇旗呐喊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四面八方传来。
“活祖宗,你怎么又来了!”
蓝轻虞前脚刚掀起伤兵营的帘子,头还没来得及探进去,只听一浑厚粗粝的声音响起。
来人连推带搡地将她推出了营帐。
方古刚替伤兵包扎完伤口,他举着沾满血液的双手,用脚轻踹蓝轻虞:“上一边待着去,忙着呢。”
蓝轻虞跳着往后一闪,嬉皮笑脸道:“老头儿,我进去给你帮帮忙。”
“那不行,你爹下了战场得扒我一层皮。”方古心有余悸。
他可忘不了,上一次带这毛猴子给将士们包扎伤口时,被将军撞了个正着。
也怪那群臭小子,没事儿一个两个竟都光着膀子,将军大发雷霆,差点给他这条老命就地正法了。
“你有点骨气,”蓝轻虞见软的不行来赖的,直接往帐子里挤:“将在外还君命有所不受呢。”
“在军营十来年,你倒竟挑精的学。”方古又想上脚踹。
脚还没来得及抬起,身后便来人大声催促:“方军医快快快,这将士怕是不行了。”
方古一听,立即折身回了帐内,匆忙上前给将士止血。
蓝轻虞顺势进了营帐,便也没闲着,赶紧撸起袖子从担架床的另一头开始给将士们包扎止血。
有些伤势过重的还得需用烤过的小刀将坏肉剔除。
别看她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做起事来和那些资历深厚的老军医有一拼。
不过半晌,帐内伤兵尽数得到治疗。
与此同时,营门口又传来一阵混杂的脚步声,两两将士抬一担架步履匆忙地往前走。
大喝着:“让开、都让开,把地方挪出来。”
方古从营帐内探出半个身子去看,眼见着营门口又堆了七八十抬担架。
担架上的人有的毫无声息,有的面目肿胀连声哀嚎,叫人心惊。
打下手的小兵端了一盆清水,飞毛腿般跑过来。
方古迅速将手伸进去胡乱冲洗了两下,拿出来在自己的胸口处边擦边佝偻着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摆放着担架的地方小跑过去。
大致根据士兵的伤情让将士们送往不同的营帐。
蓝轻虞见状,快速跑了过去,边跑边将松下来的袖子又往上撸了撸。
她与方古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各领一队医士,面对一张张残缺不全却又渴望生还的年轻面孔,熟练地检查士兵伤势。
“刀伤,二号营帐。”
“重刀伤,一号营帐。”
在一声声大喝中,将士们迅速将人送往对应的帐里接受军医的治疗。
“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一只布满血污的手虚弱地拉住蓝轻虞的后衣襟,颤颤巍巍地说出那句话。
力道很轻,若是不注意根本感受不到有人在拉扯,偏偏那只手似乎触进了蓝轻虞的心底。
她转身,那是一张稚嫩的脸庞。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长时间作战沾满了灰尘和血水,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血污。
只有那双眼睛,明亮中透露着对死亡的恐惧。
蓝轻虞见过无数濒临死亡的眼神,却独独这一眼,让她铭记了一生。
她的心跟着颤了一颤,忙双手回握住少年将士的手:“别怕,你别怕,坚持住,打完这场仗我们就能回家了。”
她蹲下来检查少年的伤势,一只臂膀被砍断,松松垮垮的皮肉连在肩上。
裸露在破碎铠甲外面的肌肤已变成黑色,胸膛宛如一处血河,无数的刀口一层叠着一层,血肉翻飞。
蓝轻虞颤抖着上手抚摸他胸前翻出的残肉,少年将士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去,连那样的疼痛都做不出任何表情。
最后,他的手慢慢地滑下去,一滴泪顺着干枯的眼角流进了枯燥发缝,他的一生也至此终止。
蓝轻虞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往下滑,她抬起袖子使劲擦了两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高声喝:“后屯。”
一声落下,两个年迈的将士不带感情地将人抬走。
后屯,是安顿医治无效死亡将士的地方。
方古教她学医时便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医者无愧于天地时,便要看淡生死,反之当不可为医。
每每面对生死时,她一遍又一遍在脑中过这句话。
心底深处藏着个暗无天日的黑匣子,装满了对死亡的悲悯与伤怀,方古那句话死死将这个黑匣子摁住,不让这一发不可收的东西迸发出来圈住她平日里的生活。
蓝轻虞深呼一口气,又投入新一轮的忙碌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伤兵被尽数安顿。
此刻几人皆是大汗淋漓,在擦汗的间隙,方古忽地一眼,望见了也同样擦汗的蓝轻虞。
四目相对的刹那,方古不自然地将视线迅速扫向旁的地方。
这会儿正忙,他理应不该看见小阿虞,便折身回了自己负责的账内,嘴里嚷嚷:“没看见没看见。”
前线吃紧,梁人与塞人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事是否熄停,端看眼前这场仗了。
远处的战鼓声逐渐小了下去,被送回的伤兵也在慢慢减少,蓝轻虞看这伤兵营也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她。
便找了个上阳岗子,两只手交叉揣进袖子里蹲着晒太阳。
她暗暗叹气,若是有个男儿身该多好,能光明正大学武;能上阵杀敌;能建功立业,能守护山河。
而不是像现在,做个后援还做的窝窝囊囊的,人嫌狗不爱,连方古那臭老头都敢嫌弃她。
想到这儿,她不由又在心里将她那个将军爹问候了一遍。
又怕他正与敌方首领对着战呢,又不停打喷嚏影响发挥,她指定多问候几遍。
奇了怪了,初来塞北时,她约莫五六岁的年纪,一直跟在方古屁股后面,因多识了几味药材,爹还夸她聪明来着。
男人莫说光着膀子了,光着屁股的她都见过,怎的战事快了了,倒关心起名节来了。
莫不是怕她嫁不出去?
蓝轻虞将手从袖口抽出来托着下巴思考,秦子羡会介意她见过别的男人屁股吗?
咦,有点冷。
她又重新将手筒回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