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孽障
他便笃定的认为定然是第二种。
卢愿见霍宴只点头而不言语，忍不住问道：“据愿所知，君侯平日素来爱穿玄色衣裳，今日怎的忽然穿上这般颜色？”
当今世间名流自诩清高，才会穿这么一尘不染的颜色，还记得一日醉酒，霍宴附卢愿耳边，说道：“世间名流，清白世家，常爱装模作样，穿上一袭一尘不染的衣裳掩去内心肮脏，又怎知，那些肮脏渗透骨子里，非光鲜亮丽可掩。”
卢愿那时问道：“那君侯您，您喜欢什么颜色？”
“我既不干净，也无世家，玄色我便最好，我素日不爱装模作样，该如何，便如何。”
霍宴是这么回答的。
那时的少年只有十八岁，谁也无法想到，日后他会成为一方霸主。
卢愿曾去麓山学院求学三年，归来时再见霍宴，其实二人幼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卢愿知那时，霍宴有个不为人知的名字。
名为霍瑾瑜。
他见人就说上几分自己的名字，有时也会高傲解释：“瑾瑜皆为美玉的意思，而我的名字出于‘怀瑾握瑜’。”
那时，听别人唤他霍宴，便知晓许是不叫从前名字了。
当时霍宴招揽门客，卢愿便去了。
或许是带着儿时那份好奇，却不曾想，他倒真成了北方霸主。
听卢愿所问，霍宴面上完美无缺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他平日最是厌恶这般颜色。
怎么今日居然会穿上身？
霍宴犹豫半晌，最后说出一句：“她递给本侯时，目光诚恳，本侯不忍拒绝。”
晚间，霍宴回九华宫时，乔虞正在刺绣，温暖的烛光下，她素白指尖灵活穿梭在那布匹之下，显得一片和谐。
有时，针会将指尖戳破，渗出一点朱砂，她会轻蹙一下眉头，然后下意识含住。
认真到忽略掉了霍宴。
霍宴上前几步，看乔虞仍专心致志，便故意咳嗽一声。
乔虞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起身，轻唤一声：“夫君。”
“时辰不早，随本侯出去。”
等到乔虞跟着霍宴上了他的马车时，才觉得自己先前见的马车不算什么。
马匹身上点缀了些许金线，锃亮的车身之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甚至连马车两侧都挂满了闪闪发光的装饰品。
似是瞧见乔虞正在观察马车，霍宴开口问了一句：“好看吧？”
乔虞点头。
然后就听霍宴颇为讽刺继续道：“此为李益的马车，当真是奢靡至极！”
冀州唯有这座九华宫挥金如土，多数百姓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民不聊生。
上了马车，乔虞就静静坐在霍宴身旁，见其上了马车之后就紧闭双眼，自己也就沉默不语。
“你最近可是在学识字？”忽而，霍宴如此问。
“是。”乔虞回答。
“为何？”
“不想以后被夫君随手送人。”乔虞老老实实地道，目光却瞧着马车内的木几。
霍宴忍不住蹙眉，不知是谁在她面前嚼舌根子，便问：“是谁胡乱攀咬，说本侯要将你给送出去？”
听见这番话，乔虞忍不住抬起头，方才还黯淡的眸子此时立刻出现了些许的光亮：“那此行，夫君究竟要带我去哪？”
“你去了便知。”
马车缓缓停下。
丝竹管乐声不绝入耳，热闹非凡。
乔虞下了马车跟在霍宴身后进了崔家。
有人引路。
乔虞跟在霍宴身后，霍宴毕竟比乔虞高上很多，迈出的步子自然也比乔虞大上几分。
因此，霍宴走路乔虞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她跑的气喘吁吁，口中还不断呢喃说道：“夫君且慢，等等我！”
乔虞声音柔软，只轻声一唤，倒是惹得不少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霍宴便止住了步子，等乔虞走到他身边时，亲自伸手包住了她那手，放慢了步子，牵着乔虞入了席。
霍宴到时，席间谈笑声忽然止住。
要知，崔家人可并未归顺霍宴。
崔鹏又是冀州百姓十分爱戴的人物，若是强行使其归顺，怕是会引起民心不满，届时，便会麻烦很多。
崔鹏见霍宴出现，十分不悦，声音冷淡：“霍宴小儿，你此番前来意欲何为？今日是老夫七十大寿，不想见了血腥，你且速速离去！”
霍宴冷笑，将手中请帖奉上，声音冷淡：“你可瞧仔细了，这是请帖，本侯为何不能进来？”
崔鹏仔细看了半晌，真正瞧见是请帖时，面上又止不住冒出疑惑，他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请帖？
“你不必疑惑，此为你儿所给。”
说到此处，霍宴轻轻捋了捋衣袖，众人这才瞧见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料子，为何会这么好看？
“数日前，我妻出九华宫时，被一登徒子所跟踪，当夜，本侯就收到一封来信，你儿说，要你清河崔氏归顺也可，只需让本侯忍痛割爱，将本侯妻子给他。”
“你崔家在冀州可是清流大家，如今本侯看来，也不过如此。”
霍宴讽刺，眼底笑意加深。
“若崔鹏老儿不信，本侯便亲自将信甩你脸上，那时，你这老眼昏花的模样可一定要辨认出来那是你所生的畜生笔迹。”
他骂人时，面上表情亦很平淡，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面色难堪。
今日可是崔鹏七十大寿，来贺寿之人皆为世家名流，如今霍宴出现，为众人所始料不及。
本来欢快的气氛却在此刻沉默了下去。
崔鹏脸色涨红，许是被霍宴那番话所气，随后就见霍宴冷冷说道：“罢了，想你估计年事已高，看不得信，那这样，本侯便亲自将你儿请上来。”
他说罢，崔颢便被两个武将抬了上来。
被抬上来时，崔颢仍在挣扎，直到看到了霍宴，他目眦欲裂：“霍宴！你言而无信，不是说了我将请帖予你，你便将你妻赠我！”
他说完这句话时，目光又忍不住往霍宴身旁的女人瞧了过去，此人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若非此刻被武将所锢，他定是要上前的。
霍宴不太喜欢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当机立断挡在乔虞身前，隔绝了崔颢那猥琐的视线。
“孽障！”崔鹏看向自己这不知悔改的儿子，气的头疼欲裂，只能堪堪伸出手指指向崔颢。
崔鹏这些年在冀州建立粥棚，又时常接济百姓，是冀州有名的慈善大家，如今他的儿子却觊觎别人的妻子，这让他的一张老脸往何处搁。
“想来，你也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即便如此，那本侯亲自替你决定。”霍宴冷淡看了一眼崔鹏，冷笑。
伸手抽出武将随身佩戴的剑，当着崔鹏的面，亲自将崔颢头颅斩落于地，头颅滚落三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