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绕过两条街，又走了一段路，等到天色隐隐现出点灰蓝的色彩时，徐贤来到了那个姑娘的家门前，他下意识去瞧门头，发现没有，就转眼去看那姑娘的背影。
她正从腰中拿出一柄钥匙，摸索着找到了那把挂在门上的锁，又摸索着将它插进锁孔，扭动一下，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锁开了。
那姑娘将门推开一条缝，又回过头来看他，他站着不动，见她看过来，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问：“够了么？”
姑娘盯着那两张银票看了会儿，刚要开口说话，只见他又拿了两张出来。
她终是没有再看他，留给他两个字，“等着。”
随后，就进了门，徒留他一个人拿着四张银票对着门发呆。
姑娘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件火红的婚服，上面用金银两种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缝制了许久的。
他急忙将身上带着的钱都拿了出来，包括钱袋里的一些碎银，和那些银票一起，双手捧到她面前，“不够我再去取。”
姑娘停在他面前，垂眼去看自己手中的婚服，复又抬头认真望着他。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能看清她的脸了，她那张十分小巧的嘴唇安在她这张宽阔的脸上，显得十分的不协调。
“你想好了，这衣服我虽没穿过，但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买了，就算是二手的了。新嫁娘，还是穿新衣的好。”
徐贤伸手接过，又将自己手中的钱交到她手上，“我晓得。”
他倒是想给他阿姊重新做一套比这华丽几倍的喜服，只是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了，就这一件，也足够让他阿姊和林霁订个婚了。
这边办妥了，父皇那里就好说了，到时候给他阿姊来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也算是给他阿姊谋幸福的大功臣了。
秋雨昨夜险些着凉，晨间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摸了摸身侧，碰到九公主温暖的身体之后，才侧过来给她紧了紧被子。而后，轻轻地下床，去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壶姜茶。
她一口气喝掉半壶姜茶之后，又煮了一壶新的，搁在小炉子上慢慢温着。
期间，她回去屋内看了看公主，又转到前厅将桌子擦了。
等她再回厨房的时候，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要不是她离得近，她都不一定听得到。
她走过去，将门闩拿下，开了门，看见十皇子怀里抱着一团东西，连忙让他进来。
十皇子一进门，就问：“我阿姊可醒了？”
秋雨下意识往后头瞧一眼，摇头，“还未。”
十皇子打了个呵欠，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又将她转过去，推了一把，道：“快些将她叫起来，给她把这衣服穿上。”
她被推得往前栽了两步，稳住之后，才看清楚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件火红的嫁衣。
她转过身来，问徐贤，“这是什么？”
徐贤不管她，“哎呀”一声，又将她推了几步，“来不及了，我算着时间呢。”
秋雨不懂这十皇子是闹得哪一出，看他焦急的模样，只得听从他的命令进了房间，去喊九公主。
昨晚宿醉之后的九公主显然不愿醒来，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秋雨急坏了，生怕待会儿十皇子亲自闯进来给她更衣了，只得摇摇她的肩膀，“公主，起来更衣了。”
九公主闭着眼，还以为自己在京城皇宫里呢，直挺挺地坐起来，秋雨伸手垫在她的腰后，又将枕头竖起来让她靠着，和往常一样，给她更衣。
九公主任由她摆布着，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更完衣了，她又一歪脑袋，滑了下去。
秋雨将温热的毛巾盖在她的脸上时，她才悠悠转醒。
那一头的林大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昨晚将九公主抱回来之后，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收拾好送回房间。
等他闭眼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
仿佛刚入睡不久，就被徐贤的声音吵醒了。
他醒来的原因一半是因为烦，一半是因为恶心。
因为徐贤贴在他耳侧阴魂不散地叫他的名字，在睡梦中的他仍然能感觉到自己耳洞里的绒毛沾染上了他的口气。
徐贤还在孜孜不倦地对着他的耳朵叫着他的名字，他却已经睁开了眼，平静又充满寒意地望着十皇子。
十皇子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脸戳开了。
这个动作让他愣了一会儿神，他想起昨晚九公主戳上他脸颊的那个动作。
徐贤见他醒了，热情地叫他：“姐夫。”
他很快下床，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一边换，一边问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徐贤将他更衣的动作制止，又去他刚才拿衣服的柜子里找到一套红色的官服，那是他在京城常穿的那一套。
他不明所以。
徐贤将衣服给他，“穿这套。”
“为什么？”
“有事儿，而且，好看。”
林霁只好套上那件衣服，跟着他出门，问他：“有什么事儿？”
徐贤将他带到前厅，“等着。”
他不懂他在卖什么关子，只得等着。
等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九公主跟着秋雨出来了，看样子还犯困，步子重重地踏在地上，和昨晚回来之后差不多。
等人走近到跟前，他就要起身行礼时，愣住了。
这公主分明穿着一身喜服，而他自己，也是穿着红色的衣服。
他诧异地看向旁边坐着的十皇子，后者给他一个满意的笑容。
要是他还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那他就不是林霁了。
九公主是来到林大人跟前时才清醒过来的，今日的他穿着京中上朝时常穿的那件官服，红色的，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了，她只在京中见过几次，却也颠覆了他穿淡色衣服才好看的认知。
今日又见他穿这件衣服，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上京的记忆中。
恍如隔世。
在她的弟弟站起身来，走到他们二人身旁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
她问她弟弟，“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十皇子嘿嘿一笑，将她的一只手握住，又将林霁的手也握住，最后放在一起，说了四个字，“吉时已到！”
到了这个时候，九公主望向那只大她不少的手，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盖着的，是一层红色的衣物，比林大人的颜色亮一些，却也格外地相配。
她后知后觉地往自己身上看去，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也抽了一下，不知是林霁还是她弟弟，紧紧扣住了她，没能让她得逞。
她转过头向秋雨求助，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地问她：“这衣服是哪儿来的？”
秋雨还未回答，她的弟弟就抢先开了口，“阿姊，这是我特意给你买来的。”
她有些恐惧又有些期待地问他：“做什么？”
她弟弟扫了她和林霁一眼，“看不出来么，成亲啊。”
她怒不可遏，狠狠地甩开手，指甲在那只细长单薄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
“胡闹！”
徐贤不知所措地望着她，“阿姊，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她红着眼睛问他：“你让林碧柔怎么看我？”
徐贤过来拉她的手，又被她甩开，这次用的力猛了些，胳膊好似脱臼一般痛起来。
这种疼痛迅速反应到她脸上，她的眼角更红了，脸颊也迅速充血，另一只手抱住胳膊，眉头深深地拧着。
十皇子和林霁一齐慌了神。
“阿姊，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帮你看看。”
“怎么样？”
后者的声音稍显低沉，和平日她听到耳朵里的干练清脆不同，她看了他一眼，又咬着唇对自己的弟弟道：“无碍。”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在林大人眼里，明明白白地映出两个字—哀怨。
九公主这是在怪他了。
他抿紧了唇角，冲她身后喊了一声，叫秋雨过来扶她坐下，自己出去了。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瓶子，十皇子认得，这是他们常用的药酒。
他打开塞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九公主轻轻地嗅了嗅，发觉这酒的浓度要比她昨晚喝的高上不少。
林霁将瓶子倾斜，刚流出一滴药酒，他就收回了动作。
十皇子问他：“怎么了？”
林霁问：“哪里疼？”
这是问九公主的。
九公主指着自己大臂内侧的位置，不说话。
林大人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但九公主却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得脱衣服。
她的弟弟却没有想那么多，索性将她的袖子整个撸起，冲林霁道：“抹吧。”
林大人盯着那处位置片刻，复又低头将药酒倒了一点放在手心，拿手揉开了，附在她拉伤的位置。
等她适应了片刻，才开始缓慢地揉。
药酒将他手心的温度提高了不少，她甚至觉得有些烫，倒让旁边裸露出来的小臂有些受不住冷，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秋雨远远站在一旁，不敢去看这三人。
她都不明白林霁和她家公主现在是什么关系，这个举动，不避嫌，说是夫妻，也没有人不信吧？虽然，她家公主是看着小了些。
不知揉了多久，九公主才打破这份静谧，“好了，好多了。”
林霁停下动作，移开自己的手掌，她总算在他的手上瞧见了不一样的色彩，血红色的，不知是热的，还是被酒染的。
她迅速地拉下自己的衣袖，轻轻地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