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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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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依旧在林府门口告别,临走的时候,林碧柔问了她小叔一个问题:“你觉得九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暗红的官袍将阳光下的人衬得庄严又肃穆,她等了半天,林霁才道:“我不了解她。”

    林小姐觉得这两年她小叔越来越难沟通了,只好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对她的看法。”

    林大人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耐,“她是公主。”

    说罢也没管林碧柔是什么表情和想法,就率先进了府。

    林霁径直去了书房,又把那本九公主手抄的书翻出来看,却始终没有打开第一页,这本书保存得十分完好,三年了,一点折痕都没有,只有书脚一侧露出来的纸张泛着浅黄。

    他想起林碧柔问他的问题,还是不敢去想九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她是胆怯的。

    上课开小差的时候,她又是大胆的。

    哭着想思妃的时候,她是脆弱的。

    保护徐贤和王平生的时候,她又是坚强的。

    给他做长寿面的时候,是温柔的。

    对他视而不见的时候,又是冷漠的。

    他至今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相比起她来,他林霁就显得冷清又孤傲,以至于她对他一点点平常的好,他都不懂得如何去应对。

    林大人从未见过林太傅对自己的关心,他自己对生母保有的一丝温情也被林渊捆绑成不伦不类的样子。

    犹记得上一次收到母亲的来信时,他紧张地看着那些关切的字句仍然不知作何表态,只能像上一次一样,将那些信件装在一起,尘封进书柜的一角。

    那一次,他脑子里的唯一想法,和过去许多个日夜一样,就是林渊太狠了。

    他渴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切,但他也知道,一旦获得将母亲接回来的机会,他同样会变得无所适从。

    甚至更多时候,他享受这种被林渊拿捏的滋味,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但承诺是一定要兑现的,这么多年的坚守,他既割舍不下,也迈不出最后一步,于是亦步亦趋的,任林渊将他安排到他想要的位置。

    他走近徐烨,是林渊的授意;后来走近徐昊,是自己的挣扎。

    他不由自主陷入这个林渊设下的泥潭,渴望有人来救他,又害怕被救之后,他再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于是他缄默不语,呼救的声音怎么也喊不出来,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他想,自己唯一的解脱,可能就是林渊或者母亲的死去。

    他开始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但林渊不会如他的愿,那些信件无一不向他昭示着:母亲过得很好,只要你好好听话,母亲就会回来。

    还需要等多少天呢?

    那就以新帝登基得那一天开始往前推吧。

    可谁又会知道,下一次新帝登基,会是哪一天?

    林大人掰正了自己的思想,不能将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当成是救命稻草,谁也不会来救你。

    于是,他再一次豁然开朗,九公主对他的那点关心,和对王平生、徐贤没什么两样。

    但他脑中总是挥之不去的是,她红着脸愣愣地看着他说的那句“你很好看。”

    还有璀璨烟火下,亮晶晶的眸子,和那句带着柴火气的“生辰快乐。”

    林大人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在羡慕她,羡慕她有过那么好的童年,才能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出这么滚烫的话语。

    但他又心疼她,在深宫中被这样虚伪的爱包裹,不得逃脱。

    她在毫不知情中被利用,不像他,从头至尾都甘愿被利用。

    /

    心甘情愿被利用的,还有一个人,方宜宁。

    徐烨需要机会表现自己,这次的功劳一多半被徐昊抢去了,他再一次争取机会,亲自去南梁国都押解南梁国主。

    方宜宁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只问他:“你准备怎么安排我?”

    徐烨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她,只陈述一个事实:“你是我的皇妃。”

    方宜宁笑得凄凉,“可谁都知道我还是宜宁公主。”

    徐烨问她:“你想我怎么安排你?”

    “殿下何不赐死?”

    这句话问得徐烨心头一震,他看向嫁给自己快五年的宜宁公主从当初的神采奕奕变得无比憔悴,深陷的眼窝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已经好一段时间彻夜未眠了。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一种痛楚,从心口的位置四散开来,压抑又沉闷,不能叫你撕心裂肺,但能让你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疼痛一寸一寸将自己吞噬。

    折磨得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后来,他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我不会让你父兄死。”

    他的结发妻子哀伤地看着他,不停地重复着六个字,“我是南梁公主。”

    他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试问如果北周亡国了,他也不会苟活,这世道,也不会允许他活着。

    临走的那一天,他将小桃喊过来,吩咐她照看好方宜宁,让她代为转达一句话:你方宜宁是我的妻。

    大皇子到达南梁国都所用的时间从未这么快,和他一同到的,还有楚煜和他的十万大军。

    显然楚煜已经成了西凉的掌权人,西凉老皇帝一口气吊着,就看他还能撑几年了。

    徐烨骑在马上,冲楚煜叫喊:“你怎么总要抢别人的东西?”

    楚煜隔着人马,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的,是南梁国主,他徐烨的老丈人。

    楚煜对他予以同样的叫喊:“这怎么能叫抢?!我蜀州的兵力已经包抄过来了,这种情况下,顺几座城池,也算抢?”

    徐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只想尽早结束这次对话,“我父皇已经收到归降书,这南梁每一寸土地从现在起都算是我们北周的。”

    楚煜哈哈笑了,“巧了,我这儿也有归降书。”说着,他从胸口的布料中,二指夹出一封薄薄的信来。

    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证明楚煜说的并不假。

    徐烨冲着对面站着的南梁国主道:“方进!你做了什么?!”

    早已满头白发的方进,此刻没了往日龙袍的加身,显得普通又平凡。

    他面上透着和楚煜一样讨厌的笑容:“二皇子留我一条老命,我的儿子被柳尘欢杀了,我的女儿在你手下也活不了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去北周送死?”

    徐烨这才发觉方宜宁那位十分愚蠢的哥哥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他转头去问柳尘欢,“你杀了他儿子?”

    柳尘欢沉默地看着他,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事情的经过:“我不过冲他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弓箭,他吓得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脖子。”

    大皇子对方宜宁哥哥的死法并不感到稀奇,这么愚蠢的死法出现在他身上,是再合理不过了。

    他转过头来重新冲方进道:“你女儿既嫁给了我,就不会让她死。”

    方进仰天大笑,模样癫狂,乱糟糟的发丝被宣扬的尘土带得呈现一股张牙舞爪之势,“你算什么?你父皇母后都不会放过她。”

    徐烨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被人这样鄙视过,他拔出剑来指着方进:“你以为楚煜真会留你这条狗命吗?”

    楚煜“欸”了一声,并不认同他的话,冲他道:“我多个谋士,不好吗?”

    徐烨气笑了,方进算个什么狗屁谋士,这么大片沃土应是被他糟蹋成这样民不聊生的样子。

    方进不以为意,接着道:“我就是死,只要南梁还在一天,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能多活一天。”

    楚煜“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他:“南梁已经亡国了。”

    方进纠正自己的说法:“只要我这块地的问题一直不解决,我的女儿就能一直活着。”

    楚煜笑了,认同道:“对了,咱们多在这儿耗些时日,你父皇就无暇顾及你那抢来的媳妇。”

    在南梁待了近两个月,徐烨败兴而归。

    回到上京的那一天,正巧入秋,宫里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他长叹一口气,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

    整个京城,只有林霁来接他,他下马牵着缰绳,和林霁并排走着。

    “宫里这么热闹,是九妹和十弟的生辰吧?”

    林霁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那些烟火,问他:“你要进宫吗?”

    他低头叹了口气,道:“不了,我回去看看宜宁。”

    林霁陪他走到大皇子的府邸,站住又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问他:“今天,是九公主的十二岁生辰吧?”

    徐烨嗯了一声,“这几日我去不了吏部,你和王平生多费点心。”

    林大人没有问他要多久,只是点点头,说不出安慰的话。

    成王败寇,徐烨要想再赢回徐弘深的信任,不知还要过多少个三年。

    徐昊走对的这一步,不仅帮他拉拢不少朝中的官员,还让上官家的几位顺势下了台。

    这正是徐弘深想要的,从他和徐昊的见面来看,他近来去明月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由此,林大人也时不时会从徐昊口中听到一些明月宫的趣事。

    譬如,九公主在院子里开了一小块地,专门用来种菜给兔子吃。

    又譬如,十皇子已经能射中几十步外的靶子了。

    还譬如,天气降温,九公主又病了。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去揣测徐昊的目的,在看向他不带任何异样情绪的眼睛之后,他又懊恼地想,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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