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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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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踏实,早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嗓子却哑着说不出话,身上有些凉,费力地将落在地上的衾被拖到床上,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喉咙十分干涩,坐起身,静默片刻,又认命地躺了下去。

    算了,还是先歇一会儿吧。

    这时,她才觉得这大房子也不见得有多么好,喝个水还得走几步路。

    后来,她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浑浑噩噩地听了个大概,似乎是在给她把脉。

    她还是觉得渴,就皱眉抿了抿唇,眼睛不想睁开,太累了。

    一股清香袭来,衣袖拂在她脸侧,是她母亲吗?又不太像,她身上向来是没有香气的。

    喉咙像是被火灼烧着,连一滴口水都分泌不出来,迫使她睁开眼睛,用尽力气说了一个字,“渴”。

    面前的人将她扶起,在口边沾上一层湿润的时候她才看清,这个人是她母亲无疑,只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好像,自从见到皇上之后,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她了。

    又或者,这才是从前的她。

    她迫不及待垂下头去够唇边的水,这宫中的茶杯实在小,只一口,茶就见了底。刚被滋润的喉头显然不满足这一小口的清茶,发出沙哑的声音:“还要。”

    秋雨直接提过来一壶茶,一杯一杯地斟着,她一连灌了好几杯,才好受些。

    熟悉的温柔嗓音和过往许多年一样,在她耳边念叨着:“怎的睡个觉还风寒了?我记着你从不掀被子的呀。”

    她不敢直视母亲关切的目光,只得扫了一圈屋内的人,问:“阿贤呢?”

    母亲叹了口气,道:“知晓你今日骑不成马,早跟那小将军跑啦。”

    她想起对徐枫的承诺,只怕又得晚几天了。

    彼时她还不知道,领兵打仗的人,或早或晚,都会远赴边疆,上场杀敌。

    午膳,是皇帝过来一起用的,徐贤没来得及回宫吃,只捎人知会了一声,说是在营中吃了。

    她没有想到,在上京,也有军营,想来,日后练习骑术还得出宫。

    在她风寒好了大半的时候,明月宫中多了一些人,几个小太监,许多小宫女,顺带一个年长的嬷嬷,据说是七皇子徐轩的奶娘,她奶过的人太多了,徐轩是她喂得最久的一个。

    他的母妃难产而死,从小就养在皇后身边,那时大皇子正是调皮的时候,皇后自然就无暇顾及这个小的,她就从他生下来那一天起,亲娘一样奶他到近两岁。

    秋雨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徐轩正急火火地从皇后宫里赶过来,眼里噙着泪,见她傻乎乎诧异地看着自己,气呼呼地说了一句:“父皇太偏心了,好的都给你。”

    “皇兄……”话还没说完,徐轩就跑了。

    徐璟刚巧第一次过来串门,怀里揣着一盒雪花酥,是他娘亲柔妃亲手做的,宝贝的很,迎面撞上徐轩,盒子差点被掀翻在地。

    “唉!”他喊了一声,徐轩早就没了身影。

    进门之后,思妃招呼他坐下,他行过礼之后,才问一旁的思宁,“妹妹,七皇兄怎么了?”

    思宁摇摇头,看向他手中的盒子,“这是什么?”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盒子,慌忙摆到桌上,一边问思妃一边打开,“娘娘,这是我母妃给妹妹做的雪花酥。”

    那雪花酥果真似雪花一般,洒满了一盒子,他登时着急起来,“不是这样的,刚才还好好的。”

    “无事。”

    思妃吩咐一旁的小桃去拿了几个碟子和勺子,将那一盒雪花酥分成几小份,留了一份放在一旁,剩下的,刚好三份,一人一碟。

    “尝尝?”思妃问思宁。

    思宁点点头,小口吃了半勺,没有多么特殊的花香,微黄的油酥在嘴里化开,是清甜的味道。

    “好吃。”她笑着看向徐璟。

    徐璟这才开心起来,“我从小就爱吃这个。”

    只是母妃不常做,只有在他生辰的时候才给他做一次,他试着自己做过几次,都不如母亲做的。

    这一次,徐轩这一撞,连貌都没看全,就散了,他想起这个只大他一岁的哥哥,总是在课堂上捉弄他的样子,心里更加不畅快了。

    刚刚吃完碟中的雪花酥,徐烨就找过来了,桌上还剩下的一小碟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徐贤得到傍晚才回来,思宁有些懊悔,不该馋嘴的。

    徐烨只是接了秋雨递上的微凉茶水,朝思妃行了礼,道:“娘娘,可有见到七弟?”

    女人弯着眉眼,“只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可有说什么?”

    思妃思索了一下,说:“吴嬷嬷的事……”

    徐烨打断她的话,“此事您无需担心。”

    女人点点头,思宁还盯着那碟雪花酥,徐烨转眼扫过她呆滞的面庞,将那盏茶搁在桌上,“我再去找找。”

    抬脚告退,徐璟急忙跟上,“皇兄,我跟你一起。”

    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思宁,思妃往前两步,将她的身形挡住一半,“璟儿,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好。”他应声,再回头,那高出他一个头的皇兄已经出了明月宫的大门。

    思妃吩咐人将桌上剩下的雪花酥收好,打了个呵欠,看还在跟着忙前忙后的女儿,眼眶有些酸。

    思宁看过来,“母妃,去睡一会儿吧。”

    这几日,皇帝夜夜留宿,她起夜时还能看见母亲房中的烛火,眼下的青黑愈发重。

    她像过去一样,陪母亲进房,待她熟睡之后才出来,秋雨就在外边候着。

    明月宫的新面孔又添了几副,到底见到了徐轩心心念念的吴嬷嬷,虽是嬷嬷,她却觉得叫姑姑更加合适,和母亲差不多的年纪,这个称谓总是显得老些。

    徐烨去而复返,将她刚刚见到的吴嬷嬷借走,不一会儿,就将徐轩抓了回来。

    和明月宫一墙之隔的明华宫登时吵闹起来,她看了一眼母亲紧闭的房门,爬上观月台往那边看去。

    徐轩身上沾满了泥水,手里死死抓着一个东西,徐烨一脚将他踹跪在地上,那时常来串门的皇后则拿着雪白的手帕一下一下地沾着眼角。

    想来徐弘深被惊动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她远远看见徐轩的手被掰开,里面的东西掉在地上,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金光。

    只一瞬,徐轩就被皇帝一掌掀翻在地,她听见向来在她面前温和的父皇,暴怒着吼出一句:“孽障!”

    还在一旁抹泪的皇后急忙蹲下去护住他,“皇上,算了吧,轩儿还小。”

    徐弘深身形微微颤抖着:“他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皇后立刻跪在一旁,磕了个头:“是臣妾教导无方。”

    皇帝才缓过气来,指着还趴在地上的人说:“禁足一个月,什么时候把他教好了,什么时候放你们俩出来。”

    “是。”

    吴嬷嬷被徐烨带回来,思宁站在门口送他,徐烨道:“七弟找着了。”

    她点点头,见他未动,抬头看去,正对上他犀利的眼,“都看到了?”

    倒不像是问话,笃定的语气,她没有说话,只是又低下头去。

    徐烨伸手拍在她的肩上,“这一月你多去陪陪他。”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吴嬷嬷消失的方向,再回头道:“好。”

    他止住她迈出门槛的步子,她小心收回,乖巧地站在门内,“别送了。”

    说罢,就负手离去,她站在门口,见他没有回皇后宫中,而是走向另一个方向,远远的,她瞧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在那拐角飘过。

    鬼使神差的,她往前一步,却忘了及她小腿的门槛。慌乱之中,抓紧了旁边的门框,稳住身形,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朝里面走去,时间差不多了,她得去叫母亲起床。

    刚刚来到母亲房门口,秋雨就过来了,“公主,我去叫娘娘。”

    她不解,秋雨不经意扫了一眼远处,她就看见那消失了小半天的嬷嬷将书房的书一摞摞搬出来。

    走过去,吴嬷嬷看到她,停下动作行礼,“公主。”

    她摆摆手,问:“搬书是要做什么?”

    “回公主,是皇后娘娘要的,说是……”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见她面色如常,才接着说下去,“说是要给七皇子补课。”

    “这么多?”她一眼扫过去,有小半百本了。

    吴嬷嬷叹了口气,“这孩子,落了不少课业,这次又闯了祸……”

    “待会儿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吴嬷嬷才发觉自己刚才的称谓似乎有些不妥,见思宁没有注意到,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这个自小流落在外的公主,到底都是皇家的孩子,过得那样苦。

    “公主,待会儿皇后娘娘宫中会遣人来取。”

    思宁转头看到母亲从房中出来,说:“我去看看皇兄,你待会儿一起。”

    吴嬷嬷看着眼前的小人快步走到那位新入宫的娘娘面前,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不免又想到隔壁那早早没了娘亲的男孩,心下更加难受。

    思妃和她一起走过来,已经大概了解状况的她还是免不得多问一句:“人是在哪儿找到的?”

    吴嬷嬷行礼,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是在梧桐宫找着的,当年,瑶妃娘娘在那里藏了些东西,被,被皇上烧了,本是没了的,不知他又从哪找出来一支金钗……”

    “皇上,为何要烧那些东西?”

    “娘娘有所不知,当年赵家败落,瑶妃又在宫中出了点事儿,被贬冷宫,说来,七皇子本不该生下来的,皇上念及多年的旧情,留下了这个孩子。”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娘娘当时的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生下七皇子,没几天就走了。那些东西,皇上烧掉,就是为了不给他留念想,毕竟,不太光彩。”

    生在皇室,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嫁到皇家,亦是如此。

    在宫檐染上一层橘黄的时候,徐贤回来了,马场上暴晒好几天,肤色暗沉不少,见她领着两个宫人抱着书正往外走,问:“阿姊,这是去哪儿?”

    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少年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生机勃勃,她努努嘴,朝着旁边的宫羽。

    “去还书。”

    “我帮你。”少年捎上高大的黑甲侍卫,“乘风,搭把手。”

    上前的动作被她制止,“我去去就回,八皇兄送了雪花酥过来,给你留了。”

    一听有吃的,少年的眸子骤然亮起,只一瞬,又沉下去。她知道,那是他故意压抑的高涨情绪,“兔子饿了一天了,可没人喂。”

    少年终于不再挡路,急急地招手,“乘风!快来!”话音还未落,人已窜出老远。

    黑甲侍卫拱手行礼告退,不急不缓地跟上去。

    吴嬷嬷笑着看那道急匆匆的影子,感慨道:“殿下一回来,就热闹了。”

    思宁回过头来,继续往旁边的宫羽行进,笑着摇头吐出两个字:“莽撞。”

    秋雨偷偷撇了她一眼,小心翼翼搭话:“正是好动的年纪呢。”

    几天前徐烨送来两只小白兔,一只公,一只母,正好凑一对儿,顺带还给他捎来一封衡州的信,林碧柔之手,娟秀的字体她有幸在那惨死的管家手中见过,匆匆一瞥,叫人过目不忘。

    信中寥寥数字阐明自己会照顾好那两只野兔,又委婉过问母亲的身体,只是结尾克制地署上两个字,像是告别:珍重。

    叩响宫门的时候,门后早已有人候着,她手中的书被接过,小莲领着三人来到书房。

    房门大开着,徐轩端正地坐在右侧的案几后,身上的衣服显然已经换过了,沉默不语的他显得十分端庄,有股皇家赋予的威严,只是那高高肿起的脸颊给这份庄严带上一丝滑稽。

    左脸的肿胀似乎蔓延到眉下那只灰亮的左眼,白色的眼珠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红,那是血液聚集的结果,她明显感觉站在右侧的吴嬷嬷呼吸急促。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徐轩身边还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眉眼清俊,睫毛十分浓密,在眼下留下一道阴影。眼神刚刚落到他身上,那人就站起来,又跪下去行礼。

    “王平生,拜见公主。”

    “免礼。”

    端坐的人没有起身,只是眼神掠过她身边,停留在她脸上,眼里的血色又浓重了一点:“妹妹怎么来了?”

    思宁捏住中指指骨,往右边靠了靠,道:“给皇兄送书。”说完,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那抹华贵的身影。

    “皇后娘娘正忙呢。”他扯了扯嘴角,左眼迅速聚集起一层雾。

    她点点头,稍稍侧过脸,“皇兄,你好好养伤;吴嬷嬷,我就送你到这了。”

    吴嬷嬷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诧异地看向她,“公主?”

    思宁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徐轩,补充道:“父皇那边,我会说明的。”说罢转身离去。

    徐轩从案上抓过那只金灿灿的簪子,朝门口摔去,怒吼出声:“我用你可怜?!不过一个乡野丫头!”

    这话被刚刚去而复返的皇后听见,她手中还拿着药膏,一听这话,立刻冲进来一掌掴上他的右脸。这是上官蕊第一次打他,他猝不及防,更多的还是震惊一个女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刚刚还完好的右脸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还在震惊中的他只看见面前大红色衣裙的女人捡起那支金簪,背对着他说了一句:“我还是对你太纵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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