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梅花落满了南山（下）

    他的眼前迷糊了起来，不再挣扎，苦涩的眼泪遮盖了他眼睛，他不甘心的想到“就快要说出口了，能有自己的爱人，就快能有自己的一个家了，就差一点，若真是命里注定不该有，又何必给我念想，让我在这充满希望时绝望的死去……”血泊里的沈宵发出一声又一声锥心的质问。

    半晌，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混合着血水的翻涌，“苍天啊，你何至于，轻薄我于此。”

    血液的流失令他颤栗，生命的流失使他意识昏沉，他似乎又回到那个梦里，梦里，步翩翩穿着嫁衣微晕红潮羞涩的脸颊。

    远在徽州的步翩翩正在冬眠，却被指尖传来的强烈的烧灼感痛醒，这是，她留在沈宵身上的气息。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山洞，凭着气息追寻而来。

    步翩翩赶到的时候，她看见的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她几乎不敢相信，躺在血泊与泥垢之中，即将凋零的，是那个不久前还抱着她给她梳头的清雅男子，她跪倒在他身边，心疼又绝望的摸着他面目全非的脸。

    步翩翩凑过去嗅探他的气息，眼泪汇成重重的水滴砸进血滴里。

    “还有气息，沈宵，沈宵……”

    灵力不断的汇入他的身体里，似乎是心有所感，沈宵终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费力的转动眼珠，才瞧见贴在脸旁的翩翩。

    沈宵咽下喉咙上涌的鲜血，蠕动着嘴唇，步翩翩听见他极轻的说到“你来啦”

    像往常一样温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步翩翩听见他说话后彻底爆发，她无助的大哭“沈宵，沈宵……”

    沈宵见不得步翩翩哭泣，急火攻心，。“咳咳“嘴里咳出鲜血，他将剩在嘴里的血咽下。

    “不哭，，翩翩不哭，好翩翩，不要哭泣“

    “为什么呀沈宵，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一刻带来的崩溃和绝望压倒了她，”沈宵，你这么好，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是谁啊，是谁在欺负你啊？“

    沈宵的嘴角不停的涌出鲜血，大量的灵力护着他的生命，可沈宵心里清明如镜，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鲜血大量流失带来骨缝里的寒冷，他颤抖着说“不要哭，翩翩。我们回家，回家吧“

    也许是有所预感，想要落叶归根，沈宵拉着她的手一遍遍的念着回家，步翩翩只能用全身灵力护着沈宵，抱着他飞回她们相识相知的小院。

    夜已经黑了，小院却再也没有人点一盏温暖灯了。

    一开始剧烈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生命般灵魂颤抖的冷意，沈宵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望着步翩翩哭红的小脸，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他想，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用再拖着这只小妖精几十年，不用担心自己会变老变丑变得抱不动她……只是，还是很可惜，连答应给她买的花都没能兑现……

    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沈宵抬起手来，拭去步翩翩脸上的泪珠，他再一次温和谦柔的笑了。

    然后生命仿若抽丝剥茧一般肉眼可见的流失，沈宵费力的睁大眼睛，他已经连小蝴蝶的脸都看不清，沈宵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在空中摸向她的脸。

    “忘……忘了我……忘了我“

    沈宵的手从空中掉落，生命的最后一刻，年仅二十一岁的沈宵，曾经背负所有人的恶意。

    “天煞孤星转世，克父克母，扫把星，绝命鬼……“

    十八载的排斥，无尽的孤独和污辱。

    “找个偏远的院子安置就是，沈宵为什么你不过年呢？下次在敢看挖了你的狗眼……”

    在最后一刻，站在生命的彼端的长河里，发出灵魂深处最后一声哀嚎，在世间的最后一声祈求，是让一只善良，单纯的小蝴蝶精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