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解放战争打了三年，花三姑等了三年，一直等到全国解放。但花三姑并没有闲着两只手在家里等。这个共产党的天下，是郭大龙这样的前方将士拼死拼活打出来的，也是花三姑这样的老区人民没日没夜忙出来的。花三姑在忙什么呢？她在忙着做军鞋。田二牛也在忙。他在忙着送军粮。一开始，田二牛送军粮的独轮车还撵得上郭大龙的队伍。后来郭大龙的队伍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田二牛怎么撵也撵不上了。所以田二牛带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到后来什么消息也没有了。花三姑和郭大龙完全断了联系。于是，花三姑就什么都不想，一天到晚闷着头做军鞋。她做完一双又一双，做得又快又好。三年时间里，她足足做了一千多双军鞋。这一千多双军鞋，穿在一千多名像郭大龙这样的前方将士的脚上，从黑龙江一直走到海南岛，从东临碣石一直走到玉门关外。他们中间有的人，在前进的道路上倒下了。而他们的亲人，千千万万像花三姑这样的军属们却在家中度日如年的等着他们。战争是无情的。但生命是有情的。无情的战争和有情的生命就是这样撕裂着花三姑的心灵，整整撕裂了三年，撕裂出了一千多个没黑没白的日夜，撕裂出了一千多双牵肠挂肚的军鞋。说什么都不想，可是能不想吗？有时候，一针扎在手上，看着从针尖底下冒出来的鲜血，花三姑的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他在哪里呢？他还活着吗？他负伤了吗？他伤的重不重？一瞬间，许许多多没有答案但又不能不问的问题就会涌上她的心头。她多么希望郭大龙穿着她亲手做的这双军鞋走出去又走回来呀！她多么希望她做的每一双军鞋都会给穿上它的人带来平安呀！终于有一天，村里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村长兴高采烈的向大家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花三姑顿时高兴得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笑。眼泪和欢笑把离别的痛苦驱散得无影无踪。仗打完了。他该回来了。他说过，只要活着就一定回来！她相信他还活着。因为在抗日战争的枪林弹雨中他就活了下来。他是山东胶东半岛有名的抗日英雄。他不仅英勇，而且机智。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伤害不了他。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是一个永远的胜利者。他是一条一飞冲天的飞龙。他是她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和青梅竹马的恋人。花三姑转身挤出了人群，跑出了庆祝胜利的会场。她一口气跑到村外，爬上那座小时候和郭大龙、田二牛一起放牛的山岗。站在山岗上，可以望见那条通往老君山外的曲曲折折的山路。郭大龙就是沿着这条山路走出去的。他很快就要沿着这条山路走回来了。她用双手卷成话筒，激动地对着那条山路大声喊：
“大龙哥――！你回来吧――！”
花三姑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喊得筋疲力尽，才在山岗上静静地坐下来。十月金秋，老君山中瓜果飘香，花肥草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花三姑仿佛看见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骑在同一只牛背上向山岗走来。咦！这不就是大龙哥、二牛哥和我吗？
“大龙哥！”
花三姑坐在郭大龙和田二牛中间。郭大龙在前面牵着缰绳。田二牛在后面挥着鞭子。
“到了山上，你和我一起去摘金银花好吗？”
金银花是老君山的特产。它由一朵黄花和一朵白花并蒂生成。这种花生命力极强。它不畏狂风暴雨和酷署严寒，从初春直到深秋都会漫山遍野的蓬勃开放。
“摘金银花干什么？”
郭大龙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想编成一只花冠戴在头上。”
花三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戴花冠？那你不就变成新娘子了吗？”
田二牛抢着说了一句。
“新娘子怎么了？”
花三姑红着脸说。
“又不是真的。我戴着玩的！”
原来，老君山的村民有一个习俗。凡是闺女出嫁，都要用金银花编成一只花冠戴在头上。这个习俗是怎么兴起来的？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山区，在这个找不到任何美丽富饶的地方，金银花就是唯一的美丽富饶。所以金银花是生长在老君山的女孩子们的幸福和梦想。她们羡慕那些戴着花冠坐上花轿的新娘子们。她们从小就喜欢玩这种戴花冠的游戏。不过，女孩子和女孩子玩是一回事，女孩子和男孩子玩又是另一回事。因为男孩子们是从来不玩这种游戏的。
“没意思。”
郭大龙没精打彩的说了一句。
“我们还不如一起去掏鸟蛋呢！”
“我不想玩掏鸟蛋。”
花三姑撅着嘴说。
“我就想玩戴花冠！”
“他不陪你玩。我陪你玩好吗？”
田二牛趁机问道。
“谁说我不陪她玩了？”
郭大龙回过头来瞪了田二牛一眼。
“玩完戴花冠，咱们就玩掏鸟蛋！”
“大龙哥，你真好！”
花三姑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
“玩什么都行。”
田二牛只好随声附和。
“反正你们玩什么我就玩什么。”
到了山岗上，他们放开牛，让它随意去吃草。然后就开始采摘金银花。不一会儿，他们就采摘了一大堆金银花。三个小伙伴围坐在一起，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一边各自动手编起了花冠。三双干惯了各种活计的灵巧的小手，很快就编出了三只一样大小一样漂亮的花冠。当三只花冠摆在花三姑面前的时候，她开始发愁了。到底戴哪一只花冠呢？花三姑心里明白。一个新娘子一次只能戴一只花冠。如果戴上三只花冠，岂不是要嫁给三个男人吗？她不干。她看了看自己编的花冠，有点可惜地丢在了一边。
“不戴这个。”
花三姑自言自语地说。
“这个编的不好看。”
“戴我的吧！”
田二牛连忙对她说。
“我编的好看。”
“你的才不好看呢！还是我的好看。”
郭大龙抢先把自己编的花冠递给了花三姑。
“戴谁的花冠，将来就是谁的新娘子！”
花三姑正要把花冠往头上戴。听到田二牛这句话，不由得犹豫起来。
“别信他的话！”
郭大龙在旁边安慰她。
“戴着玩的。跟将来有什么关系？”
“跟将来有关系又怎么样？”
花三姑瞪了郭大龙一眼。
“我才不怕呢！”
说着，她就把花冠戴在头上。
“噢！新娘子！郭大龙的新娘子！”
田二牛拍着手跳起来，又喊又叫。花三姑和郭大龙红着脸坐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可是突然间，郭大龙编的花冠散开了，散落的金银花落滿了花三姑的全身。
“我说不行吧！还是我编的花冠好！”
看到这情景，田二牛连忙跑过来，把自己编的花戴在花三姑头上。
“噢！新娘子！田二牛的新娘子！”
这回轮到郭大龙出气了。他学着田二牛的样子，跳起来又喊又叫，把田二牛也弄了一个大红脸。也许是命运在捉弄人。突然间，田二牛编的花冠也散开了，散落的金银花又落滿了花三姑的全身。顿时，三个人被这情景惊呆了。只见花三姑涨红着脸，滿腹委屈，眼泪差点流出来。郭大龙悄悄走到花三姑身边，把她丢在一边的花冠捡起来。
“我们编的花冠都不好。还是你编的花冠最好。就戴这只花冠吧！”
说着，郭龙龙把花冠轻轻戴在花三姑头上。
“我不戴了！”
花三姑生气地把花冠从头上揪下来，撕得粉碎。
“你们欺侮我！不跟我好好玩！”
说罢，花三姑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别哭了！”
郭大龙在旁边劝着她。
“我带你去掏鸟蛋好吗？我新发现了一个鸟窝。那里肯定有很多鸟蛋。”
“对了，掏鸟蛋去吧！掏鸟蛋多好玩呀！”
田二牛也在旁边劝着。
“掏来鸟蛋咱们一起煮着吃！”
“好吧！
花三姑终于停住啼哭露出了微笑。三个小伙伴手拉着手跑进了山林。看着他们的背影，那只正在吃草的老黄牛抬起头来哞的叫了一声。
“三姑！”
田二牛的声音打断了花三姑的回忆。只见他气喘嘘嘘的爬上山岗。
“我到处找你。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
“找我干什么？”
花三姑奇怪地问。
“你快去看看吧！大龙哥有消息了！”
田二牛忧郁地对她说。
“真的吗？他回来了吗？”
花三姑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
“不！”
田二牛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来。他派人回来了！”
“派人回来？”
听到这话，花三姑不由得吃了一惊。
“为什么？人在哪里？”
“人在他的家里。”
“走！你带我看看去！”
说着，花三姑拉起田二牛就要走。
“慢着！”
田二牛拦住了她。
“你先听我说句话。你可别着急。你可一定要沉住气。这事还没有弄清楚。等弄清楚了再说。弄清楚了就可以想办法。办法总是会有的。……”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花三姑打断了他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赶紧告诉我呀！”
“大龙哥他……”
田二牛吞吞吐吐地说。
“他要把父母接走。”
“什么？他要把父母接走？”
花三姑愣住了。
“这么说。他是不打算回来了？”
她小声地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田二牛，还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