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呢
在人生的舞台上，你究竟是在演出自己还是在演出别人，其实是很难区分的。因为角色的分配是不由你决定的，剧本和台词也不是由你决定的。你只是一个演员。你必须服从导演的指挥。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场景必须出场。在这一部戏中你是这样一个角色，在那一部戏中你是那样一个角色。在观众眼中，你只是不同的角色而已，或者是扮演不同角色的同一个演员而已。那么你究竟是谁呢？是自己？还是别人？如果是自己，你究竟出现在哪里？是出现在不同的角色之中，还是出现在扮演不同角色的同一个演员身上？可是无论出现在哪一种情况下，观众看到的都不是你而是别人。如果是自己，你又在做什么呢？是让自己扮演不同的角色？还是让不同的角色来扮演自己？可是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你感觉到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别人。由于我们每个人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在演出自己还是在演出别人，所以亦真亦假弄假成真也就不足为奇了。
牛银花在遇到牛金生之前是在演一部描写自己的戏，是这部戏中的一个女主角。她在遇到牛金生之后，由于另一部戏的女主角突然失踪而身不由己的进入了另一部戏，变成了另一部戏的女主角。这样一来，牛银花就变成了牛金花。但是此牛金花并非彼牛金花。虽然牛银花和牛金花长的几乎完全一样，无论台上的演员还是台下的观众都看不出任何破绽，完全有资格充当这个非她莫属的角色。但是，由于牛银花没有忘掉原来的戏，没有忘掉原来的自己，所以由她扮演的牛金花就和原来的牛金花完全不一样了。这种变化只有一个人最清楚。这个人就是他的搭档即这部戏中的男主角牛金生。
牛金生实在搞不清楚。牛金花究竟是爱自己呢？还是不爱自己呢？如果爱自己，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自己呢？如果不爱自己，为什么又要跟着自己到北京打工呢？想来想去，牛金生总算想明白了。牛金花不爱自己。因为她不想和自己结婚。但是牛金花又想和自己在一起。因为她需要有人照顾自己。这个结论对于牛金生来说是相当残酷的。因为这意味着牛金生不能把牛金花当成自己的恋人，只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但是牛金生确确实实是在爱着牛金花啊！他对牛金花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兄妹之间的感情。所以牛金生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为了不让牛金花产生反感，他必须不断的压抑自己的感情，他必须刻意与牛金花保持距离。虽然他和牛金花现在已经近在咫尺。
牛银花根本不知道牛金生心里的想法。她对牛金生了解的越多，就越是喜欢这个忠厚老实、勤劳肯干的农村青年。她早就不满足把两个人的关系限制在兄妹关系的范围之内了。她想冲破这个界限。她想爱牛金生。她也想让牛金生来爱自己。因为她太渴望爱情了。在经历了屈辱与仇恨的双重折磨之后，她太需要爱了，太需要爱的抚慰了。所以，一旦她发现了爱情的存在，就恨不得马上得到它，马上占有它，马上享用它！可是牛银花越是想向牛金生表示亲近，牛金生就越是疏远她。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牛金生不是说爱牛金花吗？他不是想和她结婚吗？可是他现在为什么再也不提这些事情了呢？难道是他变心了吗？或者是牛金花的突然失踪对他打击太大了？可是他一心一意爱着的牛金花不是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了吗？我不就是他的牛金花吗？牛银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可是她越是想不明白就越要想。结果想得她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一天到晚没精打采，头脑里面恍恍惚惚的。
牛金生自从带着牛银花来到北京后，就在自己打工的康龙宾馆给牛银花找了一个客房服务员的工作。虽然他们在同一家宾馆工作，但是上班时间牛金生在餐饮部牛银花在客房部，下班以后牛金生住男宿舍牛银花住女宿舍。再加上两个人的上班时间不一样，所以两个人平时很少有机会见面。这天，牛金生正在厨房里忙着，客房部的一个女服务员突然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他牛金花病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了一下，亲自做了一碗鸡蛋面汤，端在手里直奔牛银花的宿舍。
牛银花病了。她由于朝思暮想，身体变得极其虚弱，刚才上班的时候昏倒了。现在她已经被同事送回宿舍，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牛银花知道，自己得的是心病。这个病是没有什么药能够治好的。如果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眼睁睁病死的。想到这儿，牛银花的眼泪流了下来。其实，牛银花并不怕死。自己是杀过人的人。已经犯了死罪，肯定难逃一死。她甚至已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已经看到了死神披着黑色的披风向自己走来。但是她不想现在就死。因为她还没有享受过爱情，她还没有享受过爱与被爱的幸福和快乐。可爱与被爱是每个生命的权利。她不愿意在尚未行使这个权利的时候就被剥夺了生命。所以她无数次在梦中跪倒在死神面前，她抱着死神的双腿哭诉着，求他走得慢一点，求他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所以她害怕黑夜。因为黑夜就是死神迈步向她走来的时刻。所以她希望躺在一个人怀里。因为爱的怀抱可以使她忘掉死神和黑夜的恐惧。但是这个人在哪里呢？这个人就在她的跟前。这是一个可以呼之即来的人。她爱他。她愿意把自己的爱全部献给他。可是这个人又好像远在天边。因为他并不知道她的爱。他不理解她的爱。他甚至在回避着她的爱。所以她越想越伤心。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一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省得又惹来了这么多痛苦。可是如果当时就死了，就不会遇到牛金生了，就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这么让她心动这么让她愿意为之付出的男人了。如果那样，岂不是更遗憾吗？牛银花思前想后，愁肠百转，禁不住泪水涟涟。
宿舍的门推开了。牛金生走了进来。牛银花知道牛金生会来看她。但是来了又怎么样呢？看得了她的人，看不了她的病啊！想到这儿，她赌气把身子转向另一面，用背对着他。
“金花，”
牛金生把面条放在桌上。
“起来吃点饭吧！这是刚做的。我亲手做的！”
“你来干什么？”
牛银花冷冷的说。
“就当没有我这个人。死了算了！”
“我不是不想来看你。”
牛金生解释着。
“只是……我实在太忙了！”
“忙！你整天就知道忙！”
牛银花一下子翻身坐起来。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啊？”
“我……”
牛金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心里没有她吧，那是假的。自己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她。自己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因为爱她而想她。自己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因为爱她想她而伤心。说心里有她吧，又能怎么样呢？能把自己爱她想她的话都告诉她吗？能告诉她自己真的想爱她而不再想把她当作一个妹妹来照顾吗？不，不能。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她肯定会生气的，肯定会在一气之下再次离开我的。牛金生宁愿忍受目前这种压抑感情的痛苦，也不愿承受失去牛金花的痛苦。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牛银花被他唉声叹气的模样气坏了。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还跟着你干什么？”
说着，牛银花伤心的哭了起来。
“算了！”
牛银花一边哭，一边起身下床。
“我走。我不在这里待着了。省得让你看着我烦！”
“你走？你到哪儿去？”
牛金生吃惊的问。
“你管我去哪儿呢？”
牛银花边哭边说。
“去哪儿都行。只要可以离开你。离你越远越好。反正我再也不想和你呆在一起了。”
“金花！”
牛金生一把抱住了她。
“我求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含着眼泪对她说。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知道你不想和我结婚。我不勉强你。可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真的受不了！我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我马上就改！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呢？”
牛银花突然反问他。
“爱你就一定要说出来吗？”
牛金生一下子被牛银花问得愣住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想和你结婚？”
牛银花接着问。
“想和你结婚就一定要说出来吗？”
“那……那你是什么意思？”
牛银花从牛金生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你什么时候亲口对我说过你爱我？”
她问他。
“你又在什么时候对我亲口说过你想娶我？”
她又问他。
“是呀！”
牛金生心里暗暗说道。
“我怎么这么糊涂呢！虽然我心里爱她，可是我一直都憋在心里不敢对她说呀！虽然我一直都想娶她，可是从来没有亲自向她提过这件事情呀？这就是我的不对了！”
牛金生笑了，他笑得好开心。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等着我这些话了？”
他笑着问牛银花。
“我不等你又等谁？”
牛银花低头坐在床边，红着脸说。
“从小到大，我从来就没有等过别人！”
“可是……”
牛金生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呢？”
“我能不生你的气吗？”
牛银花反问他。
“我哪里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呀？我想试试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我真的爱你！”
牛金生信誓旦旦的说。
“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去爱别人！”
说着，他一下子坐在牛银花身边，紧紧的抱住了她。
“咱们结婚好吗？咱们马上就去请假回家结婚好吗？”
“去你的！我才不呢？”
牛银花使劲推开他。
“你这又是怎么了？”
牛金生莫名其妙的问。
“回家结婚？你怎么老是想着回家结婚？”
牛银花生气地说。
“我没有家。那个家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那你想怎么样呢？”
牛金生不知所措的问。
“结婚是自己的事情，又不是别人的事情。在哪里结婚不一样？”
牛银花开导着他。
“要结婚咱们就在北京结婚。要不然咱们就别结婚！”
“在北京结婚？”
牛金生感到非常吃惊。
“咱们在北京一没家二没业，怎么结婚呢？”
“没家没业，咱们就不会置办家业呀？”
牛银花用手指头狠狠地戳了一下牛金生的脑袋。
“你这个脑袋怎么就一点也转不过弯子来呢？”
“那咱也得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呀！”
牛金生还是拿不定主意。
“说什么说？是你娶媳妇又不是你爸爸妈妈娶媳妇！”
牛银花打断了他的话。
“咱们把婚结完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呀？再说了，早一天把媳妇娶到身边，你还早一天受用呢！”
牛金生被她给说笑了。
“照你这个意思，咱们今天结婚算了。我巴不得今天就受用你呢！”
“今天就今天！”
牛银花红着脸对他说。
“你以为我怕你受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