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乡

    距离离开故乡已经十八年了，再次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齐可意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有些东西，属于自己，却又将自己拒之门外。

    为了搞清楚卜许在意的，到底是齐可欣拍的哪张照片，齐可意时隔多年之后，才重新回到出生的地方。父母当初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而小心尘封的往事，现在，或许将要由齐可意自己亲手慢慢揭开。虽然不知道回到这里是为了找到什么，但仿佛有一种冥冥之中，在指引齐可意，一步一步，接近想要的真相。

    齐可意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思量着要从哪一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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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可意来到齐可欣当初上学的高中。学校，仿佛是每个城市的地标，十八年前和十八年后，改变的，只有教学楼墙砖逐渐老旧。青春的少男少女一代接着一代，齐可意站在学校门口，成为过客。

    “是齐可欣的妹妹吗？”齐可意回过神，看到一位中年女性从学校里走出来，微微歪着头，试探着看着她，问道。

    “我是。”齐可意赶忙迎上去，“您是叶老师？”

    来者点点头，望向齐可意的眼睛里似乎噙着晶莹的泪珠。齐可意握住叶老师的手，一时竟也说不出话。叶老师是齐可欣的高中班主任，教语文，叫谁看着都能想起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是当时齐可欣最喜欢的老师，齐可欣总说，要活得像叶老师那样，自由洒脱，又心如止水。

    “叶老师！”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齐可意和叶老师双双闻声望去，一个女生在马路对面，用力朝这边挥着手。王佳妮，齐可意在姐姐的照片里看到过这个女孩子，她是姐姐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齐可意说要找她了解姐姐的事情，她知道齐可意还要找叶老师后，就主动说大家一起在学校见，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叶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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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老师把齐可意和王佳妮带到办公室，三人坐下后，叶老师又盯着齐可意看了良久，嘴里轻轻念道：“真像啊。”而后微笑着对齐可意说：“我教过很多学生，毕业之后，很多都已经记不得了，但你给我打电话，说你是齐可欣的妹妹，她的脸在那么一瞬间就出现在我的脑中。她真的很好，开朗、阳光，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如今看来，你同她一样好。”

    齐可意好像突然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叶老师，如今坐在她的对面，齐可意只觉得如沐春风，她们在谈论的，明明是一个在大好年华失去全部未来的女孩子，但此时，她们就像在说一个大家的好朋友，没有刻意的悲伤，像山间潺潺的清泉，淌过所有人的心田。

    “可欣以前就跟你一样漂亮，那时候我们上厕所都要手牵手一起去，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王佳妮说完，眼神看向别处，就像她眼睛看向之处，是她和昔日好友，手挽着手，嘻嘻笑笑，往不确定、但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走去。

    齐可意浅浅吸了一口气，“叶老师，佳妮姐，姐姐已经离开好多年了，可能我这次突然找你们有些冒昧。虽然那天我就在现场，但后来我失忆了，直到最近才又想起当年的事情。我想知道，在姐姐遇害之前，她的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叶老师和王佳妮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都在回忆，记忆在脑中穿梭过十几年的光阴，想在那微弱的画面里，寻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叶老师先开了口：“我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在那之前，齐可欣都是很正常的上课放学，情绪上也没有什么反常。当年的凶手不是听说在现场就已经抓到了，怎么突然会这么问？”

    “我想知道凶手是为什么要行凶。虽然当初凶手说是看了电视上的警匪片，出于好奇模仿电视剧里黑道绑匪，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齐可意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是我多想了，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哪怕是最后证实确实是我多想。”

    “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王佳妮带着一丝不确定，“在那之前有几天，可欣总说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总是跟着她，每每说到这个男孩，可欣就觉得有一丝背后发凉，但我们当时觉得，不过是一个小男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后来有一次我跟可欣一起回家，那个男孩也在我们身后跟着，我还回过头去吓唬了一下他，叫那个小鬼头别跟着了，还不回家写作业。”

    齐可意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押中了题，又紧张又小心翼翼。齐可意打开手机，从卜许的朋友圈找到一张他的照片，送到王佳妮眼前，“是这个人吗？”

    王佳妮左看右看：“好像有点像，但我确实不太确定，因为时间太久了，而且我也只见了他匆匆一面。”

    没事，这一面就够了。齐可意在心里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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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学校出来，齐可意漫无目的地走着，双脚被肌肉记忆牵引，走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齐可意站在原地，感受十八年前的光景和眼前的模样交织重合在一起，这里已经变成了老城区，路上人来人往有很多拎着塑料袋的叔叔阿姨。就像小时候，齐可意也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很多拎着塑料袋的叔叔阿姨，有时候还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颗糖、一个橘子、一次摸头。而如今，他们只是经过齐可意的身边，给刚放学的小孩，一颗糖、一个橘子、一次摸头。

    小区的外立面经过出新改造，不再是灰蒙蒙的水泥色，小时候觉得那么宽阔的马路，原来只是两车道，路边停了一溜接小孩放学的私家车，电瓶车来回穿梭，喇叭声滴滴滴滴。马路旁边还是立着电线杆，电线从头顶一截一截地荡过去，停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那天，姐姐就是牵着自己的手，从小区的这个门走出来，欢欢喜喜去街那头的超市给自己买糖。

    “可意，你站在这里，姐姐给你拍张照片。”齐可欣真的很爱用这个刚买的相机拍照片。齐可意在姐姐一声声“对”、“可爱”、“就这样”、“对对对，手再举高一点”中，不断变换着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看、最时髦的姿势。

    那是一个粉色的相机，齐可意盯着那个镜头，看到齐可欣在镜头后面，微笑着按下快门。

    相机呢？齐可欣是带着相机出门的，但相机去哪里了？没有一个人说在现场发现了齐可欣的相机，父亲把齐可欣的物品保存得这么好，不可能把相机扔了，只能是根本没有人把齐可欣的相机交还给他。

    相机呢？齐可意像被电击一般全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