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
柳相宜和齐可意驱车去找齐霁，两人各怀心事，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不发一言。齐可意看着车窗外不断后撤的路灯、行道树和赶路的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形状，也没想过，自己这样普通的人，竟然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世。
来到齐霁家中，齐霁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铁盒子，在齐可意面前打开，同时，也打开了齐霁和柳相宜尘封的记忆。盒子里是一些照片，一摞剪报、一个优盘，还有一些小东西。当这么多信息摆在齐可意面前的时候，她一时竟有些退缩、有些害怕。
柳相宜坐在沙发角落，将外套裹得更紧了些。齐霁推了推眼镜，随即，齐可意开始听到一段十几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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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相宜和齐霁少年倾心，大学毕业就结婚生子，两人对呱呱坠地的女儿疼爱有加，给这个女儿取名为齐可欣，齐可欣八岁的时候，齐可意出生了。但两人都是事业心极其重的人，三十多岁，正值事业快速上升的阶段，渐渐忘记了经营双方之间的感情，共同话题逐渐变少，两人也越走越远，最终不得不分开。但双方都始终觉得，两个女儿不应该为他们之间失败的婚姻承担责任，故此，也都维持着好朋友的状态，两个女儿也都没有因为父母的离婚而遭受打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齐可意七岁那年。
一家四口又聚在一起，齐可意嚷嚷着要吃糖，齐可欣带着妹妹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柳相宜叮嘱她们买完了就快点回来，爸爸已经快要做好饭了。
“知道啦知道啦~”齐可欣帮妹妹穿好鞋，边起身边应道。
“知道啦知道啦~”齐可意学着姐姐的语气重复道。两人边关上门边咯咯笑着。
不过一小时的光景，再听到女儿的消息，是邻居给齐霁打来的电话。
“齐老师！你快去楼下便民超市看看，有个人在那杀了人！警察已经来了，抱了个小女孩出来，我看着，像你们家可意！”
齐霁拿着听筒，像被冰冻了一般，不知该作何反应。顿了顿，放下听筒，左右微微张望，转身往门外走去，又不小心被沙发绊倒，吃力地爬起来。柳相宜问了好几遍“怎么了”，也不见齐霁回答，心也突然慌了，跟着齐霁往门外赶。
“他们！他们就是这两个女孩的父母！”
齐霁和柳相宜赶到的时候，超市门口拉起了警戒，几辆警车停在门口，警灯显得很刺眼，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
一个警察朝他们走来，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们好，我是刑侦支队警察，我们在米缸里面发现一个小女孩，需要你们认领一下，再陪同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们也会问她一些问题，父母需要在场。另外，还有另一个女孩，已经送到医院，情况不是很乐观。二位，需要有个心理准备。”
柳相宜瘫软下来，齐霁扶着她的肩膀才勉强支撑她没有跌落在地上。二人走到警车边，看到齐可意孤零零坐在警车后座，小小的，眼神涣散，二人眼泪终于忍不住，却怎么也哭不出声。
齐可意转头看到父母，稚嫩的嗓音说道：“妈妈，我不要吃糖了，让姐姐快出来，不用给我买糖了。”
犯罪嫌疑人行凶后，并没有走，就坐在小卖部的门口，警察很容易就控制住了他。但当时，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说自己也很害怕，说不知怎么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自己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错，就在这里等着警察来抓自己。
未成年人，是犯错的人防卫的盾，凶手因此并没有入刑，只是领回家由父母加以管教，同时，齐霁收到了凶手父母支付的赔偿金，这笔赔偿金，换了另一个未成年人的命。
柳相宜与齐霁商量后，决定带小女儿去另一座城市生活，她也尽自己所能，给女儿定期做心理疏导。渐渐地，没有人再对齐可意谈论起这件事，她好像也逐渐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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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齐可意对这段经历没有任何印象，陌生地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梦里的那个女生，就是自己的姐姐吗？她从铁盒子里拿出相册，一张张翻过去，姐姐阳光漂亮，是一眼看上去就会有明媚未来的人，但却突然间被堕入黑暗。她不确定，梦里那张脸，是面前这张吗？
柳相宜靠近齐可意，双手在女儿的双臂上摩挲，安慰道：“解离性失忆症不会因为别人告诉了患者这段回忆患者就能够完全想起，都需要靠患者自主恢复记忆才行。所以可意，你想不起来是正常的，不用强求。”
“可是我为什么最近又会频繁梦到？难道是我快要恢复记忆了？”
“理论上说，患者会在受到与创伤事件相关的刺激后恢复部分记忆。但我们已经离开原来的城市这么久了，可意也长大了，就算是以前的邻居，也很难认出。哪里会有这种刺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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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霁将装有齐可欣回忆的铁盒子给齐可意带回了家。
齐可意靠在床上，认真看着照片。看起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姐姐呢，两人有很多合照，几乎每一张，自己都紧紧贴着姐姐，眼睛咪咪笑着。这么喜欢的姐姐，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姐姐会怪自己吗？
盒子里还有很多父亲从当年的报纸上剪下的与姐姐有关的报道，有姐姐发表的文章，刊登的摄影作品，更多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凶案。十五岁花季少女殒命，谁来为未成年人所犯罪行买单。而这些报纸，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目的，都没有公开任何关于凶手的名字、照片等信息。
齐可意将铁盒子放在床头，关上灯，双眼望向无尽深邃的黑夜，她尝试想起关于姐姐的一切，却好似被黑夜一掌推回，无情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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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晚也让我梦到你吧，梦到那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