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坦然几句解其故
智行听见传音里说是顶重要的事，自然很是上心，一点不耽搁地往留客峰赶，只是他来的时候面色是严肃中隐含一些苦恼，眉头还皱着。
以几人之间交情，三人当然关心智行所忧为何。
但齐怿突如其来的传音是把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身上，齐怿也是无暇在此刻体贴智行的苦恼，毕竟与灭顶之灾相比此刻的苦恼确实不值一提。
是以齐怿毫无遮掩问道：“今天劫走通顾罗汉的那位妖族修士，是否曾是通顾罗汉弟子？”
以四人与智行小和尚迥异的身份，能愿意与其以兄弟相交，自然是因其性纯善可亲，很对四人心意，今天也是四人头一次在智行小和尚那张常带笑意的脸上看出悚然大惊来。
也不用再问是否，几人已是从他表情中猜出答案。
齐怿先是摸了摸智行的头安抚了几句，又对着门外合十一礼，道：“小子冒昧，还请住持罗汉进门一叙。”
话毕便见世相身形闪入门中，他向几人合十还礼，话语中听不出息怒：“南无无相如来，小施主玲珑心思兼敏锐，贫僧见识了。”
齐怿并不急于说什么，只是示意智行，世相罗汉言：“智行是成相寺佛子，若是能顺利通识（相当于道门金丹），便是下一任住持的人选，自然可以知晓今日谈话。”
世相罗汉沉沉一叹：“至于通顾，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迷途不返，他渡不了旁人，如今更是自渡不得了。”
齐怿点头，将一桩幼时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他幼时在琉璃山来找智行时被智行引荐过的一位道友，那位道友便是眉心有红痕。
听智行说过他是通顾禅师的小弟子，只是因为身有顽疾，山中也有许多人不曾见过。
“我见今日那妖族修士来时琉璃山诸位道友只有惊诧，而几位大德禅师却是惊怒交加，通顾禅师更是愣在当场毫无反抗。”齐怿极有分寸地点出三人不同神色便不再发散。
又道：“我注意到那位劫人的妖族修士眉间红鳞，觉得十分熟悉，事后苦思记起那红鳞形状颇类当年所见道友眉间之印记。”
他讲了自己猜测，打一揖手，总结道：“两派交好，小子并非刻意探得贵寺隐秘，想来这样的事也只有几位大德禅师知晓，又怎么会是小子可以探听的。”
旋即又是周全恭敬请罪：“只是猜测，才有此莽莽之言，小子不识忌讳，还望大师宽恕则个，小子可立下因果誓言，今日所言绝无虚假之处。”
剩余玄门三人虽是惊讶于齐怿所言之事，但又不是蠢的，在齐怿一开始问出师徒之事时便有所准备和猜想了，此时更是很快便反应过来。
应骞接着齐怿的话道：“我三人也可立下因果誓言，必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还望大师海涵。”
话毕三人同时拱手为礼，很是默契。而智行听了齐怿所言再看几人做派，加之其对几人的了解，心中也不由偏向几人，眼巴巴的望着世相师伯，那意思不言自明。
不过齐怿可没胡扯，他从前确实见过通顾小弟子一次，至于二者间的联系，是在想通二人很有可能就是是两位新主角时意识到的，因此并不惧怕立下因果誓言。
加上他所言可谓面面俱到、软硬兼施，既是惶恐于自己所想可能为真，说清楚自己只是猜测而非存心试探，也讲到所谓两派交好，提醒世相老和尚几人身份。
如此一来，不论世相老和尚是否相信齐怿所言，至少是不会对他们几人动手的。
再加上自己愿意立下因果誓言这一冲保险便能将自己点拨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概率提到百分之九十。
世相罗汉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蠢人，也能听明白齐怿的弦外之音。
他并不恼于自己被小辈“威胁”，毕竟齐怿所说若是真的，他们大可不必来趟这滩浑水，他也不过就是看在智行的面子上才说这些。
况且他一个小辈对上自己这个罗汉需要获取信任以求自保，本就是以小搏大，必然是要慎之又慎地算计。
世相不仅不恼反而很是欣赏其智识，只是不露于色，也不说对他所言信是不信，点头道：“那位修士确实曾是通顾禅师弟子，其中有些内情。”
世相罗汉自然转身，对门外合十道：“既然石上人到了，也请当面一叙。”
既然已被世相罗汉点破，且石坤作为阴神圆满修士想在世相这个中期周围掩盖气息很是容易，露出气息本就存着被世相罗汉点破的心思。
若非石坤很满意世相对自家小辈宽容态度，甭管其是否是慑于玄门淫威才显得如此亲切，论迹不论心。
鉴于他的识相石坤也愿意坦诚相对，此刻便是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与世相罗汉相互见礼。
石坤的目光落到齐怿身上，很是惊异，避开鹊尾冠揉了揉他的脑袋，在齐怿苦着脸重新打理头发时爽朗笑道：“你小子的脑子比你爹好用多了，像你娘，有够聪明的。”
石坤仅是打趣了齐怿一句，便转过身礼数周全对世相罗汉再一拱手道：“正如这孩子所说，贵我两派宿世结好，我玄门怎会背信弃义行小人之举窥探贵寺隐秘。”
石坤对外本就是温和做派，又因为齐怿事前便敲打过世相和尚，他不需要再敲打什么，自然捡着好的说，显得十分客气有礼。
石坤还替小辈歉道：“这孩子像林霜上人，是个脑筋活络又聪颖的。但他今日所言确实太过莽撞，很是该罚，还请大师海涵。”
世相和尚合十一礼，道：“南无无相如来，贫僧自是信任玄门施主之操守，石施主亦无须苛责齐小施主，小施主天资粹美，颇有慧根，有此后辈是玄门之福亦是东陵之福。”
“他小孩子，莫夸莫夸，再夸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石坤爽朗地再去揉齐怿，齐怿也只好乖乖让揉。
揉完石坤正色，对世相和尚打一揖手，道：“能得住持互信互利，是本门之福。只是有来有往方是交往之正道，住持愿意信任本门，本门也应该回报住持以心安。”
“我与几个小辈皆愿立下因果誓言，今日所言绝无虚假，亦绝不向除了这个孩子父母之外的人透露今日之事。”
世相住持按例是要推辞说无需如此，石坤也是按例要坚持立下因果誓言，这么来回了两三次，几人终于是将因果誓言立下，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也算是没闹出什么来，皆大欢喜。
毕竟世间能真正约束修士的东西很少，因果誓言算是其中最有效的手段了，因果誓言这名字听起来便是不凡的，其本身也确实是不凡。
因果誓言的依托便是本方寰宇的因果大道，因果作为本方寰宇法则的一大基石自然对所有超凡都有约束，愈是修为精深者愈是看重因果。
因果誓言一旦立下便是勾连因果大道，一旦违反誓言便会遭到本方寰宇因果大道的反噬，后果难以想象，是以修士赌咒发誓时往往是立下因果誓言以表其心。
无论大面上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都是没有因果誓言寥寥几句牢靠的，毕竟有关自身道途，对修士来讲信用什么的意义不大，只有自身修为境界才有意义。
众人客套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双方面子上都好看。
有了因果誓言才是真正给今日谈话一锤定音，世相和尚饶是百般推辞，在看着玄门几人毫无迟疑立下誓言之时难免是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