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妖怪色邪
这里是繁华的都市。
不过即使是大城市，在飞速野蛮发展过后，也会留下千疮百孔。上世纪的旧建筑，杂乱，荒凉，破败。
但即使如此，这块区域却给我一种天然、纯粹的感觉。
此刻，正身处这样的环境中。
道彦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办公室，他懒洋洋地靠在皮座椅，将脚架在桌子上。
怜婉清在对面。
轻皱眉头。
估计无论是谁，无法平等相对，而是面对着一双拖鞋，以如此傲慢的姿势，心里多少都不会感到舒服。
道彦这家伙，真是有够让人无语的。
“小妹妹，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大叔我。”
他以笑嘻嘻的表情说道，仿佛戏弄般。
在她眼中这绝对是嘲弄，我真害怕她突然爆发，以过肩摔制服道彦。
因此，为缓和气氛，我插入他们的对话。
气氛一下子很紧张。
“道彦，她在中学时代……”
“闭嘴，眼珠长在女仆身上的家伙，没资格念我的名字。”
“……………………”
这个女人，真是喜怒无常，无端朝我发泄自己的情绪。
好心反而被当成多管闲事。
而且我绝没有盯着女仆看，只是稍微多看几眼。
而道彦这家伙，竟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了。
然后，怜婉清将曾经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和我之前听到的版本差不多。道彦边听边点头，嘴里敷衍地附和着“嗯——嗯——”之类的。
“原来是和蝎子有关联的妖怪。”
他接着问。
“小姐，有没有告诉过家人？”
“没、没有……”
像是突然结巴般，怜婉清如此说道。
“这样啊……”
他若有所思地说。
“还记得当时遇到蝎子的详细情景吗？”
“嗯……我记得——当时在房间里，门是关着的，手里拿着数学习题本，墙上挂钟显示是下午2点45分30秒，当时我心情很……不好，不小心打翻水杯，然后抬头的瞬间，我就望见那只蝎子。”
不愧是记忆力好的优等生，即使六年过去，还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就因为心情不好，会遇上诡秘吗？
“很普通的遭遇嘛，顺便问下初中时代学习成绩如何？”
问的问题看起来很随意，想到什么问什么。
反而像长辈与后辈的闲聊。
“我想，大概是人们口中成绩比较优异的学生，因为优秀的成绩，初中时代也曾担任过课代表。”
第一次见到她用‘比较优异’这么谦虚的词语，真是罕见呀。
还以为会脱口而出——本小姐宇宙超级无敌最棒之类的臭屁话。
“你有什么喜欢和讨厌的事情吗，随便说说就可以，就比如我讨厌麻烦事。”
“嗯，我喜欢独处，要说讨厌的事……讨厌同学和老师，旁边就有一个。”
她转过头，以食指指向我，像对我控诉般说出这句话。
接着，道彦发出爽朗的笑声。
原以为自己只是不受欢迎，没什么存在感。
没想到却被同班同学指着鼻子嫌弃。
她确实应该独处，唯一与之交流的我，也被嫌弃，深山老林什么的，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但现在，不过，我对她所遇到的蝎子很好奇。
“蝎子是指真正存在的蝎子吗。”
“真丢人呀，白老弟，学校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遇见活着的蝎子。那是另一种存在，比如传说中，或者是口口相传的故事中的存在。”
被道彦这么一说，我自己也感到脸红。
所谓传说、故事中的存在，那便是虚构的生物吧。
我如此想着。
“白老弟，看来你想到什么了。”
“唔唔，是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从前呢，有只蝎子想渡河，可不会游泳，这时乌龟来到河边，蝎子对它说：‘可以请你驮我过河吗。’乌龟说：‘不行，你会趁我驮你的时候用毒刺扎我。’蝎子又说：‘我傻吗，你有坚硬的外壳，而且毒死你，我也会淹死。’乌龟觉得有道理，于是驮它过河。在乌龟游到一半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蝎子用毒刺攻击了乌龟。乌龟问蝎子：‘为什么？’蝎子答：‘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天性 本能。’于是他们沉入河中死掉”
蝎子，以攻击他人为本能。
真是可怕呀。
“白老弟，你就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故事吗。”
“你讲的故事和他本人真是没有一点区别，总之，都非常愚蠢。”
她毫不客气地嘲笑。
“你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
说实话，关于怜婉清的性格，倒是真的像蝎子，随时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天蝎座，希腊神话故事。”
怜婉清说。
“众神们为制止巴野顿，由天后希拉放出毒蝎，咬住巴野顿的脚踝，而宙斯则用可怕的闪电击中巴野顿。从此一切恢复正常，为纪念被闪电击毙的毒蝎，这个星座就被命名为“天蝎座”
“唔——英雄般的天蝎。”
道彦轻声说。
“不过，小姐你——遇到的可是更麻烦的东西。”
“那是蝎子妖怪或者可以说是诅咒之蝎——色邪。”
“色邪？”
怜婉清疑惑道。
“相传，曾经有一只蝎子，在灵山雷音寺听佛谈经，佛陀如来发现了，居然用手推蝎子一把，这只蝎子反而用钩刺把如来左手中拇指扎了个‘疼难禁’，随后在金刚的眼皮底下逃走，这就是蝎子妖怪，色邪的传说。”
像是看到我和怜婉清茫然的样子，他又接着解释。
“那么，这么说，或许更明白，《西游释厄传》中，有一回三藏法师，被蝎子妖怪捉了去，悟空和八戒缠斗不过蝎子妖怪，请来昴日星官才救出师傅。”
“喔喔，这个我知道，蝎子精想吃唐僧肉的故事，老套剧情，唐僧每次都会被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听到我的发言，道彦笑了笑。
“白老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糊涂呀。”
怜婉清像看白痴一样看我。
唔……不对吗？
不过，这是我很小时候看的老电视剧，长大后再没重温过。
“唉。蝎子妖捉唐僧是想要和他成亲，这是个很悲伤的爱情故事。”
还不是会让唐僧破戒，对于和尚而言，都是加害的属性。
没有本质区别。
你根本只是想要反驳我吧，不反驳我心里不快吗？
“那么，怜同学遇到的是同一只蝎子吗？可是它居然一直活到现在。”
“不要把这与你被史莱姆袭击一概而论，这不是蝎子不蝎子的问题。”
道彦说的话实在晦涩难懂。
“《西游释厄传》中将它记录为蝎子妖怪，世代相传，久而久之，它成为传说中的存在，或者说是某种事故的代表。只要经历那样的状况，并且条件符合，都会招来这种诡秘。”
“道彦先生，这些到底和我的遭遇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
说着，道彦嘲弄般笑起来。
相较之下，怜婉清眼神变得锐利。
也许生气了。
“也有些其他地方的民间故事，情况与小姐你很像，不过却不是蝎子，像是蛇的传说。总之，蝎子只是个类似——代号的东西，具体还是得看遭遇这种诡秘后会怎么样？”
似懂非懂。
道彦继续说，不过却是话锋一转。
“既然如此，想必小姐你一定很痛苦吧。”
痛苦？
完全没看出来。
怜婉清沉默着，一语不发。
然后是肯定的回答。
“唔……”
“虽说是诡秘，却不是自找上门。”
突然间，道彦说出让人难以接受的话。
“是你自找烦恼啊，大小姐。”
和那时一样，道彦也是以这种口气，对我说出类似难听的话。
气氛凝固。
房间温度降到冰点以下。
“小姐，请用茶。”
这时女仆端来茶水，缓解了尴尬的场面。
我赶紧打圆场。
“哈哈——小紫泡的茶真好喝，怜同学你也尝尝。”
不知道是什么茶叶，入口微甜。
很香。
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怜婉清轻轻抿一口。
“所以彦哥，蝎子妖怪，要用什么手段驱除。”
我主动代替怜婉清问。
“所谓的蝎子妖怪——色邪，到底是神灵，妖怪，亦或是其他之类，无人得知，不过都是一团灵体，由天地灵气聚集而成。我个人倾向于这样的理论，如果你敬畏它，那么它就是神灵；恐惧它，那么就是妖怪。不过依我看，小姐遇上的应该是蝎子神灵。”
“不管是神灵还是妖怪，只要消灭就好了，这种东西，再也不想遇到第二次。”
怜婉清如此说道。
想要消灭神灵。
真是胆大妄为呀。
“小姐呀，你还真是单纯，单靠个人，是无法消灭神灵的，你我都做不到。神灵无所不在。”
“意思是……你没办法救我？”
“不不不，可别误会，对于你这种情况，我们不是要——弑神。”
道彦低声说出忌讳的词汇。
“还有别的办法？”
“当然，还没到要对神灵下黑手那么麻烦的程度。”
难道还可以对神灵下黑手？
这个疯狂的想法，让我感到无比震撼。
道彦这家伙……像是突然间变得陌生。
“说实话，小姐，你遇到的诡秘，其实说难解决也难，说简单也很容易，这完全取决于你。比起白老弟遭遇的史莱姆，你真是万幸呀，那东西简直是诡秘中的诡秘。”
史莱姆，看上去很弱。
反而是最恐怖的存在。
怜婉清转头看向我，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她喝光茶，然后说。
“是我来配合你，小姐。而且你不是因为外界的影响才缠上这样的诡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
自愿让诡秘缠身，我想没有这样的人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麻烦了，看来小姐还是不怎么信任我。”
道彦无奈地说。
“为、为什么你会说那是我的选择。”
“因为遇上色邪的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主动抛弃了一些东西，但是却承受着身体的痛苦。这并不是那类主动的神灵，只是存在于天地之间，受人信奉。”
身体的痛苦？
不过她看上去很正常……不不……那时候她痛苦的样子。
“但是，如果有人强烈期待神灵的关照，那么他也是会毫无保留地回复你的期待的，大概就是所谓的有求必应吧。”
“我并没有向神祈祷过什么。”
“唉，我真是自寻烦恼，看来小姐你还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呀。”
“……………………”
信赖关系。
这个时候，信赖才会让诡秘处理变得得心应手。
“小姐，有听过在这样一个有趣故事吗？曾经某地，有个小女孩，与很疼爱她的奶奶相依为命，生日上给她买了心爱的布偶娃娃，小女孩度过了和奶奶最快乐的时光。后来奶奶去世，年轻女孩在收拾遗物时，无意间翻到娃娃，但是已经破破烂烂。”
“于是，决定把娃娃扔掉。”
“……然后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你，会扔掉娃娃吗？”
“我不知道。视情况而定吧。”
道彦对于怜婉清的回答，没有评价。
“扔掉娃娃的当晚，年轻女孩回家了。第二天早上，娃娃咧着笑脸躺在女孩的枕头边，把女孩吓一跳”
“有人帮小女孩捡回来了吗？”
“不，明明已经丢弃，却没想到自己回来。后来，无论把娃娃扔到哪里，第二天，娃娃总会回来。从此，她活在这种恐惧中。”
“……………………”
这明明是个很诡异的故事……
胆子小的女生，可能都已经叫出声。
不过，怜婉清很镇定。
难以想象这个女孩将会过什么样的人生。
“你想表达什么？”
“唔——只是个小故事，没什么别的意思，小姐，请你不要多想。”
“我并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只是坚持自己的正义而活着。”
“好了，小姐，我大概已经弄清楚了。虽然情况很复杂，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你愿意帮我吗？”
“不是帮你，小姐，我只是配合你。”
道彦如此说。
“哎呀，要早起，真麻烦呀。请小姐你凌晨来这里一趟，天要亮没亮的时候，大概四五点。”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
“唔……一日之计在于晨嘛。”
这根本不是什么有理有力的解释，完全就是敷衍的陈词滥调嘛。
“那么，约定时刻这里集合，没问题吧？”
“这种程度，对我来说没关系。”
怜婉清直接回答。
道彦点点头，接着转向我，那意思是问我。
“我？我想这种事，应该派不上用场吧，有你这个专业人士就足够。”
我迟疑了下，然后说。
“你这样的胆小鬼，还是赶紧灰溜溜地回家，躲在被子里偷偷发抖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副丑态。”
“喂，讲讲道理好吗，把你带来这里，是我的主要任务，而且那么早，我肯定没法起床。”
真是个不懂感恩的女人。
“白老弟，可不要妄自菲薄，你即使站在那里，也是大有用处的。”
“是吗？”
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威慑力了。
“好了，我还有事。小紫，你送他们出去。”
道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以此宣告话题的终结。
这家伙，根本只是想睡觉，却还要说得那么好听。
说着，女仆拉开门，走在前面。
我们跟上。
背后的门慢慢关上。
合上的瞬间。
道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女仆小紫一直送到楼下。
然后目送我们离开。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向我招手。
然后，我们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