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友夜谈
浩浩荡荡的金沙河穿城而过,犹如一把插入心脏的匕首。奔腾着流向远方,然后汇入黄河。
张大通心事重重,沿着金沙河的人行道踱步,任由带着冷意的夜风拍打着他的面颊。
闲暇的人总喜欢在晚上的时候到金沙河畔走一走,吹吹风。人多的地方必然会有商机,于是一把把能遮风挡雨的太阳伞立了起来,下面支上一张简易的桌子,然后在摆上一扎啤酒,配上点吃食,便成了一种可以养家糊口的营生。
“你快点啊,磨磨蹭蹭的,我都等你半小时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肖镇南冲张大通使劲挥手。
张大通看了看桌上已经被撸了一半的肉串说道:“这半小时你也没闲着啊。”
肖镇南“嘿嘿”一笑,随即将一张手写的菜单扔给张大通:“吃什么自己点,今天我请客。”
“你请客的话,要不咱换个地,去‘海龙宫’搓上一顿?”张大通在这位老友面前,难得放松。
“去你的吧,爱吃不吃。”肖镇南说着就要拿回张大通面前的菜单。
张大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菜单:“路边摊也可以,不吃白不吃。”
张大通扫了一眼菜单,然后扯着嗓子喊:“老板,13号桌加一把烤肉,半把腰子,再来一份麻辣炒虾尾,一定要辣。”
老板闻言,应声开火,气炉中的明火飙出一米多高,照的张大通和肖镇南的脸通红。
肖镇南放下手里的肉串,一脸关切的问道:“大通,听说叔叔生病住院了。”
张大通“嗯”了一声,将刚倒入杯中的啤酒猛灌入肚。
“什么病?”
“心肌梗死。”
肖镇南有些吃惊:“叔叔向来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得这种病?”
“大概是被我气的吧,这些年老爷子一直嫌我不务正业,所以一直吵架。”张大通言语中带着无限的愧疚。
“或许他们对以前的那个你期待太高了,以至于现在他们总觉得对你不够满意。”肖镇南又将一串肉塞进嘴里。
“是我做的太差了,一直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那你后悔吗?”肖镇南突然严肃起来,用灼灼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张大通,试图在他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后悔什么?”其实张大通心里明白肖镇南问的是他当年放弃参加高考的事情,这也是肖镇南问了好几遍的问题,只是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胡乱的搪塞。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肖镇南仍旧紧紧盯着张大通,他的目光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张大通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苍穹,这样一方面可以逃避肖镇南目光的压迫感,另一方面,他的确在仔细思量这个自己也问了自己千百遍的问题。
“我不能在30岁的时候去批判18岁的我,这对18岁的我不公平。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为我在18岁时所做的选择买单。”张大通认真的回答。
“不错,这次至少认真思考了,前几次问你,你都嘴硬说‘不后悔。’”肖镇南举杯。
张大通也举起酒杯,两只玻璃杯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如果你当年要是参加高考,估计现在也是一名警察了,那是你的梦想。”肖镇南语气中透出对张大通的惋惜。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后悔,所以与其活在悔恨里,还不如预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张大通无奈的苦笑,这是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才得出的道理。
“倒不是让你忏悔过去,只是觉得你不做警察确实浪费天赋。以你的思维逻辑和洞察能力,绝对会是一名优秀的刑侦警察…”
张大通摆摆手示意肖镇南不要再说下去:“停停停,你当警察五六年了,案子没见破多少,奉承人的话倒是学了一套又一套,我有个屁的天赋。”
“小时候玩捉迷藏,你总是能很快的找到我们藏匿的地方,你一开始总会分析藏匿者的心理,然后根据留下的蛛丝马迹寻找,不像我,总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一顿乱找。”
张大通不屑:“当刑警办案能跟捉迷藏相提并论?”
肖镇南认真回答:“其实差不多,因为大多数人的心理是符合一定规律的,就跟数学公式一样,题目可能千差万别,但回归本质后还是基于那一个个固定的公式。”
“这么说确实是那么回事。”张大通承认肖镇南说的有几分道理。“哦,对了,沈芸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太多可利用的消息,通话记录上那个可疑的号码是虚拟号码,基站在境外无从查起。我们查看了大量的监控,只看到昨晚十点二十八分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大众车,我们顺着车子往下查,结果在郊外的一间废弃厂房发现了这辆大众车,属于盗窃车辆,失主也在车被盗的第一时间报了案,我们核查过了,情况属实,失主没有说谎。他们应该是在废弃工厂那几有人接应,然后换了车,线索到这就断了。”肖镇南叹气,似乎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沈芸家境一般,排除敲诈勒索的可能。但是长的漂亮,所以大概是犯罪分子想利用她自身的价值,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一定会受尽折磨。”张大通分析着,不禁又担心起来。
“你分析的跟我们想的如出一辙,所以我们得尽快破案。”
“最近金城市不太平啊,失踪案频发,有个高中生也是很离奇的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听说你们还不给立案,逼的他家人没有办法都找到我这了。”张大通摊摊手,表示无奈。
“是我让失踪人的家属来找你的。”肖镇南语出惊人。
“啊?”张大通疑惑的看着肖镇南。
肖镇南娓娓道出其中原因:“吴永生失踪后,他父亲来报案,局里只是派出一部分警察帮助寻找,一连找了三四天都一无所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第五天的时候,家属要求立案侦查,但是局里领导以不满足立案侦查的条件为由拒绝了家属的请求。然后家属就跪在我们刑警队的门口,又哭又闹,请求我们立案调查。”肖镇南顿了顿。“失踪孩子的的父亲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我看着可怜,就让他父亲来找你。我们的纪律你是知道的,没有上面的批准,不得擅自调查。另外,我想着你的天赋应该展现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浪费在捉迷藏上。”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你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同时你又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如果我出面估计你不一定会答应。”
“也对,那既然给你帮忙,你不得给我点你们内部消息,不然我没办法查啊。”
肖镇南义正言辞:“什么叫给我帮忙?你没有收人家钱?我们有规定,不能向案件无关的人透露案情。”
张大通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学生,只好悻悻的呷了一口啤酒。
“我要出国一段时间。”肖镇南一边咀嚼着肉串,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出国?”张大通好似没有听清,再次追问。
“局里外派我去马来西亚刑事侦查特训营里学习一段时间。”
“去多久?”
“得半年。”
张大通还想在问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肖镇南的手机,他接起电话,只是“嗯嗯”的应承了几声,就结束了对话。
“局里有点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你自个慢慢吃,等我回来了去你家看你跟叔叔。”肖镇南说罢,便起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